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滴滴落下。


    ——是刺眼的紅色。


    夏天單薄的衣衫阻擋不了這猩紅的滲透,很快,她肩膀處就氤出一片讓人膽戰心驚的血暈,讓看見的人一顆心都好像被什麽揪住。


    “...小店主!”


    “別擔心,我沒事,隻是一點小傷。”


    少女聲音仍然輕柔。


    她偏頭看自己肩膀的傷處。


    茶發的美人神色沉靜而柔和。她本來就是美的,美到任何人在見到她之前,都不敢相信神明會如此偏愛一個生靈,以至於把所有足以定義“美好”這個詞匯的特質都賜予她。而此時沾染上血跡後,她卻似乎更美了,美到......


    美到她隻需要一眼,就能讓人忘記生死。


    ...這是真實存在的美色嗎?


    明明站在不遠處、卻仿佛是咫尺天涯的少女麵色如水,毫無波瀾。於是她整個人就像是白玉的雕像,美到了極致,卻因為沒有“心”而顯得冰涼。她也像是神明...是那種即便沾染了鮮血、仍然不肯擁抱凡塵的神明,因為高高在上,所以才一視同仁。


    她美得已經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隻有又長又直的睫羽輕輕一顫,證明她還願意被這個世界的鎖鏈桎梏,而沒有被偏愛她的神明帶離身邊。


    櫻穀裏繪抬眸看了那人一眼。


    ...隻一眼。


    是很冷淡的姿態。


    可即便如此,那個被霍克斯卸了手臂跪倒在地上的男人仍然因此而忘記了疼痛,用貪婪而癡迷的目光注視著她,並因為她目光的離開而近乎絕望。


    ——請一直注視著我。


    ——不要拋棄我。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無論是拯救這個世界,還是拉著全部人類下地獄,隻要你願意再多看我一眼,我什麽都做得到。


    ——求求你!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即便隻目光交匯一瞬,櫻穀裏繪依然輕而易舉地就從這個男人的眼神裏捕捉到了一種近乎崩潰的情緒——因為極端的愛和極端的絕望而崩潰,意識更是除了對她的迷戀之外全都潰散。她非常確信,就算她現在要他去把那些曾經的同伴全殺了,這個人也會去做的。


    ...是因為這次的傷勢比之前更過分了吧?


    所以這個家夥被影響得也更加厲害。


    嘖。


    ...所以說,害得她流血的敵人都是蠢貨。


    自己給自己找苦頭吃。


    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她漫不經心地收迴了目光,神色近乎冷漠。


    ——不!


    不!!!


    “別動!”


    感覺到手下的人發瘋般掙紮,想要向少女靠過去,霍克斯忍不住擰死眉頭。他大力把這個混賬按在地麵上,並不在意會不會弄碎這人的膝蓋。


    身為英雄的理智,和想要把這個膽敢傷害她的家夥碎屍萬段的情感,兩者激烈衝突著,幾乎快要讓他也變成瘋子。


    他最後在這個敵人的後腦狠狠敲了一記。


    於是這人像僵硬的磚塊一樣倒在地上。


    這就是純屬活該。


    櫻穀裏繪式冷漠jpg。


    生不起憐憫的心情,少女隻最後看了一眼這一局應該算是在任何方麵都一敗塗地的男人,然後試著抬手去觸碰自己的傷口。


    ——嘶。


    ...有點疼。


    她微蹙眉尖。


    “別亂動,小店主,小心點。”


    滾燙的唿吸突然靠近過來。


    少女抬頭。


    ...生了一副巨大羽翼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貼在她身邊,握住她因為疼痛而輕輕顫動一瞬的指尖,眼神是深切的擔憂和愧疚。


    更深的情緒,她沒讀到,更不願意去讀。


    她試著抽出自己的手指。


    ......


    沒抽動。


    嘖。


    ——————————————————


    【富江】能力是無解的。


    這是在無數個世界遊走過的櫻穀裏繪了解到的事實。


    明明這個能力賦予她的隻是美貌,可是過分的美貌是比暴力還要強大的武器,任他冷若鋼鐵也隻能在她麵前化為繞指柔情。表現得再冷漠的人也不過是在努力抵抗而已,真正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


    ——因為係統是將“愛著櫻穀裏繪”寫入了世界的法則。


    誰能違背世界法則呢?


    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就隻能遵守自己世界的規則,不可救藥地愛上她。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櫻穀裏繪就徹底放棄了“找一個不被這能力影響的人”這種過分愚蠢的念頭,順從地做了係統——或者是更高維度存在的棋子,遵循著他們的意願上演一出出複雜糾葛的情感大戲。


    她也隻能如此。


    ...隻要她還想繼續活下去。


    沒有討論的餘地,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僅此而已。


    *


    悲哀嗎?


