奧藏山流雲陣陣。


    這是王塵在奧藏山的第三天了。


    申鶴的身體已經有所緩解,雖然古怪的能量依舊在壯大著,吞噬著申鶴的孤辰劫煞,等待著爆發。


    但是申鶴倒是很平靜。


    不大不小的洞窟裏。


    這裏石桌石椅幹淨整潔。


    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的馨香。


    餐盤裏擺著清心一類的仙家草木。


    帶著鶴紋的茶盞裏是潔淨的露水。


    申鶴坐在這裏,纖纖素手摩挲著杯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迴想著師傅對她說的話。


    想到這裏。


    申鶴的臉色有些微紅。


    情緒出現了罕見的波動。


    她在山中修行的時候,其實很怕孤獨,所以數次偷偷溜下山。


    在璃月經曆的一係列的事情,更是想讓她融入其中。


    與王塵之間經曆的事情,讓她想起來,還有些耳垂發紅。


    真的對王塵沒有任何感情嗎?


    後者聽聞自己在孤雲閣,奮不顧身的營救。


    申鶴並未經曆過多少的情感,所以她並不知道什麽是愛。


    這一向是一個很難迴答的問題。


    也許她本該是水。


    可是卻變成了睡著的冰。


    不是沒有情緒,而是把所有的柔軟冰封了起來,化成了內裏的堅固。


    她伸出玉手撫摸著自己的白發。


    當年三梳拜師,把滿頭烏發梳白發,意味著與過往告別。


    三梳之禮為一梳愁雲去尾,二梳無喜無悲,三梳白頭不悔,這是流雲借風真君為她開啟仙緣的儀式。


    玉梳梳過第一遍,她滿頭黑發竟自上至下結出一層銀霜來。玉梳再梳第二遍,青絲素練個半。玉梳梳完第三遍,已是白雪滿頭。


    就在這時。


    門外光芒一閃。


    一個出塵的女子緩緩走了來。


    有出塵之感,明淨無暇,她穿著一身精細的白色霞衣。


    晨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碎成一大片晶瑩的光斑,傾瀉下來,她的霞衣就在其中熠熠生輝,不似凡間俗物。


    她整個人就籠罩在一片光裏,讓人看不真切。


    “師傅!”


    申鶴連忙收起所有的思緒。


    “本仙來隻是看看你這丫頭,你坐下吧。”


    留雲借風真君笑了笑,她纖細玉手裏光芒一閃,變多了一個翠鈿白玉梳。


    “師傅您這是?”


    申鶴表情微動。


    “為師給你梳梳頭。”


    留雲借風真君微微一笑,站在了申鶴的背後,她手輕撫申鶴的滿頭銀白色的長發。


    “謝謝師傅。”


    申鶴乖乖的坐好,她輕抿了一下嘴唇。


    神情突然說不出來是欣喜還是傷心。


    被紅繩壓抑的寒冰內心,化作了涓涓泉水。


    就像是曾經那個小女孩一樣,坐在這裏,會有媽媽來給她梳頭發。


    她無比渴望的親情。


    如今這些情緒出現了申鶴的心裏。


    她有些意外。


    這些情緒是什麽?


    就好像是從未見過陽光的小女孩,突然見到了陽光一樣。


    申鶴有些手足無措。


    隻不過申鶴在這裏看不到,留雲借風真君似乎神情有些不舍,眸光低垂,更有傷心。


    一梳!


    留雲借風真君緩慢的給申鶴梳著頭發,她的動作很輕很慢,仿佛在心頭上,每一次的動作。


    傾注了她的感情。


    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親手養大的女孩。


    她仿佛看到那個在洞窟裏與魔神爭鬥的小女孩,她天真爛漫的仰著臉。


    沒有人知道她經曆了多少慘痛與悲哀。


    有些悲哀的戲曲一唱就是不知幾千年······


    璃月每一個地方傳唱著那個勇鬥魔神的神女。


    可是——


    英雄總比常人犧牲的太多。


    哪有那麽多的美好?


