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鼻息尚存,應該還活著。隻是今後,注定會是個啞巴了。


    從他們剛才的對話裏,不難知道,這個男子跟皇族有關係。古往今來,哪個朝代沒有皇位之爭,手足相殘?隻是這男子是個忠心不二的,他的主人有福了!作為醫生,紅霏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隻是要想救他,就要不露聲色的,否則,別說是她就連舅舅一家也保不齊會引來殺身之禍。


    果然,第二天一早就有官兵上了山,說是鎮上出了大案子,皇家派去臨縣賑濟災民的糧車被搶,那夥強人十有*就躲到了這座大山裏。官兵們給每家每戶都留了強人頭領的畫像,說要是能協助他們抓到強人,賞銀百兩。而與之同時,家家戶戶的雞鴨牛羊都被洗劫一空。


    說是官兵,又跟強盜有何區別?適逢亂世,遭殃的可不就是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黎明百姓?


    原以為這天高皇帝遠的,自給自足也就罷了,卻不想,這一下子,囤積了一年的牛羊全被搶了。小山坳裏,個個哭天搶地,林嬸尤其氣憤,“這些挨千刀的,吃著皇糧,卻幹著強盜的事,也不怕惹怒了老天爺。”


    “林嬸,權當破財消災。”紅霏安慰了一下林嬸才進了門,民不與官鬥,是老百姓活下去的不二法門。反正,那些官兵也不是天天來搶,重要的是人沒事。隻要人活著,希望就還有。


    官兵留下來的畫像上,那個強人俊的有些不像話。


    天庭飽滿,劍眉星目,五官俊秀中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是個英武的少年郎。若非早有官兵說是強人,紅霏差點以為他是個將才了。


    朝廷昏聵,自然強人四起,屢禁不止。紅霏聽說過這一代有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卻不知竟也搶賑災的物資。


    自打臨縣發了大水,不少難民洶湧而來,大家能幫則幫,倒也相安無事,倒是鎮子裏的幾家大戶,門口天天擠滿了難民,為的是爭搶他們吃剩下不要的殘羹剩飯,據說為了一塊肉,沒少出打架鬥毆的事情。愛玩鬥雞,鬥蛐蛐的蘭家大公子最近有了新的消遣法子,鬥人力!用石灰圈了一畝三分地,拿一隻豬蹄高掛在竹竿上,讓難民們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同時邀來了一群酒肉朋友,下注賭錢,豬蹄由贏家賞給勝利者。


    蘭家空曠的後院沒幾日變成了一個修羅場,處處可見斬斷的胳膊和腿,遍地血腥中,蘭家大公子高興的喝著,笑著,喝彩著。修羅場上天天血雨腥風,頭破血流,修羅場外,鶯鶯燕燕,飲酒作樂。人們看著敢怒不敢言,隻是沒過多久蘭家為富不仁,豬狗不如的醜聞傳遍了整個龍鎮!


    最後還是吳家心善,開了糧倉,架起鐵鍋,設了粥攤,讓難民們有了住處和吃食,而吳家也因此聲名遠播,深受愛戴。


    這些都是紅霏從林嬸那兒聽來的,林嬸又是在她家那口子迴來時,聽他說的,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紅霏心心念念的,還是昨日那個因為忠心沒了舌頭的男子。昨天她隻是幫忙拔掉了羽箭,用舅舅那會兒多餘的湯藥煎好,灌進了男子的口中,也不知他此刻是死是活?


    吃罷晚飯,紅霏等舅舅和舅娘歇息了,這才拿著紙糊的小燈籠上了山。大晚上的,又是個女孩子,被舅舅知道了,肯定是不允的,何況今天官兵還說,山上可能藏著一幫強盜?


    白天舅舅曾三令五申的要她和舅娘待在家中,別拋頭露麵,以防萬一。他是這個家的男人,有些事讓他去辦就行了。至於晚上,舅舅更是安排她和舅娘住在一起,他則操著刀在門口走廊裏守著,全副身心戒備。


    紅霏知道,舅舅是想守住這個家。


    可救人如救火。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終。


    後半夜,紅霏還是趁著舅舅靠在廊柱上打瞌睡,悄悄出了門。一路上,紅霏走得飛快。


    一輪明月高掛空中,銀色的月光照亮了上山的路,樹影婆娑中,紅霏小心翼翼地踩著凹凸不平的山路,深一腳淺一腳。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紅霏更是小心,因為住在這山坳裏的,有好幾家都是靠著打獵為生,所以山裏挖了很多陷進,一不小心就可能禍從腳下來。叢林裏,偶爾還會有幾聲綿長的狼嚎聲,伴隨著風吹秋葉的響動,排山倒海似的分外駭人。


    紅霏緊抓著手裏的燈籠,沒敢鬆懈。一步三看的,很是謹慎。


    不消半個時辰,黑乎乎的洞口已經出現在眼前。


    紅霏把手裏提著的藥罐子和陶碗放在洞口,高舉著燈籠往裏麵看,驟然,眼前掠過一道白光,脖頸處傳來了一股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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