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無望在意的竟然是這個,江雲疏輕咳了一聲,道:“當時情況危急。這東西也沒壞,洗洗還能用……”


    感覺到無望冰冷銳利的眼神幾乎要把自己身上捅出上百個窟窿來,江雲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很重要嗎?”


    無望一步一步走到江雲疏麵前,冷聲道:“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你說重要嗎??”


    江雲疏一怔,眨了眨眼睛,道:“對不起……但是東西已經髒了,要不我補償你?”


    無望蹙眉,雙手都緊握成了拳頭,咬牙問道:“你怎麽補償?!”


    江雲疏道:“你約了秦湛來這裏,此人又死在這裏了,你這裏怕是要腹背受敵……”


    無望簡直沒被氣死,一拳砸在了桌上,嗬斥道:“這就是你的補償?!”


    “呀,你怎麽如此沉不住氣。”江雲疏道,“聽我說完。”


    眼前這人,就連臨危不亂,和這副故意激怒自己的欠揍模樣,都像極了君上。若是換作別人,無望早已把人拖到刑室去折磨到他生不如死,對眼前這人,卻下不去手動他一根頭發,隻好強忍怒火,道:“說。”


    “我送你一個計策。”江雲疏用眼神指了指床的方向,“你去取他身上的兵符,讓他帶來的人到後殿埋伏,就說他們太子隨你打頭陣,和他們撫掌為號見機行事。”


    埋伏在後殿看不見外麵的情況,隻能聽到外麵的聲音,蛇族的確發現不了太子不在的問題。無望沒有深究這人為何會如此了解北海深淵的構造,反而聽得很是認真,問道:“然後呢?”


    江雲疏道:“然後,你準備了什麽陣法對付秦湛,都隻管打開。再這屍體扔到秦湛麵前,就說是我,拍一拍手,轉身就逃……”


    言罷,江雲疏歎道:“這行宮注定保不住了,人活著就好。隻要你的人還活著,以後再迴來把這裏修一修,還能繼續住。”


    無望心道,為什麽這人的語氣和神態都像極了君上,就連這種顛三倒四出奇製勝的古怪計策,和李代桃僵以人為本的氣魄,都如出一轍。


    也許是這個人太像君上,無望首先並沒有懷疑一個人質會給自己出謀劃策,反而真的認真思考起江雲疏的計策,問道:“……秦湛不瞎,吧?”


    “這個屍體,其實是給那些蛇族看的,他們衝出來第一反應,覺得太子是誰所殺?”江雲疏微笑道:“而且正因為秦湛不瞎,他才會覺得自己被你們當傻子耍,殺起那些蛇來,才會一個不留。隻要他們一個不留都死了,西海蛇族今後也隻會找秦湛報仇。”


    無望微微眯起眸子,盯著江雲疏,問道:“你就這麽陷害你的情人?”


    江雲疏茫然:“啊?我的情人?”


    無望冷哼一聲,道:“你們在河邊柔情蜜意,以為我沒有看見?你對他如此算計,反而對我殷勤獻計出謀劃策,是何居心?”


    無望更逼近一步,緊緊盯著江雲疏的眼睛,質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江雲疏眨眨眼睛,道:“我叫,王狗蛋。”


    無望:“……來人。”


    江雲疏抬起頭,看了看無望。


    無望一眼也不看江雲疏的臉,對仆從冷聲吩咐道:“把這人給我押到刑室。”


    江雲疏一臉無辜,道:“誒?我好心幫你想辦法,你怎麽恩將仇報?”


    無望一言不發,臉色冰冷。


    江雲疏被人押到了刑室。


    北海深淵的刑室,江雲疏從前很少踏足,一直交給無望掌管。江雲疏一生受夠了這些苦楚,對這種陰森黑暗的地方,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更不要說親自刑訊逼供別人。


    刑室這個地方,可以說是江雲疏在北海深淵最陌生的地方之一。


    幾個黑衣人把江雲疏推上刑架,雙手舉過頭頂,用繩索綁住。


    江雲疏抬眼打量了一下這裏的環境,黑暗逼仄而且壓抑,覺得自己過去讓無望經常整夜待在這裏審理案件,可能有點虧待無望了。


    江雲疏看著周圍的環境,殊不知周圍的人都在悄悄看自己。


    垂下的烏黑長發半遮住臉,昏暗的光線中卻依舊能辨認出俊美的容顏。這樣一張俊臉,又生得這般柔弱,被帶到這種地方,周圍的掌刑之人都忍不住多看上幾眼,一邊麻利地準備各種刑具,一邊暗暗心疼這美人,在心中唾棄無望不懂得憐香惜玉。


    不久後,無望背著手走進刑室,看了一眼早已齊備的各色刑具,徑直到江雲疏麵前,幽幽道:“都都看見了吧,害不害怕?你現在要不要說實話?”


