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的白光令人暈眩,跌坐在審訊桌旁邊的sword感覺不到地麵,感覺不到空氣,甚至感覺不到reid還在房間裏。驚愕、自責、後怕……sword花了幾秒鍾的時間,為腦海中交錯糾纏的情緒一一起了名字,然後在皮膚的顫抖中,她分出精神,來對付意念中間最急迫的那個問題:


    毒藥是從哪裏來的?


    前一天,katrina被17分局當做重要嫌疑人逮捕,緊接著刑事拘留。那個時候,sword可以肯定,17分局為她做過搜查,她不可能成功夾帶藥品。


    從那時候起,一直到剛才,katrina都在警方的監控之下,除了統一派發的食物和水,她無法從外界獲取任何東西,更遑論劇毒(氣字頭的青)化物。


    除非……


    這個可能性讓sword後背發涼。


    除非……


    她想找的敵人,血線的最後一個成員……一直就在她身邊。


    “sword!”


    如同石頭打破冰麵,sword聽見reid的聲音。


    又一次,她的牙齒在打顫,她找不到下一個唿吸,她知道自己正處在恐慌症的邊緣。但是不行……這裏是審訊室,不下十台攝像機監控著房間裏的角角落落……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有可能被反複分析,而能接觸到這錄像帶的人,每一個都還不能洗脫嫌疑……她覺得自己像是孤身而立的劍士,而麵前湧來的是千軍萬馬……明知自己不敵,卻不能相信任何一個人……


    sword緩緩仰起臉,看見正關切地詢問著自己的reid。


    reid……會是你嗎?不,千萬不要是你……


    說些什麽,她必須說些什麽,就像她沒有懷疑整個17分局,加上整個匡提科一樣……


    “……是我的錯嗎,doctor,是我的錯嗎?”sword小聲說道。


    她低下頭,將臉埋在膝蓋上:是我的錯嗎?doctor,告訴我,是我想錯了嗎?


    sword不是第一次站在bau組辦公室的玻璃門前,但她從來沒想過她會站在這裏,裝作是等電梯,卻暗地裏用這樣的眼光,觀察著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半,hotch的主管辦公室亮著燈,想必在為今天的事件埋頭書寫著報告,向上級解釋sword這個以“重要證人”的身份來到bau的人,為何在今天早些時候出現在審訊室裏。


    rossi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擋板後麵隻露出半個花白的腦袋,一動不動,想必是在思考今天的審訊。


    jj的座位已經空了,在沒有外勤的時候,她盡量按時五點半迴家,據sword所知,是因為她的家裏有孩子在等著她。


    再往右邊看是morgan的座位,他正拿著圓珠筆,桌上放著文件,sword並不知道是否與血線案件有關。過去幾年和bau相處的經曆裏,sword能感覺到morgan總是最抗拒自己參與