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


    孟婆莊


    送完了這一天的鬼魂,三七伸伸懶腰。


    一個醉醺醺的黑衣女子帶著兩個仆從從外走了進來。


    她手裏還拿著酒葫蘆,走路歪歪扭扭的。


    “阿香,你今日來我孟婆莊可是有事?”


    被三七喚作“阿香”的女子皺著眉頭思考一二,高舉酒葫蘆,“大膽,孤乃,乃”


    “江東郡主。”一個仆從上前悄悄在阿香耳邊提醒。


    “對,孤乃江東郡主!你是何人,竟敢直唿孤的名諱!”


    “阿香,我是三七啊,你不記得我了?”


    “郡主,她是孟婆三七。”另一個仆從上前提醒。眼睛還悄悄地四處打量。


    唿~還好沒看見素衣仙。不然被她知道郡主喝得醉醺醺的來孟婆莊疑似找茬,她們就慘了!


    “孤且問你,你可見到一生魂?”孫尚香晃了晃腦袋,盯著三七詢問。


    在二樓房間打坐的白衣女子睜開雙目,琉璃瞳裏好似劃過一道光。


    清澈明媚。


    生魂?


    當是他了吧。


    景七推門而出,站在樓梯口出聲,“你們要尋的,可是他?”素手隔空輕點,在空中蕩開一點波紋。


    躲在桌下的少年被一股力迫著出來,他訕訕起身,眉心一點朱砂,和當年魂魄出竅誤入黃泉的男童一樣。


    “多謝素衣仙,我等要尋的正是他!”孫尚香一見樓上白衣清塵脫俗的少女酒立馬就醒了。


    三七嗅著少年身上傳來的香味,咽咽口水,閉緊嘴巴,傻笑著喚了一聲,“阿姐。”


    景七施施然下樓,抬手摸了摸三七頭頂,一點靈光從手心漫入三七身體,替她補充了些能量,也抑製了一下長生對三七的吸引力。


    三七奇怪地摸摸肚子,怎麽感覺沒剛才那麽餓了?


    孫尚香讓仆從壓住少年就要告辭,少年急忙開口,“等等,三七姐姐,我是長生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十二年前誤入黃泉的那個男童就是我啊!”


    “長生?”三七眨了下眼,怪不得這麽香,惹得我口水泛濫,原來是你啊。


    “嗯嗯!三七姐姐,你想起我了嗎?”長生掙脫束縛,“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吃我了。我前些日子打坐忽的有感,念及你我當年見過一麵特意趕來黃泉尋你。”


    “啊?尋我?”三七愣愣地指著自己。


    “嗯,三七姐姐,你可否能讓這位鬼差姐姐莫要抓我?”


    “哦,”三七傻乎乎點頭,扯了扯孫尚香的衣袖,“阿香,長生既是來尋我的,你”


    “好啦,你個憨貨!”見景七沒有開口的意思,孫尚香點了下三七的額頭,咳了一聲,“你既是來尋三七的,她是孟婆,這黃泉歸她管,你隻不要闖了冥府便罷。”


    “多謝鬼差姐姐。”長生嘴角擒笑對孫尚香作了一揖。


    景七暗暗搖頭,雖說這長生是言來尋三七的,可她也不想想十二年未見,當初不過一麵之緣,怎就突地要來尋她了?


    算了,有她看著左右也出不了什麽大事。吃了虧,自也就會長點心眼吧。


    沒有景七的阻攔,長生日日來此,給三七畫凡間吃食,講凡間風俗美景和趣事,還教她養那株三七寶貝得不行的曼珠沙華。


    那株花三七怎麽養也養不好,而景七也隻是讓它不至於被三七養死,倒也長得挺好,隻是一直都未能開花。


    這株曼珠沙華是無名當初帶來黃泉的,見三七喜歡景七便沒丟了它。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隻是讓她養,她是萬萬不會的,也就任由三七自己養著,在快養死的時候幫個忙罷了。


    景七在一旁看著長生日日討好三七,三七這個傻丫頭也越發親近長生。


    動了情,卻不自知。


    而一直灰色布衣不會打扮的少女也學會了梳妝打扮,顏色越發明麗了起來。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說的,就是三七這樣的吧。


    孟婆皆是顏色姝麗的女子,孟七如此,景七如此,曆任孟婆皆是如此,也就唯有一個三七因缺了一竅有些癡傻和生的不美。


    而與長生相處的這些時日,三七的容顏卻開始變得美麗了起來,若說從前的外貌隻有兩三分,而今也有七八分顏色了。


    “阿姐,你說長生可是出了什麽事,才會沒來?”三七坐在莊外,神思不屬。


    “他若要來,自是會來的。”白衣清冷的女子坐在另一端,一雙好看的琉璃瞳微微斂起,看不清神色。


    “你可在這黃泉見過這位女子?”


    長生在孟婆莊混熟後曾拿出一幅畫像悄悄問過一個鬼差,畫中人是他師姐,名為花凝雪。


    他來黃泉為何,便也就有了可尋之處。


    隻是這事,三七並不知曉。


    第二日,長生沒有出現,


    第三日,亦不見他的蹤影。


    第十三日,我發現一個人,隻要嚐過甜頭,


    就再也吃不下苦……


    都三十日了,


    我的曼珠沙華都開花了,為何長生還不來


    原是我喜歡了長生,


    看見他我便好開心,


    看不見他我便好難過,


    即便再也見不到他,


    我也舍不得忘了他……1


    一滴淚水從三七眼裏落入孫尚香盛起的孟婆湯中,香味飄散開來。


    三七輕輕笑開,隻是那笑裏卻滿是苦澀。


    第三十日,我終於知道,第八味湯引,原是一個孟婆的傷心淚。2


    景七站在門前看著和孫尚香坐在一起遙遙看向遠方的三七。


    原阿娘所說的這最後一味湯引,是孟婆的傷心淚。


    她無淚可流,以後的孟婆湯就該由三七來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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