    江雲疏:“……”


    無望微微眯起眼眸,道:“既然不說,你們還愣著做什麽?用刑。”


    一個黑衣人走到江雲疏麵前,手中拿著一根帶著倒刺的長鞭,往他身上一甩。


    眼看無望要來真的,一鞭就要落到眼前,江雲疏連忙喊道:“慢著!”


    “啪!”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在江雲疏麵前,抓住了鞭梢。


    鞭子被無望抓在手中,鮮血順著掌心淌下,掌刑人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江雲疏心知無望已經□□分懷疑了自己的身份,並且經方才過一番考量,自己的身份也並非不可和他透露,對無望說道:“你先讓旁人退下。”


    無望看了江雲疏一眼,將手中的鞭子一扔,冷聲道:“你們出去。”


    刑室中的所有人趕緊都退了出去。


    江雲疏看著無望,道:“如果你心中猜測我是某個人的話,你沒猜錯。”


    無望心中一動,盯著江雲疏的眼睛,凝視了良久。他也是個多疑之人,雖然心中九分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君上,又恐是有人故意冒充,問道:“你怎麽證明?”


    即使已經打算和無望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倘若萬一他方才那一片忠心都是裝出來的,江雲疏還是要給自己留好隨時脫身的退路。江雲疏道:“你先解開我,我可以迴答你一個問題。”


    無望解開江雲疏手上的繩索,問道:“你的腰上……”


    問的竟然是這種隱私問題,江雲疏無奈道:“有道疤……”


    說著,江雲疏習慣性地抬起左手,作勢就要打人:“你不能問點別的?”


    無望一把抓住了江雲疏的手,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他問道:“你當時殺惡蛟救我,用了多少法力?”


    江雲疏隨口答道:“七成。”


    無望盯著江雲疏,冷下臉來,道:“假的。來人……”


    江雲疏無奈地叫住無望,坦白道:“好吧,十成,還把腰傷了……誒?為什麽迴到了這個問題……”


    江雲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按進懷裏。


    無望緊緊摟著江雲疏,頓時泣不成聲。


    不防一向對自己恭恭敬敬的無望竟然會突然抱住自己,江雲疏又是第一次見無望哭,一向沉(si)著(pi)冷i)靜(lian)如他竟也手足無措起來,語無倫次道:“這個……也不用這樣吧……好了,別哭了……我要笑話你了……”


    無望放開江雲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君上……”


    江雲疏俯身扶起無望,將一根指頭抵在唇上,道:“噓……不要聲張,我隻告訴你一人。”


    無望抬手抹了把淚,恢複了一向恭敬的態度,垂首道:“方才屬下失態了,請君上恕罪。”


    江雲疏低聲道:“以後人前,切莫如此叫我。”


    “君上不必擔憂。”無望以為他是怕人心不穩遭人暗算,恭恭敬敬地對江雲疏道,“君上不在時屬下一直守著這裏,如今君上迴來,誰敢不聽命於君上,屬下一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江雲疏搖搖頭,道:“現在不是時候,我原來的身份改有諸多麻煩。以後我跟隨你左右,就說我是新來投奔你的,切記。”


    無望受寵若驚地微微睜大了眼睛,道:“您……會留在我身邊?”


    “要不然我去哪兒?”江雲疏道,“如今你既已招來秦湛,我們都宜暫避鋒芒,按我方才與你說的,且棄了此處,再做計議。”


    無望保持忠心,手下人心未散,這一點已經超出了江雲疏的預期,恢複大業之路比想象中順利了不少,這一處行宮也沒什麽舍不得。


    江雲疏想了想,道:“還是再尋一處水澤吧,陸上不夠安全。”


    無望應了聲“是”。


    江雲疏看看無望,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問道:“怎麽不見六(lu)風?”


    六風,是江雲疏當年的右護法。


    無望答道:“以為君上隕落後,他就自立為王,誰不歸順便大打出手,我與他手下兵馬都死了近萬人,如今以三渡河為界。”


    江雲疏微微眯起眸子,道:“日後與他清算。”


    “時間快要到了,且去看看你對付秦湛的陣布置如何。”


    “君上,等等……”大事商議已定,無望忍不住叫住江雲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江雲疏的臉色,問道:“君上今日……為何會跟秦湛在一起?你們看起來為何如此……親密……”


    “咳……”江雲疏以為無望是心中有困惑,答道,“其實我肉身早已灰飛煙滅,現在這個,應該是他師兄容清殊的身體,他把我錯認了。”


    聽到“容清殊”三個字,無望微微瞪大了眼睛。


    “容清殊”這三個字,本是君上最討厭聽到的名字,過去那二十年裏,他沒有一刻不活在那個人的陰影裏,就因為一身相似的靈骨……原來他們竟然連眼睛也長得這般相像嗎?


