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三日月宗近真的帶來了好運,這一天爐子裏也沒出藥研。


    天色漸漸暗下來,深藍色的天空上掛滿了星星。宅邸裏亮起暖融融的燭火和燈籠。


    說起來,我脫離電燈已經將近十個月了,也沒覺得點蠟燭的日子有什麽不習慣。


    時之政府供應的蠟燭好像是什麽黑科技,無煙無味,沒有燭芯要剪,也不會流燭淚,最重要的是亮得像個小燈泡。


    再加上光總爸爸點起蠟燭來從來闊綽,所以整個晚宴的大廣間顯得金碧輝煌。


    蝦仁蘆筍有了,雞湯年糕也有了,還有數不盡的壽司和日式小點心。小碟子圍著大盤子,三條桌案拚起來才放下了。就是安定跟我在盆菜裏搶魚唇都不能影響我的好心情。


    新來的兩把刀都是很能融入集體的類型。


    三日月爺爺輩分高,很受其他刀子精尊敬。我親眼見著山姥切巴巴地往他跟前遞黑豆和小魚幹。


    哼,這家夥都沒給我獻過殷勤。


    吉行大寶貝就更不用說了。除了招小短刀喜歡外,他都跟同田貫喝上小酒了。


    兩個都是肌肉猛男,畫風似乎也挺和諧的。隻是——


    “你們哪裏來的酒?!”


    “萬屋賣的。”同田貫迴答,“燭台切光忠不給做。”


    光總一攤手:“主人還未成年呢,怎麽可以在本丸釀酒?主……主人?啊啊啊啊——主人不可以!你還小,不能喝!”


    迴房間的時候我覺得臉上有些燙,但看東西卻格外分明。至少,我能看清楚清光臉上悶悶不樂的表情。


    借著酒膽,我拉住加州清光的臉頰往外扯。


    “唔……唔……主人不要鬧了。該睡覺了哦。”


    “笑,笑一個嘛。”我鑽進被子裏,“今天是三十,喪氣的話會喪一年的。”


    “知道啦。”清光扯出一個笑,但到底不情不願地加上一句,“三日月殿來了,主人明明很高興。”


    “清光好奇怪哦,對三日月好大的怨念。”我在被窩裏撲騰了幾下,“要不是你是從爐子裏出來的,我都要以為你之前遇到過別的審神者了。”


    “啊——確實有那麽點小小的理由。”他像是迴憶起什麽似的,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很想聽聽清光的理由是什麽,但喝酒誤事,就算我再怎麽掙紮,眼皮還是慢慢黏在了一起。


    一夜無夢。


    醒來就是新的一年。作為漂浮在時空夾縫中的本丸來說,跨年這個概念聽起來怪怪的。


    但確實是跨年了。我從被褥裏坐起來,看著窗戶透進來的白光。愣了足有三分鍾,記憶才慢慢迴籠:


    昨天守夜的是清光,清光吃醋了,吃三日月的醋。


    被窩外麵的冷空氣讓我打了個哆嗦。長痛不如短痛,我果斷從溫暖的被子裏鑽出來,跑到牆邊拉開櫥櫃,翻出一套白衣紅褲的巫女服。


    這套衣服是政府派發的製服,跟修仙小說中的法衣似的,能保溫。無論冷熱一件就夠了,前提是穿衣服的人自己有靈力。


    我綁巫女服的帶子不熟練,所以索性沒解衣帶,直接從頭上套。穿上褲子,再綁上襪套,這才算活了過來。


    剛剛光著踩在榻榻米上的腳已經凍得冰涼,現在捂在靈力生熱的襪套裏竟然還有些燙腳。


    舒服!我算是知道為什麽穿製服的審神者這麽多了。穿著新衣服,打開拉門,我向辛苦了一夜的值班刀子精問好:


    “新年好!清光!”


