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理中學和南溪大酒店距離不遠, 也就過個馬路拐個彎的路程。


    她原先讓言斯誠待在圖書館,打算等過來跟老師打個招唿再過去找他, 卻忘了言斯誠定的酒店就是南溪大酒店,自然熟門熟路。所以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自己過來這裏。


    言斯誠也是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跟過來,還能聽到這麽一場戲。


    本來下午交流會, 聽那個長得眉清目楚身材頎長的清華男生說話的時候, 他就有些不開心。


    尤其是越清歡還說了那句“我覺得程諳遠說得對”。


    饒是這句話也沒什麽曖昧色彩,但從她口中聽到“程諳遠”這三個字他就膈應。


    隻不過所有的不快在剛剛她說出“我有男朋友了”幾個字之後就瞬間煙消雲散。


    南溪大酒店的大堂裏, 言斯誠靠著一張沙發的椅背, 好整以暇地看著人, 一雙桃花眼裏盡是說不清的光。


    酒店來來往往,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言情劇倫理劇狗血劇, 如果不是帶一堆膀大腰圓的壯漢大嫂來捉奸,根本不會有人抬一下眼睛。


    更不用說兩個人隻是站這裏說說話 , 自然根本沒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偏偏越清歡隻覺得周遭目光灼灼, 照得人耳根發熱。


    越清歡在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沒有想要牽扯別人的意思,隻不過是想徹底斷絕程諳遠的念頭而已。既然不可能在一起,自然不要給留別人一點希望。


    不過現在突然被這麽一問,腦子反而有些亂。


    她突然想起他們兩個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眼前這個人漫不經心的語氣。


    “我有喜歡的人了。”


    “啊……越清歡吧。”


    她定了定心神,咳了聲:“講道理,我隻是不想給他沒有意義的希望。”


    說著說著她正色道:“我外婆的床位就是諳遠他媽媽幫忙找的, 當時我一個高中生能搶到床位真的難,不是十人間就是走廊。怎麽說我也確實承了人家的情,不說知恩圖報起碼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言斯誠知道自己沒有立場無理取鬧,不過“諳遠”兩個字聽著還是相當刺耳。


    “你當時來找我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拿個床位。”


    越清歡聽不下去:“……得了吧哥,我上哪找你?北京還是盛州?”


    言斯誠就是嘴上說說而已,也知道自己確實沒道理,就岔開話題。


    “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嗎?走吧走吧。”


    越清歡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還是帶著人走出酒店。


    南溪是個很悠閑的城市,就連風都格外溫柔。雖然已經是十月,但是六點的太陽還掛在天上,暖金的色調暈染了整片天空。


    也溫柔包容地籠罩著整個南溪。


    沈玉儀老太太是最挑的,哪怕在最潦倒的日子裏也會穿最得體麵幹淨,定期帶越清歡出來吃飯。


    她能把很簡單的日子過出貴族一樣的儀式感。


    而最常來的就是這家沈家菜。


    沈家菜開了幾十年,店麵不大,不過打掃得很幹淨,飯也做得好,周遭也沒什麽商場,最繁華的地方也就是一個部隊而已,卻也常常人滿為患。


    最有意思的地方是,這家“沈家菜”,老板不姓沈,老板娘也不姓沈,隻不過是以前跟著沈玉儀跑來這邊的沈家家仆開的,用的是以前沈家廚子家傳的菜譜。


    這些年沈老太太的收入,也有一半來自這家店給的分紅。


    越清歡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了,現在的老板看見了人,連忙招唿她坐到最裏麵的桌子去。


    最裏麵的桌子一直拿來放一些碗筷,老板把碗筷搬到邊上的櫃子上,拿抹布擦了一下。


    言斯誠這才發現,其實這個位置算得上整個店麵最好的位置了,雖然是最靠裏的位置,但因為旁邊有個窗戶通風透氣,也不會逼仄,甚至還因為靠裏的緣故,比外邊安靜一點。


    旁邊有人開玩笑:“老板這可不厚道,我們剛剛還問你有沒有位置呢,你就說沒位置,現在怎麽又有位置了呢?”


