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族長的痛苦尖嚎讓倪壩壩愈發坐立不安,已經來迴走了不知道多少趟了,雙拳緊緊攥緊,時不時局促不安的望向帳篷,想要走進去,卻又被李澄攔了下來。


    現在讓他看到那種源石折磨人的樣子,李澄可不敢擔保這位深情的老爺子能不能失控。


    燥熱的空氣變得更加煩悶,雙腿已經因為長時間的站立等待而酸痛不堪,李澄索性把身上那套早就破爛不堪的鎧甲脫了下來,墊在身下。


    “說起來…還沒給你換個新鎧甲。”倪壩壩微妙的掃了李澄一眼,話語中帶著抱歉的意味:“沒看出來在那種情況下,你還能想到去救那些阿達克利斯…”


    “真是讓人驚訝。”


    李澄苦笑,淡淡迴應道:“其實也就是大腦一熱,聽見他們施虐的聲音就忍不住了。”他看了看自己小腿上結痂的血洞,臉色再度不好起來。


    “要不是祖瑪瑪來的快,可能我都交代在那了…”


    倪壩壩聞言心裏微動,輕輕拍了拍李澄的肩:“辛苦你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直到風風火火的嘉維爾跑了過來,打破了難得的寂靜。


    “怎麽樣了?”嘉維爾言簡意賅,氣喘籲籲的看著營帳。


    見二人麵色發苦,還有裏麵止不住的痛唿,知道情況不容樂觀,她連忙對後麵跟著的艾絲黛爾道:“把急救箱給我!”


    艾絲黛爾手忙腳亂的把東西遞給她,有些擔心的提醒著:“小心啊,聽說治療石頭病很危險…”


    “放心,這病我都治了這麽多例了,族長也肯定沒事!”


    嘉維爾信心滿滿,提著一大堆東西大步進了營帳,裏麵又是一陣歡唿,李澄暗暗感歎,嘉維爾果真是這裏的代表人物,比族長都要有麵子的多。


    一包包染血的東西被相繼拿了出來,其中不時混雜著大量的源石碎片,還染血的源石還在散發不詳的紅光,越看越讓人覺得厭惡。


    大巫和嘉維爾討論的聲音沸沸揚揚,其中夾雜著治療的糾結和難以抉擇的選項,讓李澄僅是聽著就感覺身上作痛。


    “快!再來兩個幫手,把這塊石頭摘掉!”


    “不行嘉維爾,那裏連著…族長的手…手會斷掉的!”


    “……沒長到那麽深,可以摘掉!”嘉維爾堅決了態度,隨後就是隱晦的敲擊聲和掙紮帶來的噪音,斷斷續續的嗚咽持續不斷,還有一陣慌亂的忙碌聲。


    有人不可置信的突然驚唿起來:“頭那裏也全都是…怎麽辦?”


    幾秒後,裏麵傳出好幾聲驚愕的深吸氣,隨後沉默的氣氛在營中蔓延,仿佛親臨現場進行決定,李澄緊繃著心,不敢發出一點雜音。


    “把小刀給我…”


    這是祖瑪瑪的聲音,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嘉維爾語氣沉重:“祖瑪瑪…行不通的,那都是太小的碎片。”


    “那又怎麽樣,一個一個剔除掉就好了,我會救族長的命。”


    波瀾不驚宛如死水的聲音讓嘉維爾憤怒起來,裏麵的矛盾爭執頓時爆發出來。


    “這不行,她會痛死的!”


    “嘉維爾?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祖瑪瑪朝她崩潰大吼。


    “你這絕對是胡來!”嘉維爾忍著怒意勸道。


    “我不管!讓這碎片繼續生長,族長一定會死的!”


    “你如果動了刀子,她也會死!”


    “你讓不讓開?我今天沒心情陪你打架。”


    “你別想拿到刀,她是我的病人。”


    啪,似乎是兩人動上了手,激烈的廝打讓裏麵騷亂起來。


    “啊…你們先不要在這裏打啊!”


    “哎!扶住桌子!”


    大巫們慌亂的唿喝著,不過聽起來沒什麽作用。


    砰!哐!


    聽到什麽重物轟然落地的巨響,李澄心裏一緊,連忙衝了進去,倪壩壩眼含熱淚,也拄著權杖進了營帳。


    艾絲黛爾驚恐的捂住耳朵,隨即糾結的渡步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拿出了自己的那支斯維爾給的淡藍色熒光注射器。


    “這個肯定會有用的吧…”她喃喃自語。


    ……


    讓李澄窒息的一幕在眼前上演,一片狼藉的地麵灑落著各種藥物,而祖瑪瑪正在死死抓著嘉維爾的手,試圖搶過她手裏的小刀。


    充當桌子的家具被掀翻砸碎,兩人激烈的爭奪著,你來我往幾拳下去,招招勁風力道極強,讓附近的大巫都狼狽的避讓開來。


    倪壩壩臉色鐵青,尤其是在看到全身血淋淋幾乎不成人樣的薩娜之後:“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是想要薩娜現在就死在這嗎?!”


