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在北雷姆必拓奮戰無數個日日夜夜後,拜厄集團軍陷入了絕境。


    在巷戰情況急轉幾下之時,有誰還能對戰爭前景懷有信心呢。


    奧古從未到過埃德代爾,但這裏的殘酷超脫了任何想象。


    什麽樣的戰爭能讓數千人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呢。


    作為薩卡茲人,他沒見過雷姆必拓的繁華,也沒看過這座濱海城市堆滿船隻的樣子,奧古隻看過成片的源石陰霾掠過上空,讓天災一次次的降臨在近東的土地。


    人們追隨領袖的步伐,想讓薩卡茲擺脫過去的恥辱,然後,事情變成了這樣。


    現在他麵前的廢墟絕不是這座城市本來的樣子,奧古如此想。


    他們給卡特斯人帶來了死亡,按照卡茲戴爾的意誌毀滅了這些曾經能被稱之為寶貴財富的地方,也把自己拽入了地獄。


    他的麵容是如此疲憊,以至於他不再去想費力思考自己槍膛裏還剩下多少發子彈。


    這場戰鬥根本打不贏,希之翼人的火炮和裝甲都遠遠在他們之上,他們的火箭炮日夜轟鳴,直升機在地麵部隊配合中掃蕩著每個街區,每晚都有士兵和軍官在巷戰中被狙擊手槍殺。


    在哥倫比亞艦隊也加入到對這裏的轟擊後,拜厄集團軍就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窘境中,他們既不能獲得足夠的補給,也沒辦法在廢墟繼續堅守了。


    血魘坦克從後方緩緩碾過,這讓奧古感覺好受了一些,這些坦克是城市裏為數不多在希之翼空襲下存活下來的,大概也是最後的一些力量了。


    “全體準備進攻!”薩卡茲連長端起武器,他的眼睛滿是焦躁的血絲。


    “長官!我們不能繼續前進了!”


    奧古站了起來,抓住了連長的手,大聲喊道:“希之翼昨天沒有發動進攻,他們肯定在籌劃著什麽!”


    十三輛血魘坦克,伴隨著數百名薩卡茲步兵,這就是這個陣地,卡茲戴爾第13步兵師在一周後僅剩的抵抗力量了。


    連長的臉被投射下來的日光分成了棱角分明的兩部分,奧古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裏除了憤怒,還有恐懼與驚惶。


    他恍然若失的後退幾步,在對方的注視下鬆開了手。


    原來,如果他們完不成任務,到頭來也會死的,奧古明白了什麽,他們被拋棄了,他們被自己人無情的丟在了這片陰沉死寂,由他們自己創造的廢墟裏。


    “我...我...”奧古的手哆嗦著,挪到了突擊槍的扳機上,深吸幾口氣,“長官,我不能...這是自殺...這是自殺啊。”


    “算我求你!長官!我們可以在更好的情況下戰鬥,我們不能在這裏白白送命!”


    “無論如何,戰鬥得畫上句號的。”連長搖了搖頭,盯著附近的彈殼,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卡茲戴爾的士兵在這片土地證明了他們的頑強,如果不是希之翼人,他們本不該被擊敗。


    “如果命運要薩卡茲就此止步,要我們在這裏失敗,那就是上天注定,我不承認這個命運,我會為了卡茲戴爾戰鬥到最後一刻!”


    “還有誰願意跟我一起,不願意的,我現在命令你們原地放下武器!希之翼人會把你們放迴家的!”


