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道主閑山鶴也在經受著困惑。


    道族方麵的最高統治者,並非通過爭權奪利攀上去,或者通過選舉選上去的,而是通過上天的意誌認證出來的,誰擁有圓月清音,誰理所當然就是道主,這是千百年來始終如一的鐵定規矩,任何人都沒有異議。


    不管是誰,一旦曾經擁有,那圓月清音便跟他終生相伴,不離不棄,更不會出現任何異動,這也是所有道族高層都知曉的事情。


    多年以來,擁有圓月清音的閑山鶴的確未曾感覺那清音圖譜有過異動,他自然篤定地認為流傳下來的那些說法都是確鑿無疑的。


    可是現在,不知怎麽,那圓月清音居然呈現出些許異常,盡管那爿明月依舊當空懸掛,照耀得整個神識的天空澄澈清明,可是冊頁之中的伏魔使卻不受控製地往來穿梭,好像在自主開展什麽大規模行動。


    這等異象,他是第一次遭遇,一時之間很是懵懂,懵懂之中不免作出這樣那樣的猜測。


    莫非是大魔頭使了什麽陰招?魔族本身就是邪惡的存在,大魔頭作為萬魔之主,乃是邪惡中的邪惡,陰邪手段五花八門,令人防不勝防,暗中肯定也研發了一些專門針對道族統帥的陰招。此際道族頂端戰力逼近魔族總壇,那大魔主必定不會一味地被動防禦,明裏派了兩三個人打頭陣敵對,暗裏可能也施展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招數,並且是異常陰毒狠辣的招數,從而引發了圓月清音的異動。


    果真如此的話,那麽事情就由此變得複雜了,作為道族統帥,自己需要重新考慮下一步的策略。大魔主能夠用陰招攪動圓月清音,說明他具備超乎想象的神魂襲擾手段,說不定距離越近,這一手段的效果越好,在參悟出對付這一襲擾手段的招數之前,自己還是遠離那個大魔頭為好,省得圓月清音被那大魔頭攪鬧得亂七八糟。若是神魂力量的根基再受到大魔頭攪鬧,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是閑山鶴所作出的第一種猜測。


    第二種猜測,便是天地瓶產生了異動,從而引發了圓月清音的異動。很明顯,這樣的異動對道族方麵是不利的,它說明天地瓶很可能發生了有利於魔族的傾斜。倘若真是這樣,那麽接下來的天地規則肯定會垂顧魔族,在道魔之爭的過程中,道族的處境會變得更為艱難。


    除了這兩種概率比較大的猜測,閑山鶴還作了其他諸種可能的猜測,但是千猜測萬猜測,閑山鶴壓根都不會猜測到引起圓月清音異動的真正原因便是燕陽。


    不光是閑山鶴,換作其他任何人,誰都不會把猜測的目標放到燕陽身上。


    千百年來,身負圓月清音的道主隻能有一個人,這是一種穩定有序的傳承,不可能出現什麽異變,更不可能出現雙雄並立甚至多人分潤的情況。這種傳承定式,形成了人們的思維定式,誰都不會想到既定的傳承哪一天會被驟然打破。


    既然懷疑不到燕陽身上,閑山鶴自然不會主動跟燕陽進行這方麵的溝通。


    燕陽當然也不會主動跟閑山鶴溝通。


    很顯然,他現在的處境很尷尬。境界提升過程之中渾身像被施了定身法,手腳完全不能活動,這樣的尷尬雖然也是尷尬,可終究不過是小尷尬。更大的尷尬則是,成功進階之後,他將如何麵對道主閑山鶴。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即便他作為一個外來者、沒有爭競之心,也難保閑山鶴不懷疑他有爭競的企圖。人性有善亦有惡,尋常時候人們盡量展現人性之善,一旦麵臨競爭,人性之惡便會毫無限度地爆發出來,怎麽揣度都不為過,誰都難以免俗。縱使身為道主的閑山鶴,亦難跳出這一窠臼。如果閑山鶴得悉出現了一個競爭者,那麽他未必不會采取這樣那樣的手段加以排斥,屆時燕陽的日子就難過了。


    縱使閑山鶴能夠安然自處,其他人也未必能夠消停,腹誹自然是免不了的,讒言更是容易想到的,最令人難受的則是選邊站隊、聯合打壓。到了那個時候,燕陽的處境必定異常艱難。


    因此,晉身道主這件事,即便閑山鶴逼問,燕陽也不會輕易透露。


    可是不透露不等於不存在,隻要存在就有忐忑,而要避免在忐忑不安中過活,就需要高超的生存技巧。


    好在燕陽在這方麵多少還有些自信。


    問題是,他不清楚自己的武道進境的終點究竟在哪裏。晉身道主,可能隻是一個新的起點,將來還有繼續晉升的可能。迄今為止,他已經抵達了人族的武道巔峰,而武道一途,人族之上還有更高的存在,譬如龍族、貔龜一族,他隱隱感到,將來某一時刻,自己極有可能跨越人族武道之巔峰,進入更高級的武道境界。那一天一旦到來,那就可以把閑山鶴甩出幾條街去,他堅定地認為這不隻是幻想,而是未來的現實。


