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走了一陣,觀言的腳步才緩下來,他迴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滿手冷汗,他腦海中仍然浮現出剛才那個背影的模樣,他渾身布滿了長長的毛發,雖然昨夜和方才的一瞥之下,他走路的樣子跟人類無異,可一想到他的正麵,觀言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隨即冷汗涔涔冒了出來,隻因不經意間,他就會想起自己曾經見到的犬首人,那是他的噩夢,雖說那日的事看似是幻覺,但觀言總覺得異常真實,可偏偏神仕府他從裏檢查到外,也沒看見什麽與當時類似的長廊和階梯,更沒有那夜所聞到過的藥味和血腥味,要說不是幻覺,他是一丁點都無法證實的,但無論是不是,現在他隻要一想起來,就覺得不寒而栗,已是怎麽都擺脫不掉的夢魘,所以剛才他一碰之下就縮迴了手,恍然之間,他覺得那背影若是迴過頭來,說不定又是一隻犬首,他頓時嚇得不輕,才會逃也似地離開了山洞。


    現在迴過神來,觀言忍不住要自嘲自己反應太大也太沒用,犬首人和神仕府的事他下定決心要調查清楚,但一想到就怕成這樣,還談什麽調查,觀言不禁有些氣餒,這樣一想,他掉轉腳步,又重新迴到那個山洞,可是這時,山洞裏已經空空如也,看來剛才趁他離開的工夫,對方也逃離了山洞。


    觀言決定到處去找找看,他一方麵有些緊張,一方麵又覺得可以趁這個機會克服自己的緊張,反正現在還是大白天,在那麽敞亮的光線下,就算真的出現犬首人,那……應該也沒什麽可怕的。


    觀言這樣想著,慢慢在樹林裏穿梭起來,這顯然是一片極大的森林,先前那個山穀早就沒了影,從他身處之地四麵看去,也全部都是參天大樹,走得久了便有點辨不清方向,未免迷路,觀言隻朝著一個方向慢慢走著,但他仍在心中思忖,先前那個山洞中並未有煮過食物的痕跡,一來裏麵沒有放置什麽煮器,二來也聞不著一丁點煙火的氣味,恐怕這偌大的山林之中,應該還有一處是專門生火煮食的地方。


    觀言因而又想到了應皇天,他想若是應皇天在這裏,說不定就能乘大鳥飛到空中,這樣一望便知,這一想,觀言不禁抬頭看了看身邊的那棵大樹。


    等一下,這兒不就有現成的攀爬之物嗎?再加上香蘭給自己準備的這套輕便的服裝,觀言想到就做,他找了一棵容易攀爬的大樹,這是他第一次爬樹,不過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居然磕磕碰碰也就這樣一路爬了上去,雖然中間還是遭遇了一些小危險,但總算被他牢牢抓住樹幹沒掉下去,他蓄了會兒力,又繼續往上爬。


    就這樣一直爬到最頂端,他坐在一根看起來最結實最粗壯的分枝上,然後撥開樹葉四處尋找煙火之氣。


    林裏的高處則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體驗和感受,觀言望著滿目的蒼勁和蔥鬱,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一顆心仿佛也被無邊的綠意洗淨了,胸懷好像在一瞬間變得更為寬廣和開闊,這就跟剛剛所看到的滿山穀的太陽花時一樣,所有的憂心和煩惱頓時消失得幹幹淨淨,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然後四處望去,一點一點搜尋,雖然他在樹梢上,但這棵樹並非林中最高的樹木,因而他的視線仍是會被密密麻麻的樹葉所遮擋,而煙霧雖是徐徐上升之勢,卻未必能升到跟這裏的樹木一樣高,一旦遇到風就更加了,散的不知去向,因此觀言此時並不以尋找煙氣為主,而是尋找空曠之地,在如此茂盛的林中生火,火患顯然是第一需要防備的事,那麽生火的地方,必然會是空曠一片。


    果然如觀言所料,放眼望去,萬千青蔥蒼茫遍野的綠意之中,似有一處若隱若現的空缺,就像是憑空被摘掉的一塊樹冠,距離雖遠,但在這樹梢上卻也能看得出來些許,觀言看準之後,便順著樹幹下了樹,朝著那個方向找過去,樹上所見是一迴事,到了樹下又是另一迴事,觀言憑著先前的印象一路小跑過去。


    大約又走了小半個時辰,觀言總算聞到了一縷他想要聞的味道——食物的香味,他這才放慢了腳步,朝著飄來香味的方向走了過去。


    炊煙因習習微風自大樹和樹葉的縫隙中輕輕溢了出來,觀言不知不覺連腳步也放輕了,幽靜的環境使得這一抹煙氣像極了世外桃源,又仿佛成了人間仙境,觀言躡足走去,就見到了祥和至極又溫暖人心的一幕。


