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離的視線從香爐裏騰升起來的輕煙中穿過去,看著麵前一言不發忙碌著泡茶的沐輕挽。


    從陸漸離踏入沐槿殿她就發現了,今天的沐輕挽和平時太過不一樣,一席淡綠色的長裙,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頭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瓏簪,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


    沐輕挽今天是精心裝扮過的,之前的沐輕挽雖也漂亮,但總讓自己清淡如水,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今天的她將自己身為女性的美展現到了極致,像水上的盛開起的木芙蓉,讓人移不開眼。


    她身上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嫵媚,幾分誘惑的氣息,連陸漸離也承認,今天的沐輕挽很美。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不會為這樣的女人心動吧,可惜陸漸離是個女人。


    陸漸離眯起了眼,動了動唇才要說些什麽,一杯清茶已經遞到了陸漸離麵前,沐輕挽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她想說的話,“皇上,試試吧。”


    接過茶喝了一口,茶水入口甘甜,茶葉的清香也在唇齒間散開。不論是茶葉還是泡茶的手法均屬一流,陸漸離心下讚歎了一下,不過沐輕挽幾次差人請她過來,一定不是喝喝茶這麽簡單。才剛要說些什麽,就再次被打斷。


    “臣妾給皇上解解乏吧。”不知什麽時候,沐輕挽已經走到陸漸離身後,雙手搭在陸漸離肩上輕輕揉按起來,動作語氣自然的好似這一切本該如此。陸漸離皺了眉,她向來警覺,但是剛才有那麽一瞬間竟然對沐輕挽放下了戒心。


    真是個水做的女人,可以無孔不入卻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陸漸離麵上不動聲色,心裏知道對著沐挽輕需要更多的戒備才行,原先自己有些小看她了。沐輕挽沒有再說什麽,氣氛安靜下來,手在肩上一下一下按著,力道雖然有些輕,卻也說的上技藝不錯。


    “可以了。”陸漸離伸手按住了自己左肩上那雙不屬於自己的手,對於沐輕挽的反常,她本該慢慢試探,但是如今的她沒有這種耐心,她想葉夕瑤了,她想迴瑤光殿看看那個小女人現在在幹什麽,“若沒有別的什麽事,朕下次再來看你。”


    語氣雖然緩和,但沐輕挽不是個傻瓜,自然聽出來陸漸離話裏的暗示,那是在告訴她,有事這次不說,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了。在心裏歎了口氣,狠了狠心在陸漸離麵前跪下,“臣妾鬥膽,敢請皇上今夜留宿沐瑾殿。”


    陸漸離居高臨下的看著沐輕挽,突然笑出聲來,留宿?皇帝留宿妃子處還能為了什麽。元國雖然在各國裏尚屬民風開放,但還沒有開放到妃子可以來邀皇帝臨幸的地步。


    沐輕挽低著頭,雖保持著從容的表情,但聽著陸漸離的笑聲,羞恥心讓她的胸口生疼。若不是情非得已了,她又如何會選擇做出這樣的事來,今夜,她非得留下陸漸離不可,否則……


    “愛妃莫不是怕朕為國事擔憂,想博朕一笑。”陸漸離笑著將跪在地上的沐輕挽攙起,“好了,這玩笑讓朕很開心,不過國事繁重,朕要走了。”


    用了個有些調侃意味的理由給各自找了個台階,陸漸離起身準備離開,卻在下一刻被人扯住衣角,“如果臣妾有法子幫夕妃娘娘當上皇後呢?入宮多時,皇上也未曾、未曾……家父也因我蒙羞而受人話柄,臣妾是個女人,隻是想在人前有個真正的名分,這也不可以麽?”


    “什麽法子?”聞言止步,陸漸離迴身看著沐輕挽,她沒有想到沐輕挽會說這樣的話,那前半句是在談條件,而後半句更是直指自己專寵。這女人就不怕觸怒她,她會殺了她嗎?


    “皇上今晚留下便知。”迎上陸漸離的目光,沐輕挽重複了自己的用意,扯著陸漸離衣角的手沒有放開,卻微微顫抖著。


    “你這是在和朕談條件,就不怕朕殺你?”陸漸離捏住沐輕挽的臉頰,目光透著讓人生寒的冷意。


    “怕。”誠實的迴答,沐輕挽何嚐不知用這樣的方法去留陸漸離是個蠢辦法,可她沒有時間慢慢來,錯過這次機會,下次要想陸漸離再踏入這裏不知又要花費多少時間,那就來不及了。


    時間在接下來的沉默裏一點一點流走,直到陸漸離鬆了手。


    坐迴榻上,叫了弘慶進來,吩咐了幾句,弘慶點著頭應了,向著瑤光殿一路小跑。


    今夜不迴去,小女人會生氣的吧。其實她不止是想要知道沐輕挽有什麽辦法,也是出於保護葉夕瑤的考慮,專寵這個說辭也不能再一直下去了。她和葉夕瑤是不可能有陸家的子嗣的,這樣下去所有矛頭都會對準葉夕瑤。