    生命不止是一襲華美的袍。


    留雲借風真君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現了雲堇唱戲的模樣。


    心中一顫。


    她忍不住開口唱道:


    “可——歎——”


    “秋鴻折單複難雙。”


    那日雲堇雙手掌心向下的蘭花張,寓意成雙,而後分開,申鶴的母親便永遠的離申鶴而去。


    申鶴也從那個總是笑著的女孩,變成了現在這個清冷的模樣,她在接近著仙人。


    但是卻遠離了人。


    紅繩鎖心。


    申鶴也靜靜的聽著。


    悠揚的曲聲響起,帶著難言的情愫。


    包括洞外的眾仙家們,也都在靜靜的聽著。


    他們也開始跟著戲曲唱了起來。


    外麵的幾隻團雀,擠在枝頭上,瞪著黑寶石的眼睛,靜靜的聆聽著。


    幾隻仙鶴也收起了水墨的翅膀,靜默而立。


    這一曲裏仿佛蘊含了別樣的感情。


    與當日雲堇所唱的情感不一樣。


    任誰聽到這一曲,心情莫名的會激蕩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似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肅穆的。


    戲曲聲還在宏大,在這清冷的山巔響起,帶著曠古的山穀迴音,順著清風流雲。


    傳向了天空,傳遍了大地,傳向了每一個聆聽的人。


    “癡人癡怨恨迷狂。”


    “隻因那邪牲祭伏定禍殃。”


    “若非巾幗拔劍人皆命喪。”


    “凡緣朦朦仙緣滔。”


    “天倫散去絳府邀。”


    仙音般的曲聲消散。


    洞內的留雲借風真君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她再次拿起來了梳子,這一次的動作似乎更加飽含她的情感。


    二梳!


    紅唇輕啟,戲曲聲再次扶搖而上,傳遍奧藏山。


    “朱絲縛絕爛柯樵。”


    “雪泥鴻跡遙。”


    “鶴歸不見昔華表。”


    “蛛絲枉結魂幡飄。”


    “因果紅塵渺渺煙消。”


    這是留雲借風真君在用自己的語言,用她自己的方式,在默默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二梳完畢。


    留雲借風真君拿起梳子的手,有些顫抖,她眸中有瀲灩水光閃過。


    但她還是輕輕的挽起申鶴的長發,緩緩的梳了下去。


    三梳!


    同時她再唱道:


    “曲高未必人不識。”


    “自有知音和清詞。”


    “紅纓獵獵劍流星。”


    “直指怒潮洗海清。”


    更加充滿了濃濃不舍的聲音,徐徐的飄散。


    外麵跟著唱著的眾仙家們,他們的心也在顫抖著,誰都沒有想到過,仙家的心能夠在此時顫動。


    洞內。


    餘音渺渺。


    三梳完畢。


    留雲借風真君的手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身為仙家的她。


    此時竟然滿眼淚光。


    心中縱然有萬般不舍。


    可是······


    申鶴不是孤獨的。


    彼時鶴歸,申鶴孤獨一人。


    此時鶴歸,申鶴有人陪伴。


    “師傅······”


    “我,我·····”


    申鶴有些慌亂的伸出手指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眸。.33yqxs?.??m


    她發現自己在流淚。


    為什麽?


    我會流淚?


    一滴晶瑩淚水順著她的眼角緩緩地流下,帶著晶瑩而又璀璨的光芒,仿佛是申鶴壓抑許久的內心。


    而在外麵。


    幾位真君都默默的站在那裏。


    他們沒有說話,但是都靜靜的看著。


    “我不想你做璃月的英雄!”


    “我隻想你做我的申鶴!”


    留雲借風真君笑了。


    “師傅?”


    申鶴懵懵懂懂。


    留雲借風真君又笑了,她撫摸著申鶴的長發,眼神溫柔的道:


    “申鶴。”


    “你可知。”


    “梳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定情之意,其女子出嫁時同樣也有三梳之說,日: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我,我不知道······”


    申鶴有些慌亂了。


    可是留雲借風真君卻是像是最溫柔的母親一樣,把梳子緩緩的放在了申鶴的手裏。


    “還有幾天的時間裏,你好好的接觸王塵。”


    “雖然他花心了點,但是他敢欺負你,本仙必定把他挫骨揚灰!”


    “即使本仙打不過他,外麵還有幾個老家夥。”


    留雲借風真君這樣子說著。


    “師傅?”


    申鶴接著梳子,心裏亂如麻。


    現在的她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對王塵的感情。


    留雲借風真君卻是沒有再說什麽。


    “好好的接觸他,如果不滿意了,就當無事發生,本仙會想盡辦法,用別的辦法保你。”


    她身上霞光彌漫,整個人再度消失不見。


    而在外麵。


    諸位真君們見化為仙鶴形態的留雲借風真君出來。


    “看什麽看?”


    “留在這裏幹什麽?”


    “都和本仙一起出去雲遊去!”


