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起靈景晨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對他,她永不是那個在校園裏天資聰穎的學神,不是在古墓裏讓鬼邪臣服的靈笛,也不是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眼光獨到的商界鬼才。


    她所有的無措,都給了他。


    張起靈,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景晨躺在沙發上,按了按額頭,在黑暗裏卸下一身疲憊。


    沒開燈的房裏黑黝黝的,什麽也看不清。也唯有在這時,她才能放鬆一會兒。


    她用一年的時間麻痹自己,刨除過去占據了大部分的事情,不停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才能不時時想著那個人。


    那個她兩世羈絆,放在心上的人。


    張起靈。


    張起靈不會知道景晨為了還他一份清淨安寧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在這一年不再尋找他的蹤影。


    她高考選了青大曆史係,出人意料,而後四年,在曆史學上的出人成就和付出的心力都讓人以為她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卻沒想到她放棄了。


    不過她在商業上的敏銳與這一年帶領公司獲得的結果也讓所有異議吞入腹中。


    “張起靈。”


    這三個字從景晨口中吐出,都是辛酸苦澀的味道。


    她尋到了他,他忘了她。


    那她這些年所做的又有何意義?


    她念的,也不過是他好。


    “張起靈,你過得好嗎?”


    得到迴答,景晨心有所安,卻也有股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


    原來忘了她,他也過得好。


    那便好。


    張起靈不知道在他離開後,景晨眼角濕潤。


    他的不告而別,也讓景晨下定決心從他的世界離開。


    在上一世她離開後,他的世界裏就再也沒有她了。


    隻不過是她為求一個答案才苦苦追尋二十載。


    如今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過得好就好,即使是因為忘了她。


    她勸自己放下,封鎖過往,可一年後,你又為何出現?


    張起靈。


    透過窗戶,月光輕輕灑了進來,躺在沙發上的人似乎睡去,而在窗外,一道挺拔的身影久久站在那裏沒有動彈。


    他站的方向,剛好一抬頭就能看見那道窗,而在窗邊的人若一低頭便能見到他。


    第二天清晨,換了身淺綠職業裝的姑娘走出大門,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她窗下的位置,隻不過那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更多,景晨打開車門點火離開。


    淺紫色的瑪莎拉蒂離開後,張起靈從角落走了出來。


    他莫名有些害怕景晨對他說出拒絕的話來,才在站了一夜後藏起來。


    他沒有過往記憶,而景晨卻記得他的曾經。


    是他丟了她,忘了他們的過去。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找的過去,在遇見她的那一刻就似乎有了一個答案。


    他不記得她了,可他要找的過去裏一定有她。


    而他的尋找也不過是因為她。


    “小晨,對不起。”黑衣俊美的青年,垂著手,被碎發遮住的眼裏看不清神情。


    一天的工作結束,景晨從電梯出來走過前台,兩個年輕姑娘向她打完招唿後,小聲討論。


    “啊,剛才總經理是不是對我笑了!”a姑娘內心土撥鼠尖叫。


    “哪有?!總經理明明是對我點頭來著!”b姑娘否認a姑娘的話瞪她。


    可是她倆站在一處,景晨隻不過是同她們倆一起點頭迴應。


    “總經理好漂亮啊!!”a、b兩人一同捧著臉花癡。


    是啊,正是因為總經理太優秀了所以才有一堆狂蜂浪蝶。她們要堅守崗位對那些癡心妄想的人如同秋風掃落葉!


    a和b互相點頭,把送到前台的東西給清理了。


    她們才不會讓這些東西打擾總經理呢!


    而在兩人清理的東西裏就有兩份飯菜,那是張起靈為景晨準備的,隻不過他沒想到景晨沒有收到。


    景晨開車迴家,握著方向盤的手微緊。


    他今天並沒有出現。


    張景晨啊張景晨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


    昨天,他的出現,是幻覺嗎?


    就算他出現了,也隻是因為你記得他的過去吧。


    你和他哪還有什麽聯係?


    張景晨對張起靈而言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景晨加大油門,車若離弦超越一輛輛汽車。


    隻不過她開往的方向不是通常迴家那條。


    車子熄火停下,車旁雅致裝潢的店鋪卻是一家高級vip會所。


    景晨開了包廂,點了一堆酒。


    她未嚐醉酒是何滋味,今天就開這先例吧。


    一瓶飲盡,緋紅上臉。


    景晨握著酒瓶心想,我幹嘛要難為自己?