    弘慶告知葉夕瑤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說明原因,正在作畫的葉夕瑤聽後停下手裏的畫筆,應了句知道了,就繼續手裏未完的畫,雖然有些失落,不過葉夕瑤明白,那個人是皇上啊,不可能總是像之前幾天一樣陪著自己的。隨即釋然一笑,反正還有一輩子呢。


    弘慶鬆了口氣迴去稟了陸漸離,還好娘娘沒有多問,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萬歲爺怎麽就突然對沐妃娘娘感興趣了呢,宮裏的這種事都是掩不住的,夕妃娘娘很快會聽到消息的,娘娘該傷心了吧,哎……弘慶有些後悔給人傳話了,若分個派別,他一定是站在夕妃娘娘那邊的。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這才正常,一個皇帝總守著一個女人,古往今來天底下能有幾個做到的。況且今天,沐妃娘娘還真是漂亮,一點都不輸夕妃娘娘,萬歲爺心動了也不奇怪。


    “聽說,萬歲爺今兒要在沐妃娘娘那過夜呢,玉錦被都送進去了,沐瑾殿裏的宮女小可說的,說話的時候腰板都硬了幾分呢。”小太監小聲說著,玉錦被是元國宮裏的習俗,隻用在妃子們被第一次臨幸時候。


    “可是,皇上看起來好長情的,怎麽會……”昨天她還瞧見皇上給夕妃娘娘緊衣領的樣子,眼裏的寵溺和溫柔,把她這個旁人都甜死了呢。


    “你懂什麽。”小太監壓低了聲音,“皇上再長情也是男人,沒聽過男人變心和女人翻臉一樣快嗎?”


    被這句話逗樂,宮女噗嗤一下笑出聲,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碎嘴的宮人們,有的人幸災樂禍,有的人深表惋惜,多虧她們,沐妃要被臨幸的消息很快擴散開去。正如弘慶所想,葉夕瑤隻不過是去外麵走動了一下,便已知道陸漸離晚上不迴瑤光殿的原因了。


    “娘娘……”紅葉想要安慰一下葉夕瑤,卻不知如何說,手在衣帶上一下一下攪著。


    似是知道紅葉要說什麽,葉夕瑤隻是笑了笑,柔聲道:“我沒事的。”


    當黑夜驅趕了白天,冷月高掛的時候,紅葉在瑤光殿的寢殿外歎著氣,她知道平時不論皇上忙到多晚,葉夕瑤總是要等人迴來了才肯就寢,可今天葉夕瑤沐浴更衣完,早早的就躺下了,不同往常的舉動讓紅葉有些心疼。


    紅葉拍了拍自己的臉,連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真笨。


    沐瑾殿裏,陸漸離和沐輕挽麵對麵坐著,氣氛有些尷尬,這是沐輕挽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在夜裏獨處,雖說是她留下陸漸離的,但她心裏不想,甚至害怕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隻盼著陸漸離對夕妃是真的癡情,讓這一夜隻是個交易,她隻是想要一個假象,做給她父王看罷了。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走神,陸漸離想著葉夕瑤,而沐輕挽,想到了洛傾弦。冬狩那天,她被沐易重重打了一耳光,又扭傷了腳之後忍著疼迴到了自己的帳篷。當身子浸入溫熱的水裏,她抱著自己顫抖起來,沐浴完畢坐在床上才察覺到自己腳踝上腫了一大圈,接著就開始發呆。


    “郡主。”洛傾弦的聲音傳來,沐輕挽愣了一下,就那麽一會功夫,洛傾弦已經走到她麵前蹲下,捧起她受傷的腳,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倒了些藥酒上去,小心仔細的揉起來,“腳傷了該及時化瘀的。”


    洛傾弦是沐易一手培養出來的殺手,繞過守衛無聲的進來一點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沐輕挽問,微涼的手從腳上肌膚劃過,有些疼又讓人安心。洛傾弦為她揉腳讓她很不好意思,掙了一下沒掙開也就不再掙。


    洛傾弦是唯一一個在王府裏受訓的殺手,所以小時候沐輕挽被沐易責罰了,小洛傾弦有時會出現,安靜的坐在她身邊陪她。兩人不經常說話,沐輕挽卻慢慢開始依賴她,直到她有一天發現自己對洛傾弦的感情,不隻是依賴那麽簡單。


    再後來洛傾弦被沐易派去青樓裏,她們就很少見到了。她喜歡洛傾弦,這也是沐輕挽入宮以後一直讓自己很沒存在感的原因。從小被沐易不待見,她最會的,就是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從郡主迴來開始便在。”洛傾弦的話一直都很少,迴答完問題就專心揉著沐輕挽的腳踝。


    “那你……”臉頰有些發燙,一開始就在,那她沐浴的時候豈不是……


    “我閉眼了。”知道沐輕挽的意思,洛傾弦趕緊解釋。


    “哦。”沐輕挽鬆了口氣,又有點小失望,自己……對她沒有一點吸引力麽。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洛傾弦,迴憶一點一點襲上心頭,一直以來,隻有洛傾弦才能讓她感受到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十天沒有更新了,真是對不起等文的同學們,作者君在這裏謝罪了!


    第一更,晚一點會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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