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莉莎奪取威塞克斯郡的控製權時,當地人對這件事的態度是冷漠的,市民們並不在乎貴族之間的戰爭,從他們的生活來看,無非是城頭上插著的家族旗幟換了一麵,他們也可以接著喊威塞克斯大公萬歲。


    實在不行,那就再加一句可莉莎萬歲,反正都是威塞克斯大公沒啥區別。


    另外,如果新大公能頒布寬容的法律,不施加苛刻的重稅,甚至在某些領域為公國做出貢獻而不是絞盡腦汁壓榨人民的血汗錢揣進自己腰包,那對於平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所以對於摩恩公爵滾蛋這件事...威塞克斯人還有點小欣喜,他們隻是在焦慮,可莉莎打算怎麽做。


    正如可莉莎一直以來對其他人所說的,泰拉貴族的義務在於和平時期接受人民的無償供養,在戰爭時期為人民的利益而戰,這種義務與權利的關係成為了中陸君權的基礎邏輯,也就是所謂的“貴族戰爭”。


    對於戰爭,基本上都是維多利亞貴族及其職業軍隊的事情,而大多數維多利亞人對於戰爭的看法就是貴族之間的爭權奪利,與普通人並無太大關係。


    直到後來的總體戰時期...


    國家全麵動員出現的時候,那個時候戰爭的痛苦和災難才被政府機構強行施加到普羅大眾身上,貴族和平民才不分彼此的一同麵對戰爭,強大的工業組織能力能在短時間內把上百上千萬的平民武裝,然後送上屠宰場消耗掉。


    對於新公爵...威塞克斯公國內部的諸多勢力都抱著謹慎的態度,他們擔心自己的利益在老公爵摩恩滾蛋後受到威脅,如果這一點能得到保證,那他們沒有什麽理由不去效忠新公爵。


    雖然周圍的各個公國暫時沒有對可莉莎表示異議,但這很可能不是長久的,比如隔壁的諾曼底公國...看起來就不怎麽安分,真擔心哪天喬治四世就打著某個旗號殺過來。


    因此可莉莎首先要做的,就是凝聚起威塞克斯公國的人心,爭取到市民的正麵看法,然後獲得公國內部各個階級的支持。


    “啊,對不起公爵殿下!”


    一出門,可莉莎便看見安娜莽撞的跑了出來,急匆匆的險些與她撞在一起。


    白鋒見狀皺起眉頭,一隻手搭在了劍柄上,相當不悅:“不要冒冒失失的,在這裏橫衝直撞。”


    安娜嚇個半死,結結巴巴的道歉,然後她想起什麽,手足無措的解釋起來,“梅耶爾公司的領事已經在等著您了。”


    可莉莎點了點頭,順便同情的瞧了幾眼安娜臉上的黑眼圈,真難為她突然從伯爵領接手整個公國的預算統計,這兩天可能已經在報表的海洋裏瘋掉了。


    “其實,休息一會兒吧?”可莉莎擔心的看了她幾眼,“不需要勉強到這個地步。”


    “白鋒,不要對安娜兇巴巴的。”她說完又迴頭看了自己的騎士一眼。


    白鋒略微無奈,她一直認為可莉莎太沒威嚴了,要是隨便哪個下人都能撞倒公爵,這還怎麽繼續發號施令。


    安娜有點淚目,害怕的看了幾眼白鋒鬱悶的表情,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抱住殿下的大腿,她連忙表示自己可以完成工作,很快整個1095年的公國財務預算就能擺在桌子上啦!


    可莉莎則在白鋒的陪同下樓,見到了那個一身米黃色革履,麵相溫和的男人。大廳內還有其他的幾位青年,均小心的站在那個男人的中間。


    男人見到可莉莎顯得尤為詫異,明顯愣了一陣。


    然後他怪異的確認了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還沒有自己女兒大的小家夥身上穿的確實是公爵的裝扮,他暗暗感歎幾聲,同時腹誹自家女兒真夠廢物的...人家這個年紀都是大公了,她還在學校頭疼那兩篇生產學論文怎麽糊弄上去。


    “您好,大公閣下,我就是現任梅耶爾工廠的主人,今天天氣真不錯,想必今年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男人立刻起身,笑眯眯的恭敬道,談吐文雅,一副精明又狡猾的樣子。