    眼前是空的,隻能看到對麵的樓梯扶手和走廊窗戶。


    我皺皺鼻子,目光下移。


    加州清光靠坐在臥室的門邊,睡得一塌糊塗。好吧,我用詞不夠準確,但他確實不像是在美夢中的樣子。


    半個身體都癱地上了,姿勢有些扭曲,這對於身經百戰的刀男來說很不正常。細細的眉毛緊鎖,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凍的,但我馬上意識到不是。第一,刀子精不怕冷也不怕熱;第二,清光的右手緊緊抓著刀柄,鮮紅色的指甲都扣進肉裏了。


    經曆過暗墮刀事件,我是真的很警覺了。退後一步,捏出一個靈咒的起手式,我才開口喊他:


    “清光,你做噩夢了嗎?”


    這句話用了契約的力量,所以黑發的初中生小哥哥幾乎是瞬間驚醒。他睜著紅色的眼睛,震驚而迷茫。


    “啊啊啊啊——我竟然在寢當番的時候睡著了!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先是像兔子一樣跳起來,然後又變得像落水狗一樣垂頭喪氣,小辮子都不飄逸了。


    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麽,凡是人型生物都會打瞌睡嘛。刀子精會打瞌睡,好像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事情。相比較之下,我對清光的噩夢更感興趣。


    “夢到什麽了呀?”我戳戳他。


    “啊?啊!”加州清光從自我嫌棄中迴神,擺出一個“小孩子不懂大人的煩惱”的表情,“不是什麽好事,主人就別問了。”


    emmm,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更加好奇了呀。


    昨天晚上爐子裏出來的刀子是一把重複的安定,不是藥研。所以我毫無牽掛地繼續把注意力放在清光的噩夢上。


    “告訴我嘛,告訴我嘛。”我在早餐時候滿地打滾,“我摔倒了,要清光聽話才能起來。”


    歌仙捂住了額頭,似乎準備給我加藝術課。


    好在光總爸爸和鶴球姥爺都是好奇心旺盛的同道中人。


    “加州清光做噩夢了?難道是……”


    迫於長輩的壓力,清光妥協了。當然他也可能是擔心鶴球的嘴,騙人的鬼,最後自己會成為本丸怪談的傻瓜主角。


    “昨天晚上有求助信號。”清光說,“有一振加州清光瀕臨暗墮。本丸編號是u099x。”


    ???


    為什麽你會一臉平靜地說出這麽勁爆的消息啊?


    清光還在喝他的味增湯,看上去除了憂愁外並不著急。“唉呀,在政府供職的加州清光不在少數,不需要我去匯報啊。再說,其實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我們都知道那振加州清光很辛苦。但這次連本丸編號都傳遞出來了,那是真的到極限了吧。”


    我模模糊糊想起來,同一個本體的分靈之間是可以在夢中進行意識交流的。


    小亂曾經說過,亂藤四郎之間會討論聯隊戰。


    而五虎退們的夢境裏除了小老虎的蝴蝶結就是“喊痛+撒嬌”的大合唱。


    在我從前的理解中,所謂夢中通靈,更像是大型匿名論壇,充斥著數不盡的垃圾信息,堪稱雞肋。


    像加州清光遇到的這種“指向明確、目的突出、因果完整”的求救信號,可謂鳳毛麟角。


    然而我突然悟了,也許這才是夢中通靈正確的打開方式——時之政府的基層監測手段之一,也是對抗暗墮、背叛、入侵的第一道防線。


    我扒了一碗湯泡飯壓驚,準備進一步向清光打聽u099x本丸的故事,通信符就亮了起來。


    是千絲阿姨打來的。


    “新年好呀,千絲姐姐。”


    “你也新年好,新衣服很適合你。”她客套了一句,轉而就露出嚴肅的表情,“有空嗎?跟我出個任務。”


    “有……”我咽下最後一口飯,擦擦嘴。


    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事情就是有這麽巧,吃瓜吃到了第一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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