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說,一早來了官府的人,強製孫家染坊正常運作。發下話,再死人立刻查封。這自然是怕束淵這個突降的京都大員知曉,做門麵給他看。


    前天夜裏才死了人,昨夜染坊無異樣,螃蟹趴在院牆上,吹了一夜的風。


    螃蟹愛好秘辛,各種八卦傳說。短短時間已把孫家的事探聽得清楚。


    孫老板世代為商,祖輩福蔭下來,這幾代子孫手段更加厲害,傷天害理的事沒少做。到孫老板這裏,正妻無所出,娶了十八房如花貌美姨太,一樣,別說蛋,屁都沒蹦個。


    去燒香拜佛。隻說多行善事。沒說結果。孫老板像模像樣的捐了些錢修橋鋪路。施粥接濟。也做了幾樣好事。


    後來,一個叫白小小的姑娘懷孕。她在孫家染坊做過事。孫老板聽說後,歡天喜地把她接迴了家。原來,在染坊期間,這白小小早已成了孫老板的人。


    數月後,白小小誕下麟兒,取名阿寶。從窮苦人家的姑娘一飛衝天,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饒一直這樣,也罷。隻阿寶越來越大,漸漸覺出不對。


    找了各家大夫,得出的結論五雷轟頂。阿寶係天生癡傻。一腔歡喜被澆個透心涼。白小小與阿寶的待遇一落千丈。白小小有個病重的哥哥,常常需要銀錢治病。孫老板漸漸不耐煩,把他們趕了出去。


    阿寶雖癡呆,好歹是自己骨血,留了下來。癡兒不曉事。又不得孫老板歡心。侍候的下人也就不盡心。阿寶走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螃蟹總是對各種故事情有獨鍾。說得口沫橫飛興致勃勃。此間默默的想,吸引螃蟹窺探求知欲的,原來是傳說故事。眾所周知,羅刹姬的生成必有一段悱惻曲折故事。這螃蟹守了一夜不是為阿寶,不是為染坊,是為故事。


    此間笑了笑。螃蟹到底是妖。是她小瞧它了。


    染坊之事是要管的。兩人欲進去被門房家丁攔住。吆喝著滾開些。螃蟹護住靈氣盡失的此間。怒道,“這些作死的東西!把救生菩薩往外推!”


    此間斜睨著它笑,“這又是哪部戲文書中的念詞?”


    唇紅齒白的少年抓了抓頭發,笑道,“嘿嘿,不愧是真人。這詞我前幾日學了,一直想用用。”


    演戲過癮的螃蟹正感受,衣角被人扯了扯。迴頭見一髒兮兮的華服小男娃拉著自己衣角傻笑。嘴裏含糊不清的,“咯咯~咯咯~”


    正是阿寶。


    螃蟹蹲下來,刮刮阿寶髒兮兮的小臉。“小東西,還識得哥哥,真聰明。”


    阿寶傻兮兮的一直笑著。流了滿下巴的涎水。此間想起卿卿。都是沒有母親在身邊。溫和把阿寶下巴上涎水檫幹淨了。


    “敢問二位可是救迴小少爺的恩人?”


    出來那人留八字胡須,低眉順眼,態度恭敬。“小人是孫府管家,敝姓王。”


    此間略點頭,算是打招唿。螃蟹抱起阿寶,笑嘻嘻道,“阿寶討喜,我才會順手救他。”


    見他豪無嫌棄之色,管家更是恭敬。由衷感激道。“這兩日府中多事,謝恩人這般大的事都耽擱了。實在不該。二位還請移駕,讓小人替家主略盡感激之意。”


    螃蟹道,“王管家事務多,招待就不必了。倒是有個小小請求。我們對這染坊作業很感興趣,想進去看看,不知可行否?”