    他張起靈忘了就忘了,我不在乎!


    反正當初她做的事都是順心而為,她是念著他張起靈那又怎樣?


    開了第二瓶,景晨提起酒瓶喝了一口。


    反正她都死過一迴了,幹嘛還在一棵樹上吊死?


    她既新生,那便是重新開始。


    這一世她身體康健,她幹嘛還乖乖的?以前許多做不了的事她現在都可以做。


    又喝了一大口酒,景晨低笑出聲。


    比如說她現在喝的酒,上一世她身體不好自是不會沾酒,而現在她不是喝了嗎?


    現在早不是當年了,都提倡自由平等,戀愛不合適了就分開,結了婚不想過了就離婚。


    她有車有房事業有成,年輕貌美,要什麽樣的男友沒有?


    再說了追她的人那麽多,隻不過她以前從不放在心上,視而不見罷了。


    不想談戀愛她還可以選小白臉呢!


    這年頭,什麽沒有?


    仰頭把第二瓶酒喝光,景晨晃了晃頭。


    她要做所有以前不能做的事。


    叫了服務員點了幾個會所裏最出色的公子。


    從中選了一個,景晨靠在沙發上閉目休息。


    莫凡站在包廂裏看著閉目的淺綠色職業裝的少女,心顫了顫慢慢走過去。


    微黃的光打在少女身上,就像閉目的天使,美得不可思議。


    莫凡以前從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如果說這世上有一見鍾情的存在,那便是對她了吧。


    黑色襯衣的男子身形修長,冷峻的眉眼觸及到沙發上的少女時化去鋒與寒。


    他走到景晨身邊,俯身將她抱了起來。


    景晨睜開眼睛,眨了眨眼。


    我是喝醉了嗎?


    這人怎麽那麽眼熟?


    好像張起靈。


    “你”


    “小晨,你喝醉了。”男子垂眸注視懷中少女。


    我是花錢買痛快的,可不是找人說教的!


    別以為我喝多了就沒發現你眼裏的不讚同!


    景晨哼了一聲掙紮著從男子懷裏下來。


    “乖,別鬧。”男子抱緊景晨,沒讓她落地。


    “你!”景晨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湊近男子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在男子僵住的時候景晨趕緊掙脫懷抱跑到一邊。


    在景晨握住門鎖手柄時反應過來,她是花了錢的,不該是這人聽她的嗎,怎麽變成她跑了?


    ……


    一夜宿醉,景晨輕嚀一聲捂著頭從床上坐起。


    身上有些不舒服,她低頭一看,身上有青紫痕跡,她是被人打了嗎?


    誰這麽大膽敢趁她喝醉了打她?


    當她是軟柿子好捏嗎?!


    昨夜喝醉後的點滴一下子湧上腦海,景晨僵了僵。


    她昨夜是幹了什麽?!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張景晨,你可真是糟糕啊!


    捂著臉苦笑了兩聲,景晨穿衣離開。


    房內桌上放了張支票。


    景晨破天荒今天沒去公司。


    從會所迴家,景晨徹徹底底洗了個澡。


    把昨天的衣物毀了,她靜靜坐在窗邊對著冷風吹。


    手慢慢捏緊,一滴滴鮮紅從掌心滴落。


    哥哥,張起靈,你在哪裏?


    算了,你還是不要出現了。


    我這樣糟糕,又哪能見你?


    景晨閉著眼睛,淚流滿麵。


    她雖強大,也有脆弱。


    睜開眼,景晨把窗簾拉上。


    張景晨,你似乎都快要忘了你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了。


    你本就不該同張起靈有糾纏。


    既然前世已逝,他也前塵皆忘。那你也該走迴自己的路了。


    兩條直線就算有焦點那也隻有一個。


    而你們的相遇本就是錯誤。


    景晨取出鎖在木盒裏的玉笛,用力一捏讓它化作塵埃。


    指尖靈光閃動,點入額心。


    再睜開眼,張景晨就隻是張景晨,沒有前世張家記憶,沒有心心念念的張起靈。


    她沒有前生,隻有此世。


    沒有情根,隻有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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