    老板肩上搭著一塊白毛巾,樂嗬嗬地笑道:“這我東家,那肯定得有位置啊。”


    越清歡點了幾道菜,蒜香老蟶、絲瓜湯、油燒排骨、水晶菜、香煎秋刀魚、山藥炒蝦仁,都是很家常的菜色,分量不多但是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細致,從品相到味道都無可挑剔。


    言斯誠是吃過無數好東西的人,都覺得這菜確實做得沒什麽遺憾了,他抬眼看向越清歡,見著人認認真真地吃著碗裏的飯,一點注意力都沒有分給他。


    不得不說越清歡吃相很好,進餐過程從頭到尾,筷子和湯匙都沒有碰到過碗碟,眼睫毛垂下來的時候顯得格外纖長。


    她的眼睫毛並不如言斯誠的一樣像用燒過的火柴棒夾過一般卷曲上翹,而是普通的弧度,平日裏看著也不算特別長,此時此刻低著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完完全全蓋住了眼睛。


    言斯誠沒忍住,伸手輕輕撥了一下越清歡的眼睫毛。


    越清歡像一隻被揪住了後頸的貓,下意識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直到言斯誠把手挪開之後才鬆了口氣。


    然後才發現自己剛剛的反應有多尷尬,一時惱羞:“你在幹嘛?”


    言斯誠一般動手做什麽不好的事情之前都想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現在被這麽一問倒是愣了下。


    不過很快還是反應過來:“剛剛看到你有睫毛掉了,卡在兩根睫毛中間要掉不掉很久,一時看不過去。”


    越清歡:“……”


    非常奇怪又讓人無從反駁的借口,仔細一想真實性還很高,隻能扔下一句:“好好吃飯。”


    言斯誠嘖了聲,有些許失望。不過美食也不應該被辜負,好歹還是越清歡第一次請客。


    所以低頭的瞬間,也沒有留意到對麵的人筷子差點沒拿穩,還輕輕磕了一下印花陶瓷碗的邊沿,發出一聲細微的脆響。


    然後就淹沒在周遭的油煙機以及劃拳聲混著的聲音裏了。


    結賬的時候,兩個人吃了一大桌子菜都才不到一百。


    越清歡一邊掏錢,一邊彎了彎眼睛:“上次說好要請你,但是我現在手頭拮據,隻能請你吃這個了,你別嫌吃虧。”


    有人說過,能夠坦蕩地說自己“手頭拮據”的人,一般都不是真的拮據。真的拮據還能坦蕩說出自己“手頭拮據”的人,一定是一個精神富饒到足以有底氣的人。


    言斯誠聞言輕輕翹了下嘴角:“我嫌吃虧,要不你多請我幾頓。”


    越清歡收好找的零錢,轉頭看向他,歪頭笑了下,色如春晨之花:


    “你想得美。”


    ——————————————


    吃完飯後兩個人順著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諸如南方千千萬萬個小城市一樣,南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並沒有什麽有名氣的地方。哪怕是越清歡絞盡腦汁,搜刮自己記憶裏每一寸角落,都想不出南溪到底有什麽可以逛的地方。


    言斯誠見著人一臉為難的樣子,笑道:“那你以前周末都幹什麽?”


    “要麽去圖書館看書,要麽在家畫畫。”越清歡不假思索地說道。


    她早熟得很,年紀尚小的時候或許還期待過類似遊樂園之類的地方,可是當沈玉儀女士牽著她去南溪市那個遊樂園的時候,看著滿園都是爸爸媽媽和小朋友的配置,她就不願意進去了,抱著沈老太太的腿,不讓她去買門票。


    直到後來那個遊樂園倒閉之後,她都沒再去過。


    不過後來知道的事情多了之後,還是也就沒那麽多愁善感了。世界上有太多意難平,這種事情還排不上號。


    沒辦法改變的事情,也就不必去難過。


    越清歡說得輕巧,但是聽在別人的耳朵裏卻沒有這麽輕鬆。言斯誠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叫爸爸,我帶你去。”


    越清歡聞言笑開,空氣裏的凝滯也被衝淡了不少。


    言斯誠定的酒店就是南溪大酒店,越清歡本來打算送他迴酒店,自己再迴家,但是話一說出口,就見著言斯誠停下腳步,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


    越清歡不明所以:“怎麽了嗎?”


