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進城後一路開到了城市的裝卸站,三人迅速找機會溜下了車,在這裏低著頭裝作是附近路過的市民,低調遠離了這個位置。


    城市的情況一片寂靜,軍事管製讓街道靜悄悄的,隨處都能看見沙袋和臨時用居民樓改裝成的駐紮點,薩卡茲人正在把這裏改造成一座武裝堡壘,畢竟這裏距離前線不遠。


    濱海港口已經基本廢棄,在過去兩天的轟炸中,希之翼對這裏的船舶和裝卸站進行了重點襲擊,那裏現在是一片殘破不堪的樣貌。


    在附近的街道見到普林希瓦利後,四月心有餘悸道:“下次一定要穩妥起見,這次差點就完蛋了!”


    實際上,普林希瓦利也有些後怕,他當時已經攥緊了手雷,如果薩卡茲人登上卡車,他就隻能選擇體麵的告別這個世界了。


    “呃,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蕾妮梅斯撓了撓頭,“聯絡員在哪?”


    普林希瓦利有些頭疼,由於城區重新改組,這裏的環境和原來標注的dc區完全不同了,原來遊擊隊使用的描述方位不是按照具體的城區編號,而是采用東西南北的方位描述。


    這樣的話,原來的城區序號打亂排布,自然也就不是方位能精準描述的,所有的位置都變化了。


    比如現在,普林希瓦利手中的位置,要求接頭人到“dc區,西瓦金大街201號”,但是這條街道,現在已經不知道在哪裏了。


    四月非常敏銳,她小時候曾經隨著父母來過一次埃德代爾,居住了幾個月,她對這裏印象深刻:“先生,這是8號城區的街道,西瓦金大街...那裏好像是富人區。”


    所謂富人區,是雷姆必拓自然劃分的,區分窮人和富人的居住區。


    這自然不必多加闡明。人類社會便是如此,財富向少數人不斷集中,造成了居住環境和生活環境的分化,最終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階級。


    長久以來愈發嚴重的貧富差距成為了雷姆必拓人口流失的主要原因,這也是雷姆必拓建立者起初未曾預料的事,寡頭操作和腐敗斷絕了一個國家的生機。


    “你怎麽知道?”普林希瓦利意外的看了四月幾眼。


    蕾妮自然明白其中原因,不假思索道:“她來過這裏啊,當然比你清楚很多。”


    四月閉了閉眼,實際上,她不隻是來過這裏這麽簡單,埃德代爾這座海濱城市帶給她的隻有不可觸及的迴憶。


    她不願去過多想起有關父母的往事,那會讓她感到難過不已,想必他們如果還在,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卷入這種災難之中。時隔十多年,她再次迴到這裏,是不是冥冥中有命運在操縱呢?


    西瓦金大街...


    四月對這個地方卻格外熟悉,她記得,自己的父母曾經在那裏遇到了幾個有身份的官僚,雷姆必拓的腐敗之風貪婪成性,那一次她已經忘記了具體的情況是什麽,年齡尚小的自己隻能依稀記得父母與那些人發生了衝突。


    他們一家來埃德代爾隻是執行一個月的外勤任務,在那次衝突後,父母就帶著她搬到了城市郊外,沒有多對她提到底是怎麽迴事,而自己當時也沒有多想,畢竟父母都是老實的礦工,他們為公司勤勤懇懇的做事,自然也不必擔心什麽。


    雷姆必拓可是依法治國的國度,這裏沒有能一手遮天的貴族,四月曾經的想法就是如此天真。


    “我們為什麽要搬走?”當時四月如此朝父母問道,她很喜歡西瓦金大街上富麗堂皇的大房子,也很喜歡那裏的小麵包和鬆餅,她不是很想搬離舒適的城區跑到荒郊野嶺。


    父母每到這個時候則是格外嚴肅的告誡她不要多問,四月至今都記得父親嚴厲的目光,他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看不到的黑暗,不管人類社會如何發展,都不可能有完美的秩序存在,總有那些黑暗的角落是光芒照耀不到的。


