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飯後不久,無名軒中迎來了一位稀客--王上跟前兒的魏公公。我可不敢怠慢,這位可是王上麵前的紅人。我滿腹狐疑地把他迎了進來。魏公公大概沒到過這冷宮一般的地方,一雙混濁的老眼把我這無名軒裏裏外外打量個遍,這才扯著公鴨嗓子說:“承恩小姐,王上西暖閣有請。”


    王上要找我?這可不是常事兒。忙問道:“敢問公公,是就我一個人嗎?”邊說著邊往他手裏塞了塊銀子,也不知道這老狐狸看不看得上。


    隻見他瞟了一眼手心,頓了頓,說道:“王上隻讓老奴來此處尋小姐去,旁的老奴一概不知。”


    那就是隻讓我一人前去的意思了,這下我可更沒主意了。


    這麽多年來,王上當然一直知道我這麽個便宜女兒的存在,但我可不敢說自己的繼父是王上。進宮以來,他從沒單獨召見過我,隻記得小時候隨我娘覲見過幾次。後來我住進無名軒,連我娘都懶得搭理我,王上就更加視我如無物。今天不知是哪陣風把魏公公吹來了。


    我不敢拖延,跟著公公快步走向西暖閣。這西暖閣是陳國王上平時處理政務之處,一般後宮女眷不得擅入,我也從來沒有來過此處。


    還沒進屋裏,一股龍涎香的香氣已撲鼻而來。王宮內真是奢侈至極,師傅告訴我小小的一塊龍涎香已夠尋常百姓家吃喝幾年之用。


    “進去吧。別讓王上等著。”公公說道。


    我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隻見一個身影坐在桌前看著什麽,我趕緊跪下,低著頭,口中機械地念道:“奴婢叩見王上。王上萬福金安。”


    “抬起頭來,讓寡人看看。”一個聲音響起。


    我徐徐抬起頭,麵前的王上還是印象中的樣子,中年發福,麵色保養得極好,嚴肅得讓我有些害怕。


    “承恩,你大可不用自稱奴婢。怎麽說寡人也娶了你娘親,你也算寡人半個女兒了。”這話聽似溫情,卻平白讓我六月天裏打起了哆嗦。


    “今年多大了?”王上問道。


    “迴王上,十八了。”我迴答說。


    “唔,是不小了。都怪寡人平日裏忙於國事,都快把你給耽誤了。現下可有意中人沒有?”


    “迴王上,沒有。”難道是要為我指婚?難道是跟著嘉懿一道湊個雙喜臨門?我的心裏稍稍放鬆了一點。我一直知道宮裏女人的婚姻不會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注定不能嫁給那個人,那嫁給誰於我而言又有什麽分別?親情的缺失讓我一直渴望家庭的溫暖,總好過孤獨地一個人老死在無名軒裏強。


    “那寡人把你指給瑋城少城主卓昊然可好?”


    什,什麽?這是哪一出?我驚訝萬分,一時竟忘了規矩,提高了八度說道:“可,可他不是--”


    “寡人知道你想說什麽。是,他是和懿兒有婚約在先,可寡人最近得知你也衷情於他。寡人總覺著這些年來怠慢於你,總想著要補償。況且好幾年前懿兒摔傷那次,他還替你頂罪來著,是不是?想來對你也並非完全無意。思來想去,寡人還是覺得你倆最合適。”


    不,不會。先不管王上是怎麽知道我這點小心思的,他完全沒理由要奪他愛女心上人,就為了成全我這個沒名沒分的小姐?不對,不對。


    “王上明鑒,少城主對奴婢有憐憫之心,奴婢對少城主確沒有非分之想,心內更是祝福公主與少城主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我趕緊邊磕頭邊撇清關係。


    “好吧,你隻是個聰明人。寡人也就不同你繞彎子了。”王上突然收起剛才的語調,“寡人有不得已的原因要將懿兒嫁與李大將軍之子弘文。可寡人如果出麵拆散他們,對懿兒、對昊然、對離世的老城主都不大好交代。你說誰來當這個惡人比較合適呢?”


    天哪,他竟然要讓我來充當這場鬥爭的工具與犧牲品,還要拖上懿兒和昊然一道。想到嘉懿和昊然痛苦的分手,想到我一輩子無愛的婚姻和他們與日俱增的怨恨,讓我不寒而粟。不,絕不。我不知哪裏來的膽量,迎視著王上的目光說道:“奴婢愚笨,不懂王上的意思,更不想嫁給少城主。”


    “你--”王上顯然被我氣著了,但又很快平複了下去,他盯著自己的手,輕笑一聲說:“乖女兒,你應該清楚,你的小命可全在寡人這雙手裏攥著呢!”


    這一刻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也許是受夠了這許多年來令人窒息的後宮氛圍,恨透了屢屢受到這樣的威脅。想著死對我這種人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我盯著王上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奴婢的命本就托王上宏福多活了十幾年,現在王上要拿走,奴婢也沒什麽好說的。”


    難道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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