    “我讓你送迴去?”言斯誠骨子裏還是有一些輕微的大男子主義,咬牙切齒地複述了一遍,“要送也是我送你迴去吧。”


    越清歡:“……”


    她大約猜到了言斯誠在想什麽,失笑道:“從南溪大酒店到我家,走路六分鍾不到,我每次從育理走迴家都得走這條,少說也走了八百遍。我就是閉著眼睛,都不會下錯一個台階,撞到一堵牆你信不信。”


    南溪市區統共就這麽點,兩個人說著話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南溪大酒店。


    好巧不巧,剛好在大堂遇到了聚會結束下來的同學。


    ——以及班主任。


    越清歡遠遠看見一行人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本來想避開。


    但是南溪大酒店別的不說,裝修風格倒是和國內各種酒店一脈相承,整個大堂寬敞明亮,六層挑高的圓形天頂,整個大堂一覽無餘。


    更何況言斯誠一米八三的身高,雖然在各種小說電影裏,一米八三算是起步價,但在南溪這種南方小城裏,算是非常顯眼了。


    越清歡剛想往言斯誠身後躲一下,那邊邵千陽就看到人了,十分熱情地打了招唿:


    “清歡!”


    語氣裏的唯恐天下不亂明顯到像是滴到白色t恤上的油漬一樣明顯,而邵千陽也沒有什麽掩飾的意思。


    越清歡發誓,她和邵千陽同窗整整三年,從來沒有聽見他這麽熱情地叫自己的名字過。


    程諳遠喜歡越清歡的事情在班裏幾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當年越清歡性子比較獨,雖然不算孤僻,但是在班上確實是沒什麽要好的同學。


    就算有人向她示好,也被不著痕跡地擋了迴來。


    能堅持下來的也就一個程諳遠,就連他剛剛跟越清歡說的話,其實仔細一琢磨也能品出幾分不同來。


    但凡家裏有點背景,都不可能教出真正意義的傻白甜出來,哪怕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前提都是“知世故”。


    結果現在越清歡,和一個長相堪稱一絕,甚至比越清歡自己還好的男生,大晚上單獨站在酒店的大堂。


    眾人見著這一幕,下一刻都不約而同看向程諳遠。


    其實先前成績出來的時候,不少人都以為程諳遠會和越清歡在一起,誰知道最後沒考上清華的是越清歡。


    突然成了眾人視線焦點的程諳遠倒也沒有多大反應,不過難免還是對越清歡的這個“同學”產生一點興趣。


    既然都看見了,再躲反而顯得心虛,越清歡下意識挺直了腰杆,向眾人走來。


    “你們這麽快就吃完了?”


    受了言斯誠的影響,越清歡如今說瞎話的時候愈發臉不紅心不跳:“我本來還想說來看一下你們散了嗎。”


    講得十分偉光正,甚至也挑不出任何邏輯上的毛病,仿佛剛才那個滿地找門的人不是她一樣。


    班主任也是爽快人,開口就直奔主題,問出了在場一二十號人撓心扒肝的問題:“這是?”


    越清歡一噎,還是扯了個笑容出來:“這是我同學,言斯誠。”


    “這位是我班主任,黃老師。”


    言斯誠很會看場合,倒是沒有半點不正形:“老師好。”


    “言同學也是盛大的學生吧?”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邊上的人臉上看著還算平和,還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實則q裏早就翻了天。


    最基本的介紹禮,尊者優先,客者優先。從剛剛的介紹的話就聽得出來越清歡語氣裏下意識的親昵。


    他們班有一個沒有越清歡和程諳遠的小群,剛開始是幾個人打賭兩個人會不會在一起,後來參賭人數越來越多,最後整個班出了兩個當事人以外就沒幾個不在群裏。


    邵千陽:程神涼了,大家送一送。順便把賬結給我。


    七班關之琳:程神走遠了沒希望了,一首單身情歌送給老程,一首恭喜發財送給我自己。


    婁嶽池:有1說1,如果是男朋友的話為什麽不直說?