    為了不去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們才搬走的,四月懵懂的點著頭,她那時還不大理解,什麽叫不好的事情。


    後來,那場礦難奪走了一切,意外發生的是如此突然。


    四月的明眸不禁微微暗淡,她想起那個格外晴朗的春天,那個本應明媚的日子傳來的噩耗——她的父母全部死於埃德代爾郊外的礦場,當時她隻有六歲,也能明白死亡這個詞代表的分量。那意味著父母永遠不可能迴來了,永遠不可能在抱著她,在四月的春天展露溫柔和藹的笑容了。


    她一直都在懷疑,父母當時的礦難究竟是怎麽迴事?安全設備為什麽失效了,源石粉塵帶來的殉爆就那麽埋葬了整座礦的工人,甚至連負責人都沒有過多的追究他的責任。


    這成為了四月最大的心結,父母疑竇叢生的死實在是可疑,官方給出礦難那樣簡單的說法沒辦法讓她釋懷,從原因到結果都是荒謬至極,政府的冷漠和法律的草率判決讓她無法接受,要為礦難上百條人命負責的人,竟然隻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多麽輕飄飄的說法——造成礦難的隻是無意的過失,就能為那麽多人的死畫上句點了。


    後來,在史賓賽公司的撫養下,她離開了埃德代爾,遠離了這片她失去父母的傷心地,公司給予的補助不夠她生存,她就隻能在荒野上以打獵為生,多次在源石怪物的口中死裏逃生,她的生存技能就是如此磨煉下來的。


    這些痛苦的日子她幾次都險些無法麵對,但她每次想起父母柔和的微笑,那些崩潰的心態就能緩慢平複下來,四月咬牙繼續堅持,無論如何,輕易地死去就沒辦法繼續查找真相了。


    要陽光的活下去,在多麽艱苦的生活下都要看到生活的樂觀一麵,然後尋找未來的希望。


    四月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不論是最初在荒野成為獵人,還是後來在礦場染病,到最後成為感染者被歧視,她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就算生活再糟糕...她仍能盡力麵對,去感受美好的事物,感受那些美好的時間,父母的死反而成為了她活下去的最大支柱,就算雷姆必拓的社會再黑暗也無所謂。


    四月的這份態度也感染著其他人,讓所有人都知道,生活不總是一杯苦酒。


    有很多人佩服她的精神,選擇了咬牙堅持,直到堅持到自己足以離開這裏的那天,人們來來往往,工友換了許多茬。


    但四月沒有選擇離開,她的心結一直沒有解開,除去自己沒有在外國活下去的本事,她也一直未曾放棄調查父母的死因,這些年她已經收集到了曾經那份礦難案的不少線索,她有許多懷疑的對象,許多懷疑的人,但隻是沒有機會調查罷了。


    一轉眼。她在機緣巧合下迴到了這裏,終於...又迴到了這個她命運的轉折點。


    曾經的海濱巨城已經不複存在,薩卡茲人的鐵蹄蹂躪著曾經的港口和富人區,連街道上都沒有卡特斯人的痕跡了。


    這或許就是命運給雷姆必拓的報應,四月並不可憐富人區的人,她甚至在想,薩卡茲人至少對這些人一視同仁。


    不像那些虛偽的官僚,對窮人愛答不理,對有權有勢者恭維諂媚。


    看著熟悉的地名,西瓦金大街,四月的手微微發顫,她忍不住猜測,這會不會是上天有意讓自己迴到這裏查清一切。


    四月悄悄將自己躁動的心思藏了起來,她一定要試一試,到父母曾經租過的房子,還有那條街道上去看看。


    三人立刻前往8號城區的指定地點,越靠近那裏,四月躁動的心就愈發跳動起來,她一定要找到真相。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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