    那是一隻不大不小的火爐,爐子上擺了一口石鍋,鍋蓋因裏麵的高溫而發出“噗、噗”的聲響,並連著煙霧冒著一些水汽,火爐邊是一張石桌,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盤子,除了盤子還有砧板,食材堆了滿桌,其中有幾盤正冒著煙,看來是已經煮好的,看爐火的人並不在,但距離爐子不遠處,還有一間小小的木屋,木屋中似也生了火,有白色煙氣正從木屋上頭那根煙囪裏不斷冒出來,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木屋中走了出來,他手中端著另外一口鍋,也是一樣冒著熱氣,就見他正要將那口鍋擺在石桌上,也就在這時,他忽然嗅到了什麽,驀地抬起頭來,便與觀言正望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觀言從他自小木屋裏走出來的那一刻,視線就盯著他不動了,這一刻,他總算看清了對方的全貌,卻也因看清楚全貌的緣故,怔在了原地一動都不能動。


    正如他所料,他從頭到腳都長滿了如獸類般的毛發,就連臉上也不能幸免,隻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部位來,但他的行動又跟一般人無二,看起來像是個野人,模樣卻又比野人更甚,也就是在觀言打量他的工夫,他似是嗅到了觀言的味道,頓時抬起眼睛來,然而在他看見觀言的瞬間,眼神中似是閃過一抹意外和慌亂,隨後,他丟下手中的鍋子便如一抹煙地溜進了樹林中,速度之快,簡直讓觀言瞠目結舌。


    他……逃走了,丟下這滿桌子的食材?


    觀言愣了片刻,卻聽鍋蓋“噗、噗、噗”的好像就要被裏麵的熱氣掀開那樣,他連忙跑過去顧著,幸好他早些年在天鎖重樓裏曾經做過類似的事,否則麵對這一堆爛攤子,他估計早就手忙腳亂了。


    不過他並未想到那個……唔……那個人會如此驚慌失措,但卻不知道這是為何,這裏不應該是他的地盤嗎?自己才是外來者啊,不過看那人剛才的眼神,不知道究竟是自卑還是害羞,好像見不得人似的,但若真是這樣的話,倒也情有可原,觀言一麵想,一麵顧著鍋,他不僅要照看外麵的鍋,還有剛剛進了木屋,發現裏麵原來是一個極大的爐灶,此時那上麵架著的鍋比外麵的要大好幾倍,由於味道明顯,觀言都不用掀開那大鍋蓋就知道裏麵煮的是羊肉,除此之外,灶頭下麵還有一個烤爐,也在烤著食物,他因此裏裏外外的跑,順便瞅幾眼石桌上還沒煮的那些食材,看看他能不能一並搞定。


    觀言掌著廚,卻早已留意到那人並未走遠,或許他曾經走遠,卻因為鍋裏還煮著食物,因而又跑了迴來,可自己沒離開,他也就躲在樹後沒敢出來,不過由於影子過於龐大,晃來晃去的,所以早就被觀言發現了。


    觀言卻隻當沒看見,隻管自己在爐前忙碌。


    他不僅要顧著鍋,還得看著火,不時要往爐子裏添柴火,壓根沒空去理會那個躲在樹後的大家夥。


    當觀言總算將食材全部做成熟食的時候,太陽已經沉下去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染紅了整片樹林,看起來像是一切都浸沐在了火光之中,觀言卻覺得這就好像先前自己對著爐火的感覺,忙碌了大半天,他本來應該早就餓了,不過麵對眼前一整桌子的菜,他卻又感覺很飽,也不知道是不是熏多了煙味,又或是知道自己煮的東西吃起來味道可能不怎麽樣的緣故。


    觀言隨便選了些食物充饑,便準備迴到自己住的山洞休息,他故意經過那個影子身邊,那影子仍是不敢露麵,觀言毫無辦法,原本他其實是想做完招唿他一起來吃,不過一想到他男扮女裝,一開口麵臨的就是穿幫,於是也隻能作罷,這樣也好,他躲著自己,自己反而更安全。


    但觀言錯估了這片森林的深邃程度,當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迷路了。


    確切地說,他雖然趁著夕陽還未消失的時候憑著記憶往自己住的山洞跑,可是事實上在那時他的方向就跑偏了,所以當夜色籠罩下來之後,他已經完全無法辨別方向,而原本,他來到這座森林都還沒有超過一天的時間。


    抬頭望著月色,觀言獨自站在樹林之中,此刻的林中已不時傳來窸窣的動靜,觀言很清楚,夜晚的森林跟白天的不同,白天幽靜無人,夜晚卻是幽深且會吃人的。


    就在這時,“咚”的一聲,很輕,卻在距離觀言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觀言心中微微一驚,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出現,一時竟不敢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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