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死寂一般的安靜。


    茶發的少女甚至還沒有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她緩慢地眨眨眼睛,看一眼應該跟她現在表情相同即一臉懵逼(當然,還有一點受到驚嚇的後怕)的納吉布,再近乎茫然地把視線轉移到麵前青年身上。


    emmmmm......


    請問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是真的有點懵。於是眉眼不自覺浮現如水溫存,連帶著絕美的容顏瞧起來也少了些凜然不容侵犯之感,顯得越發嫵麗惹人憐,就連剛剛還顯得有些疏離的眸色,也因為此時的茫然而顯得意外柔和。


    納吉布咽了一口唾沫,率先開口。


    “...特拉法爾加.羅?”


    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語氣。


    ——這是剛才那個嚇到一頭撞破幾麵牆(...)、跌跌撞撞逃跑的男人臨走之前喊出的名字,應該就是麵前這個青年的真名,因為那個剛剛還滿臉老子天下第一的惡徒連念出這個名字的聲音都充滿畏懼。


    納吉布覺得...自己也許是聽過這個名字的。


    也是在那些惡徒口中。


    ——登上這座島的當然不隻是充滿浪漫幻想的女孩,也有抱著各色心思、流淌著罪惡的血的惡魔。身為資深導遊,他當然不止一次應付過這種人,在僥幸一次次保住性命的同時...聽到零星半點關於新世界(尤其是新世界的血與罪惡)的秘聞。


    這個名字...是跟什麽掛鉤來著?


    他想不起來了。


    但既然他聽說過,那就一定是震撼新世界的消息吧。


    短暫的沉默後,名叫特拉法爾加.羅的男子終於微微扯起唇角,露出一個半是溫和半是譏諷的笑意。


    眸光深邃如夜幕古井。


    納吉布覺得自己的心髒瞬間被一隻手攥住。


    ...那是近乎窒息的感覺。是弱者對於強者、是食草動物麵對捕食方、是弱小飛蟲撞見天敵一般的畏懼。


    他額角細細密密泛起冷汗。


    “你...也是海賊嗎?”


    他(自認為)自己露出一個苦笑。


    苦笑什麽呢?


    大概是感慨這種前門驅狼後門引虎的荒謬感吧?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在努力迴避的命運,終於在這一刻露出其不可掙脫的殘忍一麵。


    ...啊。


    到底來了。


    他聽見自己顫抖著的唿吸聲。


    羅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什麽不值得走心的笑話。


    ...是的。


    ——笑話。


    這是殘忍的話,卻也是最真實的言語:對於實力相差這麽多的兩人來說,他所有的反應...可不就是笑話麽?


    眼見著納吉布又開始本能般的顫栗,櫻穀裏繪不由得抿平了唇角,飛快瞥這兩人一眼,又移開視線。


    ——真慘。


    雖然她很有可能也好不到哪裏去。


    事實上,出於那一點類似於同病相憐的同情心,她應該是開口,把納吉布從這種場景裏稍微解救出來的。


    她相信納吉布事後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可......


    ...她該說什麽呢?


    她能說什麽呢?


    謝謝?


    ...算了吧,光是想想都覺得尷尬。這話一旦出口,這兩個人不把她當做是神經病,也得覺得她思維跟正常人不一樣。


    她沒興趣在這方麵凸顯自己的“特殊”。


    可納吉布看起來真的好慘啊......


    茶發的美人捧著已經涼了的茶杯默默無言,一時竟有些無語凝噎的味道,整個房間都陷進半尷尬半畏懼的沉默。


    直到那個男子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櫻穀裏繪一瞬間覺得自己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冷靜。


    冷靜冷靜冷靜。


    目前的局勢還不算糟糕,至少眼前要打交道的人不像個沒有理智的瘋子,她絕不能自己把自己推進必死局裏。


    現在。


    想一個合適的開場白。


    這不是救納吉布,這是在救她自己...


    “那個人會不會帶同伴迴來?”


    思維飛速運轉,無數台詞在唇邊轉一圈,少女最後挑中了(相對)最穩妥的說法——不管心裏有多崩潰,語氣倒依舊顯得輕柔平和,像是所有的事都未曾被她放在心裏,“我們還在這裏呆著沒關係嗎?”


    是的!


    這應該算是正常人的思維吧?


    她是個小弱雞她不想摻和進這些事裏來啊!


    在腦海裏有一點像是土撥鼠尖叫,明麵上,茶發的美人平靜得近乎溫柔。她已經抬起視線來,不偏不倚地對上羅的眼睛,一雙琉璃灰的眸子如同清晨細霧,其中盛著的漣漣水光比此時的陽光還要明媚嫵麗。


    ——這是一雙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眼眸。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眼睛呢?


