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世界上,有後悔藥賣麽?


    沒有。


    李蘭英此時的腦袋仿佛要炸裂了一般,他發瘋似的抱著張是非的屍體,然後不住的叫喊著,那叫喊聲已經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一樣,倒有些像是野獸的臨死前的嘶吼!


    這個世界確實沒有後悔藥賣,但是如果這個後悔是發生在夢裏呢?


    李蘭英自然不知道這隻是一場陰謀而已,他已經失去了意識,滿腦子隻剩下了無盡的悔恨,以及對未來,對下一秒的恐懼。


    沒人知道這隻是個夢。


    但是卻有人知道李蘭英隻是睡著了,在這個夢的外麵,李蘭英依舊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的正熟,離她家不算遠的張是非,就像是福澤堂裏的崔先生一樣。


    夜晚,李蘭英的父母迴家了,她的母親上樓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李蘭英,她一邊嘟囔著今天大兒子為什麽睡的這麽早,一邊走上前,拿起了毛巾被披在了李蘭英的身上。


    啪的一聲脆響,嚇了她一跳,她望了望,原來是李蘭英手上的那串念珠沒緣由的斷掉了,零散的珠子掉下床,散落了一地,這是李蘭英的母親第一次見到李蘭英手腕上的東西,隻見她皺了皺眉頭,然後嘟囔了一句:“這孩子,什麽時候信佛了?”


    (至於李蘭英的肉身為什麽會有念珠,下麵解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墮魔劫


    在古時候,有一次,一名姓莊的老頭子睡午覺時忽然做了一個離奇古怪的夢,在這個夢裏麵,他變成了一隻蝴蝶四處騷包,等到夢醒的時候,他就敗興了,有一個問題他始終想不明白,那就是到底是自己做夢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夢見了自己呢?


    是故,夢與現實本身並不存在著太大的區別,人生短短數十載,在某種程度上,豈不也是大夢一場?最主要的是,你要弄明白這個夢給了你什麽,你在這個夢中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好夢與噩夢,醒來後都無法觸摸,如煙消似雲散,似真似幻,本還自身之心也。


    這句話確實有些難以理解,通俗上來說,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真實可言,可能唯一真實的,就是自己心中的信念罷了。


    不過這些東西太過於複雜,是當時的李蘭英根本無法想的通的,隻是在若幹年後,每當有人問他這輩子有沒有做過什麽後悔的事時,他總是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我這輩子,就是被一個夢給害慘了。”


    是的,一個夢,噩夢。


    李蘭英坐在堅硬地磚之上,抱著張是非那逐漸冰冷的身體,因為淚水,李胖子的眼睛已經腫的像是金魚一樣,鼻子根本已經被鼻涕以及鼻塞堵的無法唿吸,隻能長著大嘴穿著粗氣,肥胖的肚子起起伏伏。


    這學校裏的人工湖位置倒也不算太偏僻,隻不過今天不知為何,就是沒有人來到這裏,偌大的校園裏,此刻靜的嚇人,李蘭英不敢低頭,因為張是非哪圓睜的眼睛以及胸口的刀柄無一不在告訴他,他犯了一個今生最大的錯誤,這個錯誤無法挽迴。


    “老張,老張。”李蘭英哽咽的自語道,對於他來說,張是非因為他而死,要比自己死難受的萬倍,從小到大在一起的好哥們兒,說沒有就沒有了,以後的路,胖子應該怎麽走下去?


    應該怎麽去麵對自己的父母,應該怎麽麵對張是非的父母,應該怎麽麵對自己?李蘭英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似乎這一次把幾十年來的眼淚要全哭幹一樣,可是哭,真的能解決問題麽?


    當然不能。


    胖子雖然生性好色,且終日形骸放浪,但是這都不是他的本性,其實他是一個性格十分自卑的人,因為自己的身材和相貌,當然了,還有家庭背景的關係,從小就被嘲笑是肥豬,可是自打他家有了錢以後,那些曾經稱唿他肥豬的人,就又換了另一種麵孔,不得不說,金錢的魔力實在是太大了,從大人到小孩都不能幸免,誰手中有錢,就意味著有最美味的零食以及最新款的遊戲卡帶。


    為了這些東西,少年們是不會在乎什麽肥豬與否的,可是李蘭英在乎,在小時候他就對那些人十分的反感,表裏不一,看上去十分的惡心,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李蘭英便不再去輕易的相信別人,那些對他好的,往往都是看中了他父母的東西,錢。