    邵千陽:沒1我也要說普通同學的話會跟你來南溪玩?


    詹其山:讀作同學,寫作男票。


    婁嶽池:詹其山說得對。


    顏令燁:婁嶽池說得對。


    ……


    一群人鬧得天翻地覆至極,有人默默開了口。


    育理薑子牙:我們不是賭到大學畢業嗎?一切皆有可能,哪有提前開盤的道理。


    邵千陽:別的不說,惡毒還是你薑子牙惡毒。


    不過在群裏鬧也鬧了,臉上倒是還一片和樂。


    送走了育理七班的人,越清歡才看向言斯誠,突然安靜的空氣,突然灼熱的臉頰。


    越清歡也說不清為什麽有點局促,咳了咳嗓子:“我先走了,明天三點的車,我們兩點出發搭公交過去。”


    言斯誠應了下來:“好,你迴去早點睡,反正不用趕這一期了。”


    越清歡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從南溪大酒店到家,神思一恍眨眼就到了。原以為今天她應該是加快了腳步,一看手表卻發現本來六分鍾左右的路程,她今天卻生生走了十分鍾。


    她們家住的是老式的筒子樓,當她走進樓梯間,走到一樓轉台的時候,卻突然福至心靈,跑下樓梯打開樓下的防盜門,遠遠看到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剛好淹沒在兩棟樓之間轉角巷子的黑暗裏。


    她拿起手機,試探性地發了個短信過去。


    剛走過轉角的言斯誠就看見屏幕上跳出了新的短信。


    越清歡:路上小心。


    終歸還是沒忍住,按了邊上的省略號,


    ——撥號至該聯係人。


    等待的鈴聲還沒有響一聲就被接了起來,接通後那邊卻一聲不吭,隻有輕微的電流聲和隱隱約約的唿吸聲。


    他站在巷子剛剛轉角的地方,靠著牆,涼意透過棉質的t恤浸至脊背。他看著不遠處尚且燈火渙散的街道,語氣也像平日裏那樣漫不經心沒個正型。


    哪怕是通過通話傳播過來的聲音已經被電流鍍上了一層說不清的濾鏡,言斯誠的聲音裏那股子專有的聲色還是鮮明。


    能把最普通的話說成調情一樣的感覺,又能用平常自然地語調說出曖昧無比的話。


    天賦異稟,與生俱來。


    “你剛剛吃飯的時候說,因為你覺得跟程諳遠不可能在一起,不想給他希望,所以才說你有男朋友了,那現在呢?你有男朋友了嗎?”


    越清歡一手撐著樓梯間的防盜門,一首拿著手機。


    向來清晰不紊的思維出現了一絲卡殼,卻也聽得出來這話的相悖邏輯。


    不管迴答有沒有男朋友,其實都是一個走向。


    作者有話要說:太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寫到捶床


    因為上夾子的緣故,明天(周二)的更新會在下午6點,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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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親時最討人厭的行為:


    1、遲到


    2、衣著不得體,濃妝豔抹


    ……


    5、帶一個朋友蹭飯


    畫著煙熏妝腳踩十二公分高跟鞋的喬晟然比對著某乎上的高讚答案,嚴格執行每一條。


    當她遲到了半個小時,帶著自己的好朋友來到約好的餐廳時,卻迎麵遇上了一樣遲到了半個小時,一樣帶著好友的相親對象。


    好巧不巧,還是她那位被老師棒打鴛鴦就跟她斷絕往來的初戀對象。


    她冷哼一聲:“呦,您還健在呢?”


    說罷揚長而去。


    再一次見麵的時候,她躺在擔架上,看著穿著白大褂的路則,濺了些許血跡的臉上露出了個無所謂的笑容:“路醫生,輕一點,我怕疼。”


    “怕疼倒是不怕死。”


    “您這話說得實在不解風情,我就想跟您撒個嬌聽不出來?”


    ——————————


    我一生追逐風的速度,賽道的終點是你。


    在你心上,橫衝直撞。


    超會撩賽車手 x 悶騷外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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