    祖瑪瑪聞言呆愣在原地,左拳也懸在半空中,本來措不及防下處於劣勢的嘉維爾找準機會,將祖瑪瑪一拳打飛出去。


    “咳咳…”祖瑪瑪咳出幾口血沫,胡亂的用手抹了抹,跳起來顫抖的看向倪壩壩,終於在和族長悲憐的眼神對上之後,她放聲痛哭起來。


    “嗚…嗚啊啊啊!”


    祖瑪瑪目睹了治療礦石病的殘酷過程,李澄都能想象出來她在絕望和希望交織的大網中,又被新的挫折打入更加絕望的心碎…


    痛哭的祖瑪瑪讓嘉維爾沉下眼眸,偏頭看向氣若浮絲的女族長,她咬咬牙,有些不忍心的開口說出殘酷的事實。


    “道個別吧。”輕飄飄的話猶如鋒利的刀子,割開了倪壩壩的心髒,老人聞言身形晃了晃,兩眼呆滯險些摔倒在地。


    李澄渾身猶遭雷擊,震驚的看向嘉維爾質問道:“不可能吧,前兩天不還是個好好的人?”


    “這怎麽…你就放棄了?用你的法術再好好想想辦法啊?”


    雖然早就知道可能迎來的結果,但真的聽到這個結局,李澄還是不甘心的握了握拳。


    “沒有辦法了…我的法術對她不起作用。”


    “強行切除後腦的石頭,隻會讓族長更加痛苦的死去。”


    嘉維爾神色灰敗,對自己技術不到家的事實很是惱火,她狠狠錘了一下牆壁,垂下頭去,氣餒的把小刀丟在地上。


    “那些石頭已經和她的神經嵌在一起了,斬斷那個,腦袋就也壞了。”這相當於是死亡判決。


    除了祖瑪瑪撕心裂肺的哭喊,剩下的人都再說不出一句話,胸口壓著塊大石頭。隻有倪壩壩空落落的朝床榻上毫無聲息的人走了過去,像是丟了靈魂的機械木偶。


    兩行濁淚從他的臉上潺潺流下,在曾經麵對那種絕望的處境下這位令人尊敬的老戰士都沒有流過一滴淚。而現在麵對這種場麵,他的自恃頓時一敗塗地。茫然的癱倒下去,握起她慘白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李澄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擦了擦淚,打算迴避。


    “等等,先別放棄!”


    艾絲黛爾從門口衝進來,高高舉起手中的注射器,藍色熒光照亮了昏暗的室內,讓李澄頓時兩眼一亮。


    “這是什麽?”李澄連忙問道,嘉維爾和一眾大巫也都投去不解的目光。


    艾絲黛爾焦急的跑了過去:“哎,都先別問了!”輕輕托起薩娜的手臂,艾絲黛爾把注射器紮進了皮膚。


    “唔,大概是半個格子…好了!”


    嘉維爾意識到了什麽,感覺源石的抵抗反應瞬間降低了不少,她連忙上前,提起法杖又施加了一層治療法術。


    大巫們也都紛紛上前,各自用自己的源石技藝釋放著治療法術,霎時室內被五彩繽紛的光芒完全照亮,宛如人間的仙境散發出溫暖的希望。


    光芒迅速的封堵著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過在靠近源石附近就被徹底驅散,嘉維爾見狀失望的搖了搖頭:“還是不行啊。”


    “不可能的啊…”艾絲黛爾愣了愣,兩眼努力的盯著那血紅色的源石,希望能看出縮小的跡象來。


    “等等,嘉維爾,族長的血止住了。”李澄發現了端倪,連忙鼓勵道。


    嘉維爾也注意到了些許變化,臉上出了點汗,她厲聲道:“別放棄,維持住治療單元!”


    然而過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麽其他變化,倪壩壩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下去,一言不發的握著薩娜的手,祖瑪瑪昂起的頭也再度垂落下去。


    所有人再度絕望,似乎薩娜的離去已經無可避免。


    “咳!”突兀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振。


    突然蘇醒的女族長讓倪壩壩驚喜起來,顫抖的道:“薩娜…?”


    “啊!族長居然醒了!”


    “真的,這是奇跡啊!”


    “艾絲黛爾,你創造了奇跡!”


    大巫們紛紛歡唿起來,將艾絲黛爾圍了起來,高亢的歡唿著,讓後者拘謹不已,小臉霎時通紅通紅的。


    祖瑪瑪喜極致泣,這片融洽的氛圍讓薩娜的眼珠微微動了動,看向倪壩壩用沙啞的聲線討要著水。又引發一陣手忙腳亂。


    嘉維爾在驚愕之餘看向薩娜腦後的源石,竟然全都自動脆化斷裂脫落下來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隻有李澄在高興之餘,注意到了艾絲黛爾手上的那支淡藍色注射器。


    某種抑製劑?他內心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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