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垚竟然死在自己的執房裏,就在他要正式被封為公子的前一日,而所謂的執房,也是因伍垚被公主選中的緣故才會單獨開辟一間給他,畢竟他的身份跟先前隻是巫宗府的一名小小巫官已經完全不同了,但他高興了還不到半天時間,就已被發現死在執房裏,更令人驚恐的是他身上竟有那幅到處出現的古怪圖案,也就是公主口中的禺疆神。


    此事事關重大,伍垚是巫宗府的人,執房自然設在巫宗府內,巫宗府內出了命案,這在楚國是前所未聞的大事件,原本的喜事一夕之間變成了悲劇,楚王驚怒,又因此事非尋常案件,因而他下令巫宗府盡快查明真相,與此同時,楚王還親自去長陽殿安撫虞琊公主,誰都沒想到好不容易選出來的駙馬會在楚國身亡,好在親事尚未公布,並且伍垚也還沒正式被封為公子,現在看來,至少保全了公主的聲名,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無論如何,她中意的人忽然之間死去,雖說相識不久,卻也是一件令人感到惋惜又悲歎的事。


    據說楚王在長陽殿中坐了許久才出來,雖然還不清楚他與公主具體談了些什麽,但聽說本有去意的公主後來又重新答應留在楚國,決定等此事水落石出再安排吉日迴北禺國。


    為了方便調查,卜邑下令不準任何人搬動執房裏的屍體,當觀言和應皇天趕到現場的時候,已有巫官在裏麵仔細檢查相關的痕跡,可是忙活了許久,除了伍垚身上最明顯的圖案以外,並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這就好像伍垚是突然之間猝死在了執房裏的一樣,但這一來,他身上的圖案就相當令人費解了,究竟是什麽時候被畫上去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被畫上去的一概成謎。除此之外,伍垚手上還握有一幅耐人尋味的圖,隻見圖上繪製了一支長戈,戈尖直直對著一隻巨大的鷹,鷹嘴裏叼著的是一條蛇,這幅圖繪製在一塊絹帛之上,被伍垚牢牢抓在手裏,太多的謎團讓調查完全無法展開,當角角落落都一再檢查並記錄過後,卜邑命人將屍體送入驗屍房,在事情的真相未查明之前,暫不能入殮。


    卜邑麵色凝重,巫宗府內出了如此重大的事,他責無旁貸,眼下線索僅有唯一的一條,那就是再度出現了之前就已在丹陽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怪異圖騰,是以卜邑單獨找了觀言再詳細問明了所有的情況,對於自己的師父,觀言毫不隱瞞,將虞琊的事也一一匯報清楚,在伍垚之死未發生以前,觀言還來不及向卜邑完全提及在周國就遭遇虞琊的事,此刻,為了查明真相,他把遇見虞琊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卜邑聽後沉吟好久,最終隻問觀言道,“這些,你都是跟應公子一起調查出來的?”


    “嗯。”觀言點頭迴答道。


    卜邑又沉默片刻,對觀言道,“既然應公子跟你一起,那我也順便找他來問一問,關於圖騰之事,明日我會再找你,你把應公子找來後,就可以先離開了。”


    觀言聞言一愣問,“咦?師父是要單獨見應公子?”


    卜邑點頭,“我問的事你都知道,沒必要陪著聽,除此之外,這次伍垚的事有些疑點為師也想跟應公子探討一番,他見解不凡,為師想知道他的看法,不過這件事為師不希望你參與進來,這樣做會擾亂你的思緒,目前線索隻有一條,你繼續花時間調查下去,說不定對案件會有幫助,知道了嗎?”


    見師父這樣說,觀言自然點頭應道,“我知道了,言兒這就去把應公子找來見師父。”


    “嗯。”卜邑目送他離開,隨後將視線放在伍垚所留下的那幅圖上,表情若有所思。


    ------------------------------------------------------------------------------------


    觀言雖然很好奇師父與應皇天會談些什麽,應皇天的見解對調查伍垚的案件又有多大的助力這些他都想知道,但他仍然謹遵師父的吩咐,決心先將圖騰一事仔細調查下去,等他這邊有一些收獲時再去找應皇天比較適合,但當他繼續調查圖騰一事時,又遇到了難題,雖說在招選駙馬之前,他已經確認過城牆修繕和集市前那幢建築物修建的時期,那麽興許可以推測出那兩幅畫皆是在這段期間完成的,同時他也已確認集市建築物上的畫在前,城牆上的在後,那麽現在所要調查的便是建築物上的畫是如何畫上去的了。


    觀言再一次去到現場並仔細檢查繪製上去的塗料,無論怎麽想,要完成如此巨大的一幅一天是絕對不夠的,就算真的隻用了一天,那這一天之內也一定會被人發現,但事實上無人看見,然而牆麵上也並沒有留下什麽貼痕,或者其他可以實現這一結果所留下的任何線索,這到底如何做到的有些令人難以想象。