    他見過這世界上數不勝數的寶石,可那些寶石全都堆放到一起,折射出的光彩大概也無法比她的眸子更美麗吧?


    “...閣下?”


    聲音更輕了些,好像有一絲不安。


    是他的眼神太明顯了嗎?


    羅就這麽盯著她看,用一種絲毫不遮掩的目光——海賊當然是不懂得什麽叫遮掩的。直到麵前的少女微微蹙眉,低頭避讓。


    他想了想,到底把視線微微移開些。


    ——他還不想把眼前的美人逼得炸毛,那樣對他沒有好處。對於真正感興趣的獵物...尤其是這樣珍貴的獵物,比起強取豪奪,倒不如徐徐圖之。


    於是櫻穀裏繪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安當然是假的。


    但是覺得不舒服確實是真的。


    櫻穀裏繪已經忍不住拿起來被她撂在桌麵上冷落良久的筷子,也不再伸筷,就這麽把這玩意兒攥在手裏。


    ——是的,她當然不是又餓了。


    她就是突然覺得這餐具真不錯,大氣精致又手感好(。)。


    ——————————————————


    “船長!”


    很紛雜的聲音由遠到近傳來。


    櫻穀裏繪一直低著頭,假裝自己什麽也聽不到,假裝什麽事都與自己無關(老實講,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可以隱形,這是她認為最自己最實用的超能力)。直到那些淩亂的腳步聲靠近他們的房間,有人推開已經被撞得搖搖晃晃慘不忍睹的房門,大聲衝著屋裏嚷嚷。


    她還是沒有抬頭。


    是的,這是標準的掩耳盜鈴術(。)。


    她喜歡得不得了。


    羅低笑一聲,像是輕哼。


    他要找的正主——大概是被嚇壞了?好吧,對於這種弱者確實沒必要抱什麽太高的指望——在自己身邊端坐著,隻是時不時就顫栗起來,其頻繁程度與時長讓他總覺得對方會在自己用完他之前斷氣。而另一邊......


    另一邊,茶發的美人抿唇端坐。


    她似乎不畏懼自己,可也不想跟自己打交道。


    羅能感覺得到她的心理:如果可能,她一定會用最平靜的步伐一直走到港口,然後登上馬上就要開的那條船,能躲多遠是多遠。這就和她穿這身鬥篷的原因一樣——未必是出於害怕誰,而是不想被她隱隱約約預感到的麻煩纏身。


    嘛,不過...她大概是沒機會了吧?


    誰讓他先發現她呢?


    “船長,情況怎麽樣?人已經找到了嗎?”


    率先進門的年輕人目光在房間內流連,很快就定格在納吉布身上,露出一個歡喜(雖然因為他兇神惡煞的長相顯得很嚇人)的笑容。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一旁堅定做啞巴的少女,臉上瞬間出現一種看見終極般的茫然。


    “...船長?”


    他的語氣都在飄忽。


    “沒什麽,行動很順利。”


    羅的口吻是習慣性的、慢條斯理的低沉。他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自己船員身邊,同時摘下掛著的鬥篷。揚手一扔,就正好披在少女身上,蓋住她大半麵容。


    櫻穀裏繪本能地在鬥篷下抬頭看他。


    ——那雙眸子仿佛寫著點點星光。


    這還真是......


    作弊級別的美貌啊。


    “那麽,就辛苦您幫我們的忙了。”羅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落在納吉布身上(說實在話,這可真是個艱難的工作),“可以嗎?”


    大概是因為那個女孩在旁邊?他覺得自己的語氣都比以前溫和——必須得說,這對於身份定位是極惡海賊的特拉法爾加.羅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天上下紅雨了。


    ——雖然納吉布還是露出一副快要背過氣去的表情。


    嘖,難道不應該是他為了不讓麵前的絕色美人被嚇到,才好聲好氣說話嗎?怎麽倒先要對個漢子溫聲細語了?


    你還能不能行了大兄嘚?


    都不臉紅的?


    羅看著自己貼心的好船員“溫柔”又“禮貌”地把對方“請”到自己身邊,依然覺得自己無語又無辜。


    他看向正扯著鬥篷默默無聲的少女。


    安靜。


    仍然是安靜。


    “...我有拒絕的權力嗎?”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避無可避。半晌的靜默後,茶發的美人終於輕輕苦笑一聲,抬眼看他。細碎的陽光裏,她眉目如畫,於是仿佛點點光斑觸動得人心口發癢。


    羅沒有說話。


    於是她站起身,垂眸。


    陽光下,她仿佛是神靈遺落在這個塵世的瑰寶。


    ——不能讓神靈重新找迴她。


    應該把她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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