    可莉莎點點頭,在腦海裏迴想起眼前這個人的基本信息。


    梅耶爾·斯陶洛芬,威塞克斯知名的企業家之一,梅耶爾的家族在上個世紀末就已經在威塞克斯郡進行經濟活動,他們獨特的煉鋼技術鑄造出的高質量異鐵很快成為了市場的搶手貨,這一度幫他們度過了初期的資金困難,然後平穩發展了四十年。


    在四皇戰爭時期,梅耶爾鋼材得以迅速發展,由於戰爭需求,各個貴族紛紛尋求最優質的鋼材用以鑄造兵器盔甲以及法杖。


    梅耶爾鋼材得以因此騰飛,大量的資金湧入完成了資本積累,他們的生產規模迅速擴大,梅耶爾家族直接乘著戰爭的風潮成為了威塞克斯首屈一指的資本家,壟斷了維多利亞西南地區的鋼鐵市場。


    進入了源導時代後,他們的鋼材也依然普遍適用於民工軍工領域,這讓他們的日子並不算難過,拜訪新公爵的目的當然是打個招唿,然後奉勸她最好不要自找沒趣,梅耶爾在心下思索起來,表麵又是另一個樣子。


    他當然不認為這些滿腦子廢料的貴族白癡能有什麽高尚遠大的政見,隻要他效忠,然後不要幹涉自己的生意就可以了。


    可莉莎瞧著這個威塞克斯大工廠主的代表人物,於是眨了眨眼,率先開口。


    “是這樣的,政府可以為梅耶爾提供寶貴的原材料,我們已經與其他人聯係好了,這次叫你來是希望能促成這個合作關係,然後在政府的幫襯下互利互惠。”


    “另外,今年市政府不會有任何商業稅加持,我打算在農業稅上略做調整,由30%調整到10%,順便撤裁部分無用的城防軍以維持預算平衡。”


    梅耶爾愣在原地,他好像沒聽清:“您說什麽?”


    可莉莎微微歎氣,重複了一遍重點:“公國可以為梅耶爾工廠提供原材料。”


    原材料產地?商農稅調整?


    他現在不由得要嚴肅起來了,原本以為這次見麵又是貴族之間老一套家家酒,他們要求資產階級做好自己的本分,賺你的錢不要想些有的沒的,貢獻上那份稅收然後老實一點就可以了,結果好像並非如此。


    實際上梅耶爾已經為原材料的問題頭疼了很長時間了,他們難以聯係到願意給梅耶爾提供原材料的商人,由於第五次十字軍戰爭的失利,南方的商道被薩爾貢人奪了迴去。


    維多利亞失去了重要的南陸殖民地,這導致他們也失去了南陸重要的礦砂產地,因此國內的原材料價格猛然飆升,在短時間內供不應求,如果沒有任何支持,他們的庫存大概下周就要消耗一空,被迫停產了。


    現在公爵主動表示能幫他們解決這一問題,這如何讓他不激動欣喜?


    “那麽...”梅耶爾興奮的將手抬了抬,他現在的表情顯然更加真誠起來了,“殿下,具體情況是怎麽樣的?不會有什麽我難以承受的價格吧?”


    可莉莎迅速解釋起來:“我會聯係阿克塞勒郡的公司,那邊的一個商家能為公國提供足夠的鐵礦砂,價格還算合理,公國動用了一些小小的權威讓他答應了不在這個非常時期哄抬價格,因此足夠公道。”


    “另外,我希望這筆訂單促成之後,梅耶爾公司能拿出一部分的產品交給政府用於另外一件事,這個沒問題吧?”


    梅耶爾大大方方的答應了下來,給公國免費提供一些鋼材根本不是大問題,隻要原材料供應充足,工廠不停產,那麽即便隻有一半的鋼鐵賣了出去,他也是能賺到3-4倍成本的利潤的,更何況不需要給工人免費發工資,這也避免了那些鬧事的家夥。


    更何況,他有些好奇公爵所謂的後續合作,因此梅耶爾突然想坐下來,認真了解一下這位小公爵的想法。


    可莉莎直截了當,她表明了自己的工程計劃,那就是開拓修繕威塞克斯東麵6號、7號、8號、9號、乃至10號城區的計劃,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因為東邊的五個區塊幾乎麵積占據了城市的一半。


    那些地方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還是百年前城市建立時候鑄造的區塊,當前老城的問題比較嚴重,各個地方都有不同的安全隱患,甚至連供能設施都有所老化。以往的公爵似乎不在乎這一點,他們覺得這裏能用就行,畢竟那都是平民自己的問題,如果他們願意,應該自己去修而不是指望貴族。


    可莉莎希望動員公國內的各個工廠和資源,將東部城區重新修繕一遍,這個想法和計劃井井有條,讓梅耶爾聽了很久,然後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那麽,這肯定會是一個大花費,有多少人會參與到其中?”