    庫家兄弟跟鬼從修的拚殺仍在繼續,戰鬥的餘波不時傳來,襲擾著沉思中的燕陽。燕陽從中感到,霹靂魔主果然不是白給的,不可能三拳兩腳之間便被人打倒,鬼從修麵對大庫、二庫的聯手攻擊而能支撐這麽長時間,說明他的確具有非凡修為。


    遠方的閑山鶴通過千裏眼觀察著這一切,暫時置圓月清音的異動於不顧。好在那進進出出的伏魔使,經過短暫的喧嚷之後,重新歸複了平靜,圓月清音隨之消停下來,讓他能夠心無旁騖了。


    不過,緊接著,他又收到了令人不安的信息。那信息來自前線,並且不止一個,內容大致相同,道是魔族方麵突然增加了一些高層戰力,對道族方麵形成碾壓之勢,祈求總壇著緊派人予以增援。


    接收到這些信息,閑山鶴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哪裏知道,這正是大魔主純正白鳥所采取的一個新的策略。


    而今道族高層全線壓上,直逼魔族總壇,給魔族方麵造成了很大壓力。純正白鳥相信,如果魔族高層全力以赴,道族方麵應該占不到什麽便宜。但是道族方麵這麽做,明擺著是對魔族的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給道族方麵一些教訓,讓他們長點記性。


    他十分清楚,目前魔道之爭有三條戰線。明麵上看得見的,是雙方在各個戰區的爭持和魔族總壇左近雙方高層的相互對峙,明麵上看不見的,是更高界麵龍族和貔龜一族的廝殺。那更高界麵的爭持,魔道兩族都不知道底細,更無法掌控,能夠掌控的是其他兩條戰線的拚殺。勝負之數,當然最終取決於更高界麵的結果,如果貔龜一族最終取勝,那麽道族便會徹底覆滅,如果龍族取勝,魔族便會迎來滅頂之災。可是他相信,那個層麵的戰鬥,大概率是分不出什麽勝負的,決定道魔兩族命運的應該還是雙方的實力。


    在兩個人族相爭的兩條戰線上,高層戰力之間的拚殺大概率也是不相上下,起決定作用的應該還是前線戰場的結果。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增加前線的力量,使魔族在各個戰區對道族形成碾壓。


    近段時間以來,由於反水的隱居大能作亂,魔族在前線的兵力已然遭受了重大損失,先前相對均衡的力量對比發生了嚴重不利於魔族的變化,純正白鳥焦灼之中原本就想派人增援,道族高層全線壓上促使他終於下定決心,寧可暫時犧牲對乾坤柱的能量補充,也要抽調部分乾坤柱的值守者前往一線戰場,先把道族的一線兵力打殘了再說。


    道族前線戰力因此告急,不得不向總壇緊急求援。


    接二連三地接收到此類報告,閑山鶴由不得困惑起來。道魔雙方高端戰力基本上平衡,目前魔族總壇告急,大魔頭本應調動更多的戰力保衛總壇,為何魔族在前線戰場上突然增加了恁多高端戰力?難道說魔族先前故弄玄虛,培養並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高端戰力?


    轉念一想,這又似乎不太可能。由於天地瓶的製約,無論道族還是魔族,高端戰力是不可能想擴張就隨便擴張的,雙方的高端戰力始終維持在大體相當的狀態。既然如此,那些驀然現身前線的家夥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讓閑山鶴不勝其煩。


    跟身邊的輔助道主交流一陣,其他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既不明緣由,也提不出有效的對策。


    喟歎一聲,閑山鶴隻好重新拿起千裏眼,向燕陽那邊觀望。


    此時此刻,他很是希望燕陽就在身邊,幫他出些有用的主意。


    放眼望去,發現那邊的戰鬥仍在繼續,而燕陽則一動不動,老神在在地懸停空中,好像局外人一般看著熱鬧。見此一幕,閑山鶴不由腹誹道:燕道主呀燕道主,此刻雙方交兵之際,應該是快刀斬亂麻,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那邊戰鬥恁般激烈,你怎麽反倒袖手旁觀起來?你這麽做,無論怎麽說都不是明智的選擇呀!


    想到這裏,閑山鶴再也沉不住氣,打算跟燕陽用神念聯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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