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內,三位病人均得到救治,但隨即眾人意識到問題又來了,隻因就算對症下了藥,要一個重病臥床之人在頃刻之間下床是根本不可能之事,於是乎,第二場比試的結果仍然要等。


    “那怎麽行!接連兩場都是這樣,到底是想怎樣?沒有結果的比試誰要看!當我們是傻子嗎?白白浪費了一個上午,不能就這樣甘休!”好事之人的情緒開始躁動,人群中不滿的言論驀然爆發,卻惹來身邊婦人們的不滿,“生孩子這樣的事時間又由不得人控製,還沒生出來也沒辦法,第一場比都比了,結果肯定要看到才行!”


    “對啊,臥病在床也不是人家願意的。”也有人如此搭腔說。


    “就是,巫師又不是神仙,你當點石還能成金啊!”


    一時間議論紛紛,人群中嘈雜聲漸起。


    就連一直安靜佇立在外圍的那頂車轎亦有些按耐不住,車簾輕輕浮動,似有人影欲掀簾而出。


    驀地,一人在外攔阻,就聽她在轎外出聲道,“應公子必有良策,姑娘何必心急?”


    “是桑雪姑娘,你也來了。”轎中之人幽幽地道。


    “這場難得的好戲我又怎麽會錯過呢?你放心觀看吧,不多久便會有結果了。”桑雪漆黑美麗的眸子落在人群中的一人身上,神情中滿是信任與期待,甚少能見到那人疇諮俊茂、好謀善斷的模樣,他總是懶洋洋的什麽都不肯幹,從來隻喜歡動動口,有時候甚至連嘴巴都懶得動,但其實她卻最清楚那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城府和機謀,以及常人所不能及的智慧,使人常常忘記他其實才不過十五,就如同此時,他波瀾不驚,似是笑看風雲,其實一切早在他的謀慮之中,因此眉宇間皆是渾不在意,任風湧雲動,隻因這在他眼底不過是極小的波瀾,仿佛稍一揮袖就能將它撫平。


    由於應皇天一直靜默不語,騷動經過不多時便又迴到原點,一雙雙眼睛此時摻雜著各種情緒皆向他望過來,矛頭都指向了他,每個人都希望他能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應皇天見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都在等他開口,他便也順遂眾人的意,慢條斯理地道,“你們難道忘了今日還有一件更盛大之事麽?在那件事還未到來之前,又怎麽能輕易揭曉謎底呢?”


    他短短一句話,輕易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好一會兒,終於有人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水神?難道是指水神現身嗎?”


    “對對,先前是曾聽聞今日會有巫師召喚出水神,難道說的便是此事?”


    “如果水神能現身,我一定要求它保佑我們村子風調雨順,莊稼年年有好收成!”


    眾說紛紜,猜測和議論重新爆發,引起新一輪的騷動。


    “大家不要吵了,快聽聽公子如何說。”直到有明事理的人開始勸說,所有人才慢慢的又安靜下來。


    應皇天非常願意滿足眾人的要求,他淡淡一笑便道,“今日三場比試,先勝兩場便算贏,眾人何妨將方才比試的結果先壓一壓,我相信當兩位巫師的其中一位若將水神召喚出來的話,那名嬰兒必定能受到水神的保佑而順利誕生下來,如此,便有兩場比試的結果能夠揭曉,說不定,屆時就已能定下勝負了,不是嗎?”


    “那萬一水神不來呢?”


    “大家不可小看我們這兩位巫師的能耐。”說罷,應皇天即轉向身旁的女巫和觀言道,“巫女,觀公子,第三場比試便是祀,是謂祀神、請神,兩位之中有誰能將江水的水神請出來與我們一見,我想勝負便已不言自明了。”


    請神……這兩個字對觀言而言是學習巫術最高的階段,此時此刻的他,在現階段壓根還不可能做得到,而且神明並非說請就能請的,就算他身為宮中的巫師,也未必能請得動神明。


    觀言猶在踟躕,女巫卻已先一步言道,“這一場,就由觀公子先罷。”


    “觀公子,你意下如何?”


    觀言一愣,便注視應皇天,想問他,若他輸了該如何是好?


    應皇天應該最清楚他在宮中的級別,那他安排這一場究竟是何用意?