    重生到這樣一個人的身體裏,還不得不和殺身的仇敵周旋,不知君上心中是何等心情?


    江雲疏苦笑了一下,道:“我覺得,我以後還是有必要和從前一樣,把臉遮起來。咳……”


    無望點點頭,默默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江雲疏肩上,心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隻覺得心裏有一根緊繃的弦被放了下來。


    .


    刑室外,幾個掌刑人正在悄悄議論。


    一個問道: “誒誒誒,你們說,那個美人,左護法大人要單獨問他點什麽?”


    “這麽好看,又這麽身嬌體弱……”一個道,“想是左護法大人看上了他,他不肯依從左護法大人,左護法大人在威逼呢。”


    “你看看左護法大人像是舍得動他一根指頭的樣子嗎?我剛才剛舉起鞭子,就覺得左護法大人在死死盯著我看……我剛一打下去,他伸手就接住了,手都流血了,嚇死我了他不會找我算賬吧……”


    “他們兩個人單獨處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這美人肯不肯依從……”


    幾個掌刑人正在門口議論紛紛,突然一齊噤了聲,恭恭敬敬地站直。


    隻見左護法大人走出了刑室,雖然麵色嚴肅,卻分明隱藏著一絲愉悅。


    左護法大人身後,一個人跟著踏出了刑室,正是方才被押進去的那個美人。


    左護法大人的外衣,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披在了這個美人身上。


    看來這美人是從了?幾個掌刑人又忍不住悄悄多看了江雲疏兩眼,覺得哪怕多看兩眼都是賺到了。


    江雲疏跟著無望走出刑室,陪他在深淵中檢查了一遍陣法,順便提出了多處修改意見。


    無望汗顏道:“君上一番指點,屬下茅塞頓開。按照君上這樣安排,陣法的威力不止提升十倍,秦湛一定有來無迴。”


    江雲疏笑了笑,道:“並不。按我說的這樣,隻能拖住他兩個時辰。”


    無望:“!!!”


    “沒關係。”江雲疏十分樂觀,道,“兩個時辰,夠我們全身而退了。”


    “不過為了確保他入陣,你得用‘我’引他進來。”


    .


    北海深淵,波濤平靜,卻暗藏著天羅地網。


    秦湛如期而至,時辰竟然一分不差。


    “秦真君,還挺準時。不過我要告訴你,你來晚了。那個人死了。”隔著一道幽藍的屏障,無望悠悠從前殿中現身,抬起長腿,一腳將一坨紅紅綠綠的東西踹飛了出來。


    秦湛隻淡淡看了一眼地上,隻見一個紅發綠衣的屍體就這樣被踹到了前殿門外。


    秦湛:“……”


    “嗬,開個玩笑。”無望冷笑一聲,迴手從前殿中牽出一個人來。


    那單薄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時,秦湛如海水一般深藍的眸子裏,便隻能容下那一個人的影子。


    他與周圍幽暗的海水格格不入,好似被塵埃和黑暗埋藏在大海深處的一顆明珠,遺世獨立,光華皎然。


    無望一手緊緊握住江雲疏的手,看到秦湛望著江雲疏的眼神,不覺把江雲疏的手握得更緊。


    江雲疏疼得微微蹙眉,為了不影響無望發揮,一聲也沒吭。


    秦湛緊緊盯著江雲疏,感覺到人微微蹙眉,長袖下的手暗暗握緊。


    無望盯著秦湛的一舉一動,感覺到他落在江雲疏身上那殷切深情的眼神,恨不得衝上去和他拚個你死我活,使勁咬了咬牙,狠狠道:“我告訴你,他是我的人,有本事你就來搶!”


    江雲疏:“……”這台詞是現編的嗎,我不是這樣教的呀。


    秦湛的臉色,頓時冷得幾乎將整個深淵千裏冰封。一陣凜冽的劍氣攪動了百丈深的海水,整個深淵都動搖起來。


    江雲疏望著秦湛,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秦湛發起怒來比想象中還要可怕,還好改進了一下無望的陣法,不然估計一刻鍾都擋不住。


    無望迴頭看了江雲疏一眼,卻見江雲疏的眼神落在秦湛身上,腦海中湧上一陣妒火燒光了理智,把江雲疏往自己身邊一拉,整個人都緊緊摟進懷裏,對江雲疏道:“告訴他,你是我的!你心裏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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