    留雲借風真君掀起了狂風,將諸位真君掀飛了出去,而她本人則是振翅而飛。


    “流淚了還不好意思讓我們說?跟嫁女兒一樣。”


    旁邊的削月築陽真君搖搖頭。


    “也不知道是誰,剛剛偷偷哭的比留雲借風真君還厲害。”


    理水疊山真君鄙夷道。


    “哪有此事?說的好像你不難過一樣。”


    削月築陽真君覺得臉上掛不住,雖然是鹿臉很長,但還是掛不住,它急忙腳生金光,踏空飛走。


    理水疊山真君搖搖頭,他看了一眼洞穴的方向,然後也張開翅膀,飛向了遠方。


    洞內。


    申鶴一人總算是平複了一下心緒。


    她緊緊的握著手裏的梳子,眼淚流淌而下。


    這種心裏會痛的感情。


    “這就是媽媽的愛嗎?”


    申鶴捂著心口,聲音很輕柔。


    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到的感覺。


    “這種情感——”


    “原來心痛的時候,也會感到很幸福。”


    “原來有很多人會在乎我。”


    “有很多人關心我。”


    “也有很多人愛我。”


    申鶴擦了擦眼淚,把梳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她看著床邊放著的塵歌壺。


    王塵這幾天帶著她在璃月山澗玩耍。


    原來可以用冰凍結出很多的冰塊,然後再雕琢一番,就能夠栩栩如生的冰雕。


    她還記得王塵精心雕刻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一看,發現是自己,隻不過是刻的也太不像了。


    那時候的申鶴笑了起來。


    當時她笑的時候。


    自己都驚訝了。


    這是第一次的開懷大笑。


    原來笑起來是這樣子的感覺。


    “你笑起來多好看啊。”


    當時的王塵這樣子對她說著。


    她還記得。


    在奧藏山的山巔。


    王塵拉著她坐在這裏看日出看日落。


    然後還會從背後精心拿出來一束清心。


    當時的她有些驚喜。


    或者說。


    是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驚喜的感覺。


    “就是會有人永遠記得你,把你放在心裏,當我看到了好看的,吃到好吃的,我總是會想著分享給你。”


    “把我心裏的快樂分給你一半,讓你也感受我的心跳。”


    “或者說,你要是在我身邊多好啊,我想看你笑。”


    抱著清心花束,申鶴的臉有些發紅。


    少年的臉龐被陽光渡上了一層好看的光邊。


    她不敢看,隻能是張嘴,一口咬下了一朵清心。


    大部分的時間裏,其實她以清心為食。


    這一幕看的王塵卻是哈哈大笑。


    她不懂為什麽王塵要笑。


    但是為了不辜負王塵的驚喜。


    她就認真的把一束清心全部吃完了。


    但是她越吃,王塵就越笑。


    後來她也笑了起來。


    迴想到這裏。


    申鶴的嘴邊多了一抹笑。


    而就在此時。


    塵歌壺的光芒一閃。


    王塵端著一盤精心調配的沙拉走了過來。


    “哎?申鶴?你怎麽哭了?”


    王塵有些懵逼。


    今天的申鶴怎麽了?


    眼睛怎麽紅紅的。


    他把沙拉放了下來。


    “你別擔心那麽多,來試試我給你做的沙拉,仙草調配的。”


    王塵說著,扶著申鶴坐了下來。


    申鶴則是幸福的笑了一下,她點點頭:“好!”


    接著她就把沙拉認認真真的吃完了。


    然後她就突然呆呆的看著王塵。


    “怎麽了?不好吃嗎?”


    王塵伸出手晃了晃。


    “很好吃!”


    申鶴認真的點了點頭。


    空氣似乎在此時變得炙熱了起來。


    申鶴突然迎身了過去,口勿住了王塵的唇。


    王塵被申鶴胸前的溫軟抵住了。


    申鶴的身軀傳來的富有彈性的柔軟,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在申鶴身前試圖將她推開。


    申鶴反被他這舉動弄的輕嗯一聲。


    王塵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感受到申鶴有些笨拙的在動著。


    申鶴強勢的擁口勿著王塵,柔軟的小舌動著,炙熱的唿吸落在王塵的臉上。


    王塵覺得心裏顫抖著,下意識的抱緊了。


    就在此時。


    申鶴移開了身體。


    有一道晶瑩的口水從她的嘴角拉絲出來。


    她美眸瀲灩,然後把下巴放在了王塵的肩膀上。


    王塵感到她臉上的溫度真是高的嚇人。


    他隻覺得,自己要被申鶴滿滿的愛意融化了。


    “接,接下來,該幹些什麽——”


    申鶴聲音低低的,她把身子貼近了王塵的胸膛,唿吸也有些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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