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是非望著梁韻兒,也不知道為何,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懼再次出現,夕陽的餘暉原來如此絢爛,梁韻兒背對著夕陽,那光刺得張是非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望著梁韻兒,心中忽然湧出一抹悲傷,他好像已經感覺到即將要發生什麽。


    隻見那梁韻兒微笑著聞了聞手中的鮮花兒,然後對這張是非說道:“你第一次送我花兒,我會好好記住的,這股幸福的味道。”


    多麽熟悉的台詞,張是非心中一酸,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出於條件反射,張是非下意識的將手向後抓去,可是卻什麽都沒有抓到,他頭望去,隻見那個賣花兒的店主正站在他的身後,似笑非笑的凝望著他。


    張是非瞪了那個中年人一眼,然後迅速的轉迴了身子,可是,他卻愣住了,隻見自己的眼前,空無一人。


    之前還站在自己身前的梁韻兒,此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了那一束潔白的卡薩布蘭卡靜靜的躺在地上,潔白的花朵,似乎是在祭奠著美麗的夕陽。


    張是非隻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然後不知所措的喊道:“梁,梁韻兒!!你在哪兒,你去哪兒了!!快出來啊!!!”


    可是不管他如何的喊,都沒有任何的迴複,而這街道之上,忽然之間也變得無比靜俏,似乎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了一樣,街道上的行人全都消失不見,車子也停在了路中,一瞬間,哈爾濱似乎變成了一座空城!


    張是非不停的喊著,每喊一句,腦子中的記憶就湧現一段,好像潮水一般,那‘夢中’的情節再次浮現,每一個畫麵都是如此的清晰。


    是的,他知道的,他早該知道的,原來,自己現在才是在夢中。


    第三百三十章 卡薩布蘭卡


    張是非最後跪倒在了地上,他用雙手捂住了臉,他知道的,他其實早就知道的,自己現在才是在夢中,而那所謂的‘夢’才是真正的現實,他想自欺欺人,卻發現自己連自己都騙不了,短暫的幸福過後,現實依舊殘酷的擺在眼前,讓他無從躲閃。


    隻是這個現實他實在是接受不了,梁韻兒死了,又重新墮入了輪迴,隻不過,在下一個輪迴裏,恐怕就沒有張是非的存在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張是非渾身乏力,淚水不斷的湧出,為什麽,他沙啞的哽咽道:“為什麽,為什麽連一個美夢都不能給我……?”


    “那是因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啊。”就在張是非說完後,他的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毫無情感的聲音,張是非慢慢的迴頭望去,隻見那個‘賣花兒的結巴’還站在自己的身後,隻不過,他的表情已經不像是之前那般的猥瑣,而且說話也變得很是流利。


    張是非紅著眼睛望著他,然後對著他說道:“你……你不是賣花也不是調酒的,你到底是誰?”


    隻見那個‘結巴’微微一笑,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你不認識我了麽,我們曾經見過很多麵啊,不過你別誤會,我確實賣花兒也調酒,因為那些都是我的興趣,說起來我的興趣也很廣泛啊……而且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他的聲音聽上去確實很熟悉,但是張是非已經沒有氣力去迴想了,隨著極度的悲傷再次迴到了張是非的心中,他已經完全的絕望,任憑是誰,受到了如此大的打擊,都會一蹶不振,張是非也不例外,維持了數個輪迴的愛情,在轉眼間就煙消雲散,他覺得,自己現在終於能夠體會到那燃西的心情了,可是,卻也晚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定局,不可改變。


    張是非低著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在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水泥路麵上,他哭得就像是個小孩子。


    那個賣花兒的中年人見他似乎不想理自己,也沒怎麽往心裏去,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隻見他嘴角上彎,很奇怪,盡管他露出了笑容,但是說話的語氣卻還是不摻雜任何的感情,就像是一具傀儡一般。


    隻見他望著那傷心欲絕的張是非,然後開口平靜的說道:“好吧,看來你對這個也不敢興趣,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其實,你本不應該這麽沮喪的,因為,你還有機會啊。”


    什麽??低著頭的張是非聽到了這句話之後,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他飛速的站起了身,不由分說,一把就拽住了那個賣花人的衣服領子,紅著眼睛大聲的喊道:“什麽?!你說什麽,我……我還有機會?”


    盡管張是非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理由相信他,盡管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甚至,張是非連現在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清楚,但是,在聽到了自己還有機會救梁韻兒的時候,他根本就想不了許多,隻是想要從這個家夥的嘴裏確認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畢竟他太難受了,一想起以後自己的身邊再也沒有梁韻兒,他的心中就好像是千萬把刀割一般的疼痛,這種疼痛讓他快要瘋掉,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失控。


    而那個賣花兒的中年人笑了笑,然後張是非隻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一輕,那個人竟然好像鬼魅一般的脫離了他的手掌,不,不能說是掙脫,準確的說,他根本就沒動,似乎剛才張是非抓住的,隻不過是個影子而已,等張是非注意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坐在了那花灘前的小凳子上,隻見那人從花灘之上取下了一束粉紅色的薔薇,然後也沒理會呆住了的張是非,隻是自顧自的說道:“既然你想知道怎麽才能救你的‘愛人’,很簡單,先迴答我幾個問題吧。”


    聽他這麽一說,張是非也就稍微的恢複了一些理智,他不由自主的走上了前去,站在了那個賣花的家夥麵前,就像是一個學生站在訓導主任麵前一般,低著頭,任憑那賣花人上下打量。


    張是非沙啞的說道:“什麽問題,隻要你能告訴我如何去救她,問什麽我都會迴答你!”