    但應皇天仿佛沒有看見他眼底的疑惑,一味等待他的迴答。


    “呃……啊,那……巫女如此說,就讓觀言先吧。”他這句話十足地沒有底氣,誰都能聽出來。


    果然人群中已經響起了唏噓聲,“行不行啊……”


    “我看還是讓巫女先來比較有希望……”


    “是咯,事關水神,可不能得罪了它……”


    “比試既然已經開始,就請各位稍安勿躁,讓我們一同前往江邊靜觀吧。”應皇天卻已由不得他們再胡亂揣測,率先開口道,並催促觀言去到江水之邊。


    說是江水,其實相當寬闊,又長得望不到邊際,是這個村子賴以生存的源頭,這裏的人們做任何事都離不開這條江水,江水水源富足之地土地相當肥沃,村子裏的稻田需要它的灌溉,靠捕魚為生的村民比比皆是,而最擔心的就是旱澇時節,因此這裏的村民每到逢年過節,便會殺豬宰羊用它們獻祭水神,以保佑他們豐澤的收成和安穩的生活。


    觀言自是清楚這條江水的重要性,心中暗自忐忑,他跟著師父學習的大多是宮中的祭祀禮儀,需要準備相當多的物品,並且儀式非常之繁複,尤其在祭神之前更需要齋戒,但應皇天先前隻字不提比試的內容,以至於他當天才知曉要祭神一事,這是大事,開不得一絲玩笑,觀言再怎麽想,依然覺得此時此刻的他,不應該對神明如此不敬,若是要真心實意將神明請至,他必須將敬意備足才行。


    正當他站在江水邊思考自己該做之事和不該做之事時,人群中忽然發出驚異聲。


    同一時間,江水開始翻騰,原本平靜的水麵逐漸變得不安分,隱約間,一抹青碧色映入眾人的眼簾,隨後慢慢變得真實起來。


    “是水神!是水神降臨!”人群中已有歡唿聲出現。


    越漸清晰的身形,如龍如蛇,巨大無比,風平浪靜的水麵也因它的出現而掀起了萬丈波濤,碧玉色的鱗片覆上水澤,在光芒的映照下更是顯得神采熠熠,煞是奪目驚心。


    “真的是水神,水神現身啦!”聲音已一陣響過一陣,有人情不自禁走近幾步,朝著江水拜倒在地。


    觀言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很清楚自己明明什麽都還沒做,可眼前這翻江倒海之物不是水神又會是什麽?


    隻見“水神”甩動又粗又長的尾巴,隻輕輕一下,就見巨浪滔天,然後浪花下的水珠便像下雨一般紛紛落到岸邊。


    眾人見狀,不由自主抬起臉和雙手迎向細細密密的水珠,像是接受神的潤澤,看起來相當虔誠。


    女巫的臉一直被麵紗遮住,此時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負在身後的雙手已不由自主緊握,稍稍透露了幾分她此刻正在浮動的情緒。


    好一陣,“水神”慢慢隱去,江麵卻過了好半晌才恢複平靜。


    所有人都因“水神”的到來而欣喜若狂,隻有少數幾人情緒不一,觀言內心充滿疑惑,卻又因水神的到來微微出神,一直到它離開,他都還未迴過神來,女巫自然也不見欣喜,桑雪替觀言高興,唯有應皇天表情不變,在“水神”離開後便開口道,“現在輪到巫女了,請巫女上前。”


    女巫聽到他的話之後卻並未有動作,她隻是靜靜站在原地,就聞一聲歎息自麵紗底下傳來,隨即尖刻而沙啞的嗓音響起,“罷了,水神已然現過身,吾又如何再喚它出來一次,吾自認沒有這樣的本領,吾認輸。”


    她如此輕易就認輸,顯然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但她的話也不無道理,水神畢竟是神明,是不可能受人所驅使的,她既然自認為沒有這樣的本領,便沒必要硬是要她上場。


    “哦,如此說來,這一場巫女要認輸?”應皇天問。


    “然也。”女巫點頭,卻道,“不過,另外兩場吾未必會輸。”


    “唔……有自信是好事……”應皇天喃喃地道,隨即,他看看天色,又道,“算算時間,也該來了。”


    他話音方落,一人自村落那邊匆匆趕來,正是第一場比試時的那位丈夫。


    “應公子!”


    “哦,來了!”


    “應公子!應公子!孩子出世了!孩子順利出世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哈哈!”這的的確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也難怪丈夫大喜過望,大老遠就衝他喊道。


    應皇天像是早就算準了,這時便對眾人道,“看來,第一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如此,我們便將竹筒打開,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問問大家,你們想先開誰的竹封呢?”


    “自然是觀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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