    “這……”王管家顯得為難。任何行業都有其商業機密。特別是這種經營多年的老字號。若獨家技術讓旁人學了去。損失不可估量。


    此間看了王管家一眼,溫和笑道,“順便,看看染坊害人那兇鬼。”


    此間穿著青色素道袍。不難揣測其身份。王管家似掙紮一番。“好吧,二位恩人請。”


    走進去,撲麵而來的怨煞之氣。由於圍牆鎮壓著,在外麵還不覺察。途中偶遇兩個傭工,看此間的眼神充滿憐憫。隻道她又是一個招搖撞騙的,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大好年華的一個姑娘,為了銀錢,命都不要,何苦呢。


    王管家一直恭敬跟在此間和螃蟹身後。偶爾為此間二人解說一些織染可說的基本操作,及其那些器具基本作用。不該說的隻字不提。


    染坊很大。走了許久一半都沒走到。倒是有人風風火火的趕了來。


    孫老板帶著幾個家丁,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看都沒看此間和螃蟹。氣勢洶洶的怒斥管家。“混賬東西!染坊重地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帶進來的麽!”


    王管家垂著頭,不敢反駁。


    孫老板五十多歲,日子過於滋潤,油頭肥麵。縱欲過度,雙眼腫浮,耷拉。鄙夷的看了此間螃蟹一眼,假意繼續罵管家,“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有多大的本事,整天招搖撞騙!這裏不歡迎騙子,我一個子兒都不會給!”


    螃蟹正要跳腳用戲文台詞罵人。此間攔住他。對孫老板淡淡道,“指桑罵槐大可不必演了。這兇鬼的的寄居地我已知道。現在你帶我過去。”


    她平淡說出。孫老板卻像被攝魂一樣毫不反抗的執行。震驚一幹人。管家擔心的上前。到底不敢多說什麽。


    此間是懶得和孫老板打口水戰。沒那個興致。浪費她時間。孫老板直接往後房重地,哪裏是祖上傳下來的幾口大染缸。


    一進去,此間和螃蟹對望一眼。好重的怨氣!螃蟹想到此間現在凡人無異,便自己上去查探染缸。


    欲移動染缸,王管家瘋一樣撲在染缸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染缸。哭求道,“兩位恩人,這染缸就是家主的命啊。這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若隨意動了,惹來天譴,可如何是好啊!”


    罷了。也差不多了。此間並未理那嚎啕大哭的管家。看天色不早,想起束淵的脾氣,自迴去找他。


    螃蟹走到無人的地方現了原形。被此間靈氣吸引的妖,有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意思。和此間一樣,除了對自己喜好的東西耐心些,於其它,頗懶淡。


    現了原形就好蹭著此間,不用自己走路。趴在此間肩上。螃蟹又滿足又享受。


    此間直接去縣令府邸。縣令早打過招唿。眾家丁仆人一早候著,期待神仙菩薩一樣期待此間早些來。解救他們。住在東閣裏那位大人物,實在難伺候呐。輕描淡寫的要求,給他們出盡了難題。又他實在生得不像樣子,但凡看見他的人,皆失魂落魄,頻頻出錯,縣令已懲罰了好些沒出息的東西了。


    看見此間,他們是激動熱切的。隻差燒香拜否涕淚橫流。於是自動忽略此間肩上趴了一隻螃蟹的詭異樣子。那螃蟹揮動著鉗子,多像懶洋洋的捂嘴打了個哈欠!


    他們真是被折磨得腦子都壞了。竟生出這種錯覺。


    束淵懶得在眾人目光灼灼中吃飯。此間迴來自和他一起在東閣吃。縣令是個會過日子的人。東閣可稱小皇宮。亭台樓閣,依山傍水,綠蔭鬱鬱,草長鶯飛,花開似海。


    有引山中活水,自成一泉。水溫蒸騰,帶稍許硫磺味。溫泉四周青竹隱隱,蒼翠水竹一色。


    束淵和此間各占一邊。束淵嫌棄此間身上各種味。譬如海水腥鹹味。在飯桌上束淵輕描淡寫說時,螃蟹氣得蟹殼直顫。它哪有味!


    此間沒有靈氣。這泡著溫暖凡人的五感就很清晰。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溫泉那頭的束淵大半個身子都淹沒在水下,背靠泉壁,兩手慵懶張搭著岸,長發浮在水中,十足旖旎。他亦眯著眼。和此間沒半點交集。


    此間泡得差不多了。打算起身穿衣。下意識看了束淵一眼。


    月色嫵媚,風流傾盡。


    束淵安靜闔著眼。


    此間看著,看著。身體有些發熱。她自然明白這意味什麽。心底暗暗歎了一聲。她想摸摸他。


    她沒移開眼,那邊束淵不期然睜開眼睛。眼眸如西海深沉,看她半晌。笑道,“夫人這色心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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