    隻見那個賣花的家夥見他發問,便似笑非笑的望了望手中的粉色薔薇,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我隻是對你很感興趣,我想問問你,你為什麽這麽傷心,又為什麽要去救她?”


    張是非一想起梁韻兒,雙手又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隻見他對望著那個賣花兒的中年人,然後對著他說道:“因為我愛她,她是我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哦,是這樣麽?”那個賣花的人似乎對他這個迴答抱有懷疑,隻見他從手中那束粉色的薔薇之中抽出了一根,然後拿在手中把玩著,接著他又對張是非說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愛她?”


    為什麽要愛。


    這似乎是一個年代很久遠的問題了,也是我們都會麵對的問題,當我們牽著另一半的手之時,我們可曾想過,自己為什麽要愛,而什麽才是愛?


    也許,我們的答案說出來都很幼稚,也許,我們都沒有答案。


    張是非認為自己有,當時的他認為這簡直算不上什麽問題,可是盡管他如此想,但聽到了那個賣花人問他,他的心中也湧現出了一絲不安,但這都阻擋不住他的迴答,隻見他對著那個賣花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我曾經答應過她,要永遠在她的身邊,天荒地老,永不改變。”


    確實,要說張是非為什麽如此深愛梁韻兒,那就要追溯到上一個輪迴,是那百鳥飛絕的雪山,是那心如刀絞的死別,徐瑩對孔雀的情感,以及孔雀在最後對徐瑩的承諾,等著我迴來的承諾,天荒地老,永不改變。


    徐瑩那已經凍僵了的屍體,還帶著笑容,似乎心願已了,在自己死前能得到一份真摯的感情,從那一天開始,徐瑩便成了張是非魂牽夢掛的所在,直到再次遇到了她,張是非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見到了梁韻兒的時候,心中是多麽的激動,雖然那個時候他已經爛醉如泥,但是他的心中,確是無比的歡喜,這也許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吧,讓他彌補那段沒有結果的愛情故事。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段故事,卻依舊是以悲劇收場,真想不到,即使滄海桑田,物鏡變遷,數個輪迴過去,他們的愛情卻依舊無法開花結果,難道老天讓他們重逢,當真隻是為了戲耍他們麽?想到了這裏,張是非的心又開始劇痛起來,與此同時,他心中暗暗立誓,他發誓,一定都要去救梁韻兒,不管怎樣……


    張是非說完之後,那個賣花兒的人便又笑了笑,然後他將視線從那束粉紅色薔薇上移開,抬起了頭看著張是非,張是非發覺自己此時竟然不敢同這個人對視,因為他的眼睛裏麵,似乎有什麽魔力一般,如此的肆無忌憚,似乎能夠直視到自己的靈魂深處,張是非覺得,在這個人的眼中,自己似乎是赤裸的,不管什麽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張是非討厭這種眼神。


    隻見那個人看著張是非,然後咧嘴一笑,然後說道:“這麽說,你愛她,是為了當初在雪上的一個承諾,所以你才愛她,隻是想彌補自己以前的遺憾,而選擇了她的轉世?”


    他的語氣還是沒有夾雜一絲情感,語調很平緩,但是聽在張是非的耳朵裏麵,卻似乎帶著一絲諷刺的意味,這讓他感覺到很不舒服,隻見他握緊了拳頭,然後迴答道:“是,他等了我那麽多年,我不能讓她再等待下去,難道我這麽做也有錯麽?你還有什麽問題,沒有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到底該怎麽救她?好麽?”


    那個賣花兒的人聽到張是非這麽一說,便擺了擺手,然後又對著他說道:“不不,你之前如何做,那是你之前的選擇,隻有你自己能夠評價錯對,但是我要說的是,如果你隻是想彌補自己的過失,而和那個女人的轉世在一起的話,也許,你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了啊?”


    聽到他的話之後,張是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隻見他對著那個人說道:“你……你是什麽意思?”


    那個賣花人似乎就等他這句話,隻見他笑著說道:“沒什麽意思,隻不過是想讓你做出一個自己的選擇罷了。”


    不安,張是非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竟然再一次的不安了起來,他望著那個賣花人,然後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什,什麽選擇?”


    隻見那個賣花人望著張是非,然後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間正掐著那朵粉紅色的薔薇,隻見賣花人對著張是非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選擇開始了,如果我告訴你,你一直追求的女人,並不是你朝思暮想的徐瑩,那麽,你還會想要去救她麽?”


    這對張是非來說,確實是一個無止境的夢魘,原來痛苦真的沒有盡頭,那一刻,張是非的血液似乎都已經凝結住,心髒仿佛也不在跳動,似乎眼前的一切,全都失去了色彩,嗵的一聲,他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這隻是本能的反應,似乎不這樣的話,就連唿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沒想過,當真沒有想過,這個賣花人的問題,恰恰是張是非最不願意聽到的,梁韻兒,並不是徐瑩的轉世?怎麽會這樣?她們不是……她們……


    張是非發瘋似的迴想起自己同梁韻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並且試圖去尋找梁韻兒就是徐瑩轉世的證據去反駁那個賣花人的觀點,可是,他竟然發現,自己竟然一點能夠證明梁韻兒就是徐瑩轉世的證據都沒有!!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張是非張大了嘴巴,心力交瘁之間,竟然癱倒在了地上,胸口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似乎有一把大鐵錘在狠狠的敲打自己的心,但是他卻一動都不能動,隻能抽泣著,不斷的抽泣著,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


    他的心中無比的痛苦,這種這種痛苦要遠遠的淩駕肉體,似乎靈魂都已經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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