    觀言盯著那整麵牆就是一整天,他覺得除非有一種顏料能夠變得半透明狀,讓畫的人可以大致看出輪廓,而附近來去的人卻覺察不到,但問題在於那樣的顏料又要在規定的時間內一下子變成黑色的才行,觀言不確定世上有沒有這種奇妙的顏料,更不確定他現在的方向正確與否,他覺得自己像是走在杳無人跡的荒漠上迷了路,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將顏料的事放在一邊,調轉方向,轉向調查畫在嬰兒和成人身上的圖案,來佐證應皇天的推測,就在這時,王宮裏再度傳來驚人之事:


    七鳶被害。


    短短三天,巫宗府內連出兩宗命案,令整個楚國聳然動容。


    如伍垚一樣,七鳶的身上亦被畫上了禺疆神的圖案,而在他的手裏,也攥著一幅圖,隻是圖的內容不一樣了,雖然那上麵也畫有一隻鳥,卻是初生的雛鳥,連羽毛都還沒長出來。觀言趕迴巫宗府時,巫宗府的人個個嚴陣以待,他一到就去見自己的師父,卜邑在短短三日內,整個人憔悴了不少,他見到觀言就道,“下一個必然是子羽,為師已經派人去保護他了,不過言兒,你也要小心,因你也是參與招選駙馬的人選之一。”


    “啊?”觀言看見自己師父手中握著的圖,想到伍垚手上握的那幅,不禁恍悟道,“原來如此,鳶即是鷹,而拆開又是戈與鳥……”這時再看那幅雛鳥圖,當時巫宗府參與招選駙馬的人裏麵隻有“子羽”的名字符合這幅圖的意思,像這種若是單獨出現未必能聯係在一起的圖如果一幅一幅接連出現,那麽反而成了線索,雖然現在僅出現了第二幅,但也已是第二條人命了,已足夠能讓這一切都關聯到一起了。


    “所以你自己要留意,知道嗎?”卜邑再一次囑咐觀言道。


    “知道了,師父。”觀言立刻道。


    “這麽匆忙找你迴來,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卜邑又道。


    “請師父吩咐。”


    “我要你去一個地方找一個人,那個人跟北禺國有不小的淵源,興許關於圖騰之事,他能夠給出線索。”卜邑對他道。


    “竟有這樣的人?”觀言一怔之後立刻道,“那人住在何處,言兒立刻前往拜訪。”


    卜邑這時便道,“為師是有此意,但關於此人,有些事你一定要記住。”


    “何事?”觀言問。


    “因他的身份極為機密,要牢記他的住處和真實身份絕不能向第三者透露,包括應公子在內。”卜邑盯著觀言仔細囑咐道。


    見師父如此鄭重其事,觀言自是點頭,也不敢多問原因,卜邑隨後將地址告訴觀言,並道,“記住,若察覺有人跟蹤,立刻放棄,直接迴宮見為師,知道了嗎?”


    “言兒知道了。”觀言應道。


    ------------------------------------------------------------------------------------


    師父告訴他的地址位於丹陽城內,看似一戶很普通的人家,觀言牢記師父的吩咐,獨自前往,但在前往之前,他仍像這幾日調查圖騰時一樣,四處尋找線索,一直到傍晚時分,當他再三確定絕不可能有人跟隨之後,才輾轉去到那個地址。


    雖然如同之前觀言所想的那樣,看這住址果真是相當普通的一戶人家,而且敲門進入後,也沒有任何預兆顯示出他找來的必要,觀言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或者領會錯了師父的意思,這時迎他進門的隻是一位外表看似極普通的老婦人,那老婦人見到他後,很平常地將他引進客廳奉茶,並對觀言道,“您來了,您的父親來的時候總是會想吃粔籹糕,不如您也試一試吧?”


    觀言冷不丁一怔,可隨即明白過來老婦人指的“父親”應該就是他的義父,隻因“粔籹糕”正是自己義父喜歡吃的一味點心的名字,便點頭道,“勞煩您了。”


    老婦人微一點頭,便轉身走進廚房,半晌過後,腳步聲傳來,觀言抬頭一看,卻在驀然間驚呆了。


    眼前出現的已不是老婦人,他端著粔籹糕走向觀言,而後道,“觀大人。”他喚了一聲,顯然認識觀言,卻也不知道對著呆滯狀的觀言還應該再說些什麽,便放下裝滿了粔籹糕的盤子,坐下來等著觀言從驚訝之中迴過神來。


    “你……”觀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最終要不是他想起自己臨出門前師父如此謹慎萬分地叮囑過他那些事,才覺得此人的出現雖然完全在意料之外,卻也可能算是在情理之中,否則師父又何必如此鄭重其事?但再如何想,一個原本以為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也不可能被以為是合情合理的。


    隻因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前不久因“鴟龜曳銜”的預言已被確認在獄中畏罪身亡的幕後策劃者——箴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應如妖似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旨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旨玉並收藏應如妖似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