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拉特蘭梵蒂卡。


    對感染者的剿滅逐漸結束,一切戰鬥仿佛突然消失了,感染者也的的確確,徹底從這裏消失了。


    人們的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他們發現再也沒有那些惱人的戍衛隊走來走去,也沒有醜陋的感染者犯罪。


    生活迴歸了平靜,拉特蘭《神主報》今天早上就公布了神諭的全麵完成,各個主教區都組織了慶祝活動。除了天空密密麻麻的天災雲之外,一切和以前別無二致。


    不過大多數平民不會了解,也不會想去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這場清理行動中,他們沉浸於完成神諭的幸福中,並堅信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好。


    啤酒,浴場,還有讚歌,商店重新開業,港口的封鎖也開始逐步解封,天災也會很快過去,美麗的拉特蘭重新複蘇了起來。


    ——畢竟,討厭的感染者沒有了,不是麽?


    “塞琳殿下,已經查封了所有希之翼駐地,他們都提前撤走了。”


    “值得一提,我們在那裏發現了感染者的蹤跡。”珍奈走上前,語氣平淡的匯報道。


    座位上的拉特蘭公主眉頭微蹙,手指突然敲打在桌子上:“有沒有發現源導技術相關檔案?”


    “是的,我們找到了一些他們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看起來很有意思。”


    塞琳站起身,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的結果還不算壞,一場戰役她解決了紅布穀,希之翼留在聖城的釘子,而且在聖城取得了威嚴。


    接下來,隻要消除天災的影響,那麽拉特蘭目前的亂子很快就能平定下來,格裏芬高王朝也能轉危為安。


    塞琳想到這裏,突然想起了一件讓她極其頭疼的事情——對薩爾貢帝國的十字軍準備,她完全沒有任何思路可言,拉特蘭沒有能力準備一場新的戰爭。


    “公主殿下,樞機教廷已經開幕。”一個侍從恭恭敬敬的上前提醒。


    塞琳頷首,收迴了紛亂的思緒,迅速趕到了拉特蘭宮,她的車輛經過排列整齊的街道。


    兩邊的民眾正在歡唿,山唿海嘯的狂熱聲音蓋過了車子的笛鳴,塞琳有些恍惚,他們認為自己是解決感染者威脅的大英雄。


    “塞琳殿下萬歲!拉特蘭的護佑者!”


    “聖戰士之榮光!”


    不知為何,塞琳越聽越煩躁,這些讚美配合上她看到的一切,仿佛變了一層味道,她伸手關上了車窗,疲憊的靠在座椅上。


    教皇陛下已經等了很久了,格裏芬高今天召開了樞機教廷,要求十二樞機必須全部到位。


    在這次樞機會議上,拉特蘭的三個派係悉數出席,菲莉達代表戍衛隊出席,審判庭的代表依舊是弗朗索瓦,而塞琳則代表公證所出席。


    至於珍奈、馬奎特、瓦西裏、羅澤以及其餘六位樞機也悉數到位。


    當塞琳抵達時,她發現菲莉達的位置上沒有人,她正在疑慮這件事,周圍的人就小聲提醒:“聽說菲莉達大人受傷了。”


    “......或許戍衛隊能派其他人參加會議?”塞琳的副官擔心的說道,菲莉達是為數不多支持【拉特蘭改良主義】的樞機主教。


    當然,也是塞琳在教廷堅定的政治盟友,如果她出了什麽意外,改良派的影響力將會岌岌可危。


    塞琳閉了閉眼,稍稍想了想:“應該不會有事。”


    事情如她所願,菲莉達最終還是搖搖晃晃的出現在了拉特蘭宮門前,但是她的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麵色虛弱而憔悴。


    有人擔心的看著她,建議教廷改日再開,不過弗朗索瓦照例沒有給她好臉色:“哼,所有人等她一個麽?”


    “沒關係,各位,可以開始了。”菲莉達冷眼注視著一屋子的主教,默不作聲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神采奕奕的教皇走了出來,作為拉特蘭的最高首腦,所有人全部起身致意。


    格裏芬高絲毫不像一個五十歲的中年人,聲音依然富有底氣:“各位,請坐吧...今天的議題是有關十字軍的。”


    整場會議菲莉達都默不作聲,處於一個低落的狀態,她隻聽到格裏芬高的聲音徘徊在耳邊,逐漸變成禁錮心靈的符號。


    她之前故意放掉了可莉莎,現在她身上的法術開始“懲罰”她了,心靈烙印正在折磨他的思維,還有心靈。


    每個樞機都是“絕對忠於”拉特蘭的,曆史上沒有任何一個樞機主教能背叛教皇。


    這絕不是個誇張的形容詞,也不是單純的口號。


    教皇的心靈烙印注定了每個樞機都是可悲的,他們被剝奪了情感中的“反抗”因素,一旦生出背叛的傾向就會被源石技藝強製影響精神。


    很難形容被“洗腦”的感受,菲莉達似乎曾經體驗過了一次,也或許早已經忘記了,她記得自己模模糊糊的瘋狂模樣,還有教皇慈悲憐憫的表情。


    ——樞機們,你們是忠於拉特蘭的。


    ——永遠不會變!