    唯一沒有叫過他肥豬的同齡人,可能就隻有張是非了,自打兩人認識起,就彼此稱唿彼此的名字,從最早的張是非李蘭英,變成了以後的老張老李,就是這麽自然,因為張是非理解他,張是非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兩個人的性格慢慢的孤僻起來,除了彼此之外,幾乎沒跟任何人交過心,當然,在他倆的心中,真正的好朋友,一輩子能有一個就已經很不錯了,可以為彼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想在那瀛洲的時候,陳摶這個老家夥對他倆的第一個測試就是讓他倆‘自相殘殺’,李蘭英得到的信息與那張是非的一般無二,但是他始終下不去手,因為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好兄弟能活下去才是最好的結局,哪成想當時張是非也是他這般想的,在他對陳摶說出了那句“你殺了我吧,我還是下不了手。”的時候,李蘭英雖然表麵上裝傻充愣,但是心中卻是無比的激動,一世人兩兄弟,看來這是他倆共同守候的信條。


    不過現在迴想起這一幕幕,李蘭英的心中卻向刀割似的疼痛,為什麽啊,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為什麽張是非會是因他而死?


    悔恨,如潮水般,伴隨著淚水,未曾間斷過。


    李蘭英心中反複的想著,為什麽會這麽痛苦,為什麽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因為自己的一個任性的舉動,讓自己唯一的朋友離開了人世,這實在是讓他無法承受,是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跟他沒有關係,他完全可以繼續找個理由苟活與人世,但是,他真的會這樣麽?


    當然不能,忽然,他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夢境,在夢境裏麵,他似乎遇到了一條會說話的狗,許多人糾結不清的事情對於狗來說,是那樣的簡單,僅僅是一個承諾,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李蘭英想到了死,似乎現在也隻有這一個解脫的方法了,隻要不再如此痛苦,死亡對他來說,也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於是想到了這裏,他便一狠心,用顫抖的手將張是非胸前的那把燕尾刀拔了出來,股滋一聲,李蘭英反握著那把刀,將刀刃抵在了胸口處,現在的他萬念俱焚,似乎這個人世間真的沒有什麽能讓他好留戀的了,於是他閉上了眼睛,把心一橫,便用力的刺了下去!


    但是,就在那刀尖剛剛紮破他的皮膚的時候,忽然,他隻感覺到心頭一熱,就仿佛被定身了一般,一動不能動,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李蘭英感覺到了自己鎖骨的下方,有一小塊兒皮膚迅速變的無比炙熱,就好像是用沒有熄滅的煙頭燙的一般,李蘭英心中一驚,但是卻依舊無法動彈,就在他驚訝的同時,自己的腦海裏麵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你想死麽?”


    “你是誰?”李蘭英無法說話,但是思想卻沒有停止。


    他腦子裏的那個聲音聽上去毫無感情,但是李蘭英已經聽出,那其實就是自己的聲音,隻聽見那聲音對他說道:“你問我是誰,我也想問問你是誰?”


    李蘭英在心裏麵說道:“我……我是李蘭英啊。”


    “你是李蘭英?”那聲音再次響起:“我也是李蘭英,我們其實是一個人啊。”


    李蘭英歎了口氣,他心想著,大概是自己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才會產生這種幻覺吧,於是他便在心裏麵說道:“我不管咱倆是不是一個人,但是這也不重要了,我馬上就要死了。”


    他腦子裏的那個聲音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再次響起:“哦?你要死了,為什麽呢?”


    李蘭英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緊閉的雙目之中又留下了兩行濁淚,他心想道:“因為,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好難受,除了死,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確實,本來他還想殺光那些雜碎幫張是非報仇,可是張是非臨死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啞口無言,本來張是非不會死的,就是因為李蘭英的任性,所以才導致了他命歸黃泉,這種心中的愧疚感,是無比強烈,且永遠不後悔消失的。


    那個聲音聽完李蘭英的話後,又笑了一下,然後這個聲音再次從他的腦袋裏麵出現:“別急著死,即使你死了,有些事情也無濟於事,我有辦法幫你,可以讓你不再痛苦,怎麽樣?”


    這個聲音前幾次出現在他的腦子裏,是李蘭英自己的聲音,不夾雜一絲感情,但是這一次的聲音卻有些像是女人一樣,且無比的誘惑,李蘭英心中頓時一愣,同時頭腦開始變的不清醒起來,這種感覺他有些似曾相識,但是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到底什麽時候出現過了,也許是張是非的死帶給了他巨大的傷痛和刺激,也許是他的心裏麵此刻無比渴望能夠脫離這份疼痛和絕望,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後,李蘭英想都沒想,隻見在心裏麵說道:“你能幫我?”


    那個聲音對他說道:“當然,因為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我問你,你想不再這麽難受麽?”


    “當然想!!”李蘭英此刻幾乎要喊了出來,雖然他張不開口,但是眼皮卻依舊在激烈的跳動。


    那個聲音又對他說道:“想要不痛苦,就要付出一些代價,我問你,你願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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