    好笑嗎?


    ...可能有一點。


    不過櫻穀裏繪意外地並不是很在乎。


    事實上,在深刻意識到自己是怎樣的存在之後,少女反而越發冷靜——或者說,徹底了解了自己的定位,她反倒更多出一分心安來。


    ——因為知道係統的真實目的,總好過每天都在跟空氣鬥智鬥勇。她的腦容量有限,要做的事太多,一點都不想把時間全都浪費在勾心鬥角上。


    櫻穀裏繪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最真切的目的。


    ...她不過是想要活下去。


    隻是想要活下去。


    ...... ...... ......


    少女從不是有野心的人,也有足夠的自知之明。所以她沒有興趣跟係統對著幹,不想要做什麽世界之王,也未曾試圖過騎在係統的頭上。所謂的談條件,她心裏很有度量,絕不會無理取鬧、得寸進尺。


    ——雖然係統表現得很溫和,可是她心裏清楚,它從不是什麽好招惹的角色。


    大概正因為她的有自知之明,她才能和係統合作到現在吧。


    *


    鮮血的能力,是她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為了稍微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如果說平時的“櫻穀裏繪”隻是讓別人對她生出“一見鍾情”的好感,那麽受傷之後的櫻穀裏繪,已經有可能讓除了世界法則關注著的那些核心人物之外的家夥,全都變成她腳下的奴仆。為了她的歡喜而歡喜,她的悲傷而悲傷,再也不會有自己的意識。


    她是有能力“汙染”整個世界的。


    ...隻是少女不喜歡這樣的世界而已。


    那也不會是係統喜歡的遊戲。


    所以櫻穀裏繪一直很小心,不讓自己輕易受傷,即便需要利用這力量,她也隻會稍微讓自己流一點點血。


    看來這次是太超過了。


    ......


    不過明明是這個所謂的敵人自己作死,倒黴事憑什麽全落在她身上啊,無妄之災也太過分了吧喂。


    她真的想報警了。


    ......


    哦,對了,這個世界報警沒什麽大用,得找職業英雄。


    麵前這個被影響的排名第三。


    ...忍住。


    素質,素質。


    “霍克斯先生。”


    ——很輕柔的嗓音,如同叮當作響的銀鈴、潺潺流落的溪水。


    “......”


    “霍克斯先生,請放開我,我真的沒事,您這樣弄疼我了。”少女的語氣溫和中透出一點無奈,倒褪去不少之前的疏離。


    抬眼,茶色長發的少女正靜靜看著他,琉璃灰的眸色迷蒙如霧,籠罩著一層似真似假的柔情,隻在深處裏有難辨的波瀾一閃而過。


    被他握在掌心裏的手指纖白如蔥荑。


    ...還沾著猩紅的血跡。


    每一滴血珠都如鋒利的箭矢刺進他的胸口,於是疼痛如萬箭穿心。


    “你受傷了,小店主。”


    他聽見自己低沉的聲音。


    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其中,似乎將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粘稠的液體,讓身處其中的兩人都無法唿吸。


    他也覺得自己此刻沒資格再唿吸。


    ——他明明在她身邊,可還是沒能保護好她。


    ...是不是...是不是隻有把她真正鎖在自己懷裏,讓她一直處在自己視線的範圍內,才能真正讓她再也不會受到傷害?


    “抱歉,您真的弄疼我了。”


    女孩子終於微微蹙起眉尖。


    她輕輕歎一口氣。


    “事實上我很感謝您,如果不是您,我大概已經死了。”美麗得如同奇跡的少女柔聲細語著,口吻如同最讓人沉醉的春水,任何人都無法在這樣夢境般的聲音中脫身,“您已經做得很好了,這麽一點傷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您不必自責,好嗎?”


    她溫柔地注視著他。


    眸光瀲灩。


    “......”


    霍克斯低頭。


    她的手仍然被他握在掌心。


    沒有經曆過什麽軀殼上的苦難,少女十指纖細而柔軟,不沾陽春水的白嫩讓人目眩神迷,連圓潤的指甲在他眼裏都顯得分外美好。那一點指腹上的殷紅就好像是破壞這美好的瑕疵,又好像因為這點瑕疵,更凸現她極致的美麗。


    他是不是忘了什麽......


    不...那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她在他的身邊,隻要這樣就夠了...隻要這樣...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


    “!”


    ——熟悉的聲音從兩人後方不遠處傳來。


    金發碧眼的男子靜靜佇立在小巷的陰影裏,向他們的方向看來,翡翠綠的眸色此時比鋼鐵還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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