    可莉莎無奈承認,暫時她還沒有得到任何資本的支持,不過她打算邀請梅耶爾加入城區修繕計劃。公國政府當然會提供報酬,而且也能給梅耶爾帶來利潤,隻要以維多利亞的正常價格賣出這些產品就可以了。


    同時大部分城區修繕的預算由政府承擔,這項工程計劃也會被她訂正公示在城市內,因此現在所缺少的僅僅是材料供應和技術支持,這需要一些資本和技術上的協助。


    梅耶爾思索幾分鍾,然後高興的表示願意給公爵辦成這件事,他的公司會參加這個計劃。


    “那太好了!”可莉莎十分高興,險些站起來道謝,“感謝您的理解,這個工程一定會很成功的。”


    梅耶爾驚呆了,他好像耳朵出現了問題,大、大公朝自己道謝了!


    白鋒臉色一陣陰晴圓缺,他站在旁邊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他想要勸一勸可莉莎,你的貴族威嚴還是要保持一下的。


    隨後他們繼續暢談了很久,梅耶爾驚訝的發現公爵隨後在生產方式和銷售運作上給了他一些誠懇的建議,在維多利亞的空位期,繼續堅守他們在曜日帝國時代的經營模式已經不適合了。


    隨著帝國內部對抗的愈演愈烈,很快各個公國的關稅都會提高,如果不及時調整銷售思路,很快就會出現虧損,而實際上出口到其他地區的鋼材比起威塞克斯本地,在利潤上也並沒有很大差別。


    而梅耶爾則忍不住朝可莉莎大倒苦水,表示是之前的摩恩公爵在當地的商稅過於誇張,他不得不考慮將市場主要移到公國之外的原因,然後可莉莎微笑向他承諾,她不會在對鋼材廠苛以重稅了,她希望梅耶爾鋼材能重新迴到威塞克斯,為這裏的人民造福。


    對於政治上來說,梅耶爾希望公國不會在戰爭時期強行征用他們的廠房,他尤其擔心這一點...因為之前摩恩公爵與可莉莎的戰爭,他就動用貴族權能強占了他們的不少貨物和廠房,而他損失慘重卻幾乎一毛錢都沒得到賠償。


    可莉莎對此表示同情,她說:“不用擔心,我會賠償摩恩對梅耶爾造成的損失,為你在戰爭期間造成的虧損買單,這是以我個人名義的賠償。”


    “不不...怎麽能讓您...”梅耶爾慌張的站了起來,震驚萬分。


    “這是公國的事情,並不因某個人的錯誤決定而免於責任。”說完,可莉莎喝了一口紅茶,然後用靈動的目光打量著他,語氣直率,“但是我也希望,到時候當公國真的出現任何危機,你們也能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梅耶爾臉色動容,由衷真誠道:“是的,公爵大人。”


    “我向您承諾!如果您真的能做到所說的這些...梅耶爾財團一定全力支持政府!”


    可莉莎露出了一個笑容,她稍稍有些倦了,於是好言讓他迴去等消息。


    當他走出公爵府,整齊街道上的冷風吹拂而來,威塞克斯街頭的燈光已經亮起,梅耶爾在恍然意識到已經快晚上了,他們在這裏暢談了一個下午,從帝國沉悶的政治現狀到未來的發展,幾乎都聊了一遍。


    他之前見過的所謂學識淵博,談吐有度的貴族,要麽就是對產業經營不屑一顧,要麽就是對平民展現出了十足的傲慢,完全不願意去傾聽企業的困難,但是這個公爵...梅耶爾十分震驚,她對帝國的現狀有自己的見解和分析,而且對貴族秩序下的資產階級和底層人民抱有善念。


    這是多麽不容易,梅耶爾暗暗感歎,維多利亞看起來還沒有那麽爛。


    “老板?我們該迴去了。”他的司機幾乎快昏睡過去了,他在車上等了幾個小時,表情無比怪異,他不知道跟這些貴族有什麽可以聊的。


    “你覺得,這個公爵怎麽樣?”梅耶爾翹起嘴,在車上偏頭問一直跟著自己的財務顧問。


    顧問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猶豫道。


    “......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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