    “啊...!”菲莉達突然驚醒,心髒的灼燒感愈來愈重,令她的臉頰上浮出一抹虛汗。


    她現在突然羨慕起斯維爾了,他最起碼能從這樣的地獄裏逃出去。


    “不行!十字軍不能如此草率!統帥必須統一由教廷派出!”塞琳青筋狂跳,一拍桌子,將她拉迴了現實,現在這裏又開始吵得人仰馬翻了。


    弗朗索瓦一如既往與“改良派”唱反調:“哈?難不成公主有更好的人選?”


    弗朗索瓦昂著頭,揮著手陰陽怪氣的。


    “十字軍是中陸各國的軍隊,如果讓教廷派出統帥,難免落人話柄,你來承擔這個汙點嗎?”


    塞琳據理力爭,冷笑不已:“多國指揮,各自為戰,這叫聯軍?還有比這更蠢的事情?”


    “珍奈,菲莉達,瓦西裏,哪個不能擔任總統帥?”


    弗朗索瓦反唇相譏:“你打算讓萊塔尼亞士兵聽從拉特蘭指揮官的調令?”


    “到底誰是愚蠢之人?你的傲慢會毀了十字軍!反而是薩爾貢異教徒根本不足為懼!”


    塞琳失望的搖了搖頭:“到底誰才是傲慢的蠢材...”


    投票時間到,格裏芬高拿捏不定,要求樞機們發表對十字軍指揮構成的觀點,最後的結果是6:5,所有人的目光放在了尚未投票的菲莉達身上。


    菲莉達咬了咬牙,已經沒有抬起手的力氣了:“我...”


    “我棄權。”


    塞琳瞪大眼睛,她張了張嘴:“你...為什麽...?”


    整場會議的內容都沒能聽下去,菲莉達渾渾噩噩的走出拉特蘭宮,明眼人都看出今天她的失態,不過大多數人都把原因聯想到了她身上的傷,沒人細想太多。


    菲莉達的家門前有一塊嶄新的墓碑,上麵沒有名字,很少有人知道這位主教還有一位親人。


    她迴到這裏,每個月2000馬克的小房子,樞機主教的生活並不比平民奢華,他們沒有任何特權,沒有獲得土地的權利。


    由於心靈烙印的作用,樞機主教的全部都是拉特蘭的——甚至不如那些普通主教。


    心靈烙印同樣規定,他們不能對拉特蘭同胞出手,否則同樣會被判定為叛國,得到的就是“懲罰”,或者是“洗腦”。


    這樣殘酷的源石技藝,在拉特蘭其實少有人知,樞機主教背後的忠誠,是被一個極具控製力的法術保證的。


    菲莉達呆呆的站在那塊墳墓前,感染者清理神諭讓每個感染者幾乎都失去了生命,活下來的也至少失去了家人。


    ——其中也包括她的弟弟。


    塞琳不動聲色走到她的背後,她悠悠歎了口氣:“我們失去了主動權...現在十字軍要被一群蠢貨掌控了。”


    “你今天怎麽搞的?”


    菲莉達捂著灼燒的心口一陣輕顫,語氣有點發慌:“咳...”


    “是那個...法術...”


    塞琳聽完大為震驚,明白過來,連忙心慌的看了看四周。


    “你...你居然叛國了?”塞琳低低開口,咬牙切齒,“但既然現在還沒有把你洗去記憶和感知。”


    “你做了不嚴重的事?”


    菲莉達沉默片刻:“故意放走了一個敵人。”


    “嗬...這個法術還真是聰明,能辨別出敵我,還能人性化的施加懲戒。”她自嘲道。


    塞琳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別再挑戰心靈烙印了,它是你生而為人的本能。”


    “如果你認為你能繞過這個法術,還是早點死了吧...這會連累到改良派。”


    菲莉達戲謔的看了她一眼:“放心,你的拉特蘭大業我不攔著。”


    塞琳皺眉,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墓碑:“是我的問題,沒能救下他。”


    “......少假惺惺,你隻是需要我在戍衛隊的影響力,對吧?”菲莉達斂起眉頭,輕輕跪在墓碑前,她的臉蛋毫無血色,像是一個慘淡的瓷娃娃。


    “我自己殺了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我的光刃穿透了他的胸膛。”


    “我沒辦法控製我的身體,我眼睜睜看著他哭著叫姐姐,哭著在我麵前求饒。”


    “我曾經也愛這個國家,但現在為什麽會這樣...?”菲莉達慘淡的笑了笑,無言的擦試著墓碑。


    “格裏芬高知不知道,他是我從孤兒院帶出來的,唯一的親人?”


    塞琳聽完一陣寒心,她知道那是神諭發出的第一天,教皇的命令會傳遞到所有樞機主教,而心靈烙印達到活躍狀態,就會自動發出相關指令——誅殺所有感染者。


    菲莉達自然會被法術操控,對她的感染者弟弟痛下殺手,這實際上是一個控製不當造成的悲劇,教皇本人的錯誤。


    “嗬,一定要用心靈烙印?”菲莉達又問,她這次換上了一副怨恨的目光。


    “烏薩斯內衛,炎國禁軍,萊塔尼亞女皇之聲,其他國家有那麽多保證忠誠的手段,為什麽隻有我們要被這樣對待?”


    塞琳說不出話,她隻能低下身抱住了哭泣的菲莉達,兩個人默默無言,互相分擔著巨大的苦痛。


    “讓我們試著改變這一切,好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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