    沒有人迴答,這裏的士兵都站了起來,然後準備最後一次衝鋒,或許他們將在不久之後的煉獄重逢,但沒有人在乎。


    “你,你要為我們活下去,至少以後告訴人們,有這麽一支負隅頑抗的部隊願意為了某種事業而死,無論其他人怎麽說。”他隨後指著奧古。


    奧古愣了愣,他看著連長的背影,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談話了。


    “前進,為了卡茲戴爾!”連長尖銳的吼聲讓陣地上的步兵再度重整士氣,然後兄弟們聚集在一起,為了薩卡茲的明天湧向前方。士兵們一個接一個衝上了命中注定的那條毀滅之路,尖銳的哨聲劃破天際,沒有人膽怯。


    昔日繁華的街道如今死氣沉沉,窄的小巷和寬闊的大街上笑聲不再。那個已死的雷姆必拓可能沒有任何宏偉的古跡遺留給它的後人了,除了廢墟與塵埃。


    這是一座血腥之城,唯剩戰火,陰冷且充滿著亡魂的城市。在破碎的街道的瓦礫中,男人,女人,孩子都被炮彈刻印在了由磚頭和水泥組成的牆壁,階梯,還有道路之上,血水沿著道路凝固,已經看不清斑駁石磚原本的模樣。


    奧古看到了希之翼的陣地,他們有數百人,密密麻麻數不清楚,在他們跟隨坦克推進的途中,似乎是沒想到這裏還能有如此一支薩卡茲縱隊。


    “布爾曼!開火!”卡蒂娜眯起眼睛,看到敵軍的一瞬間便大聲下令。


    砰轟!龐貝坦克旋轉的穿甲彈衝出炮膛,劃出明黃色且清晰筆直的軌跡準確洞穿了血魘坦克的前裝甲,巨大的熱流與衝擊波將整個戰場籠罩在震撼下,然後速射機槍和希之翼步兵的吼聲打破了寂靜。


    突突突!突突突!


    砰!


    血魘坦克一個接一個的壓了上來,他們打出了最後的炮彈,隨後天空傳來刺耳的聲音,暴雨火箭炮對這片區域進行了火力覆蓋,無數火箭彈淩空爆炸,熾熱的光芒將大樓和坦克一起融化。然後悍不畏死的薩卡茲步兵就那麽衝出了坦克掩體,瘋狂開火,讓前排的希之翼步兵紛紛倒下。


    “他們今天發什麽瘋?”希之翼步兵瞪大眼睛,他們看到了這支自取滅亡的部隊。


    衝鋒的卡茲戴爾部隊迎來了死亡,他們在溫暖的朝陽下融化了,子彈在胸膛綻放出醒目刺眼的血花,幾分鍾後,街道上又添加了新的屍體。最後的薩卡茲縱隊也如此消失在這裏了。地麵上打下的陰影,記錄下了這些士兵的最後時刻。


    奧古淚眼婆娑,他一秒鍾也看不下去了,往後的餘生裏,無論自己走到哪裏,這些陰影都伴隨在他的左右,分散在街道廢墟的兩側,好似他們都活靈活現的在自己身邊。


    他們既是埃德代爾化為塵埃的罪魁禍首,也是值得銘記的勇氣化身,廢墟裏的記憶很快就會褪去,就像是沙灘上被海浪抹平的足跡一般,奧古感覺到一滴水打在了他的帽子上,隨後又是一滴,傾盆暴雨洗刷了血腥和塵土。他跌跌撞撞躲到街角,坐在一片陰影上,看到希之翼坦克和步兵正在向這邊推進,一麵希之翼旗幟在最後的城區被升起。


    全員已逝,他丟開了那把突擊槍。


    奧古從槍套中拔出手槍,頂在了自己的喉嚨上,卡茲戴爾已逝,而他不過是注定被碾碎的塵埃而已。如果連他為之信仰的事業都注定失敗,還要他們做什麽呢?


    他再也不會看到卡茲戴爾了,不再有薩卡茲精神了,不再有了。


    砰!


    卡蒂娜突然迴頭,她聽到了一聲槍響,縈繞在埃德代爾的屍體上。


    1096年2月,希之翼軍隊控製了北雷姆必拓地區,卡茲戴爾軍隊從南岸全麵收縮,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主力部隊在空襲和包圍中幾乎損失殆盡。


    而埃德代爾這座城市也一樣隨著卡茲戴爾人的敗退,迎來了新的枷鎖和主人,這裏將作為希之翼征服目標的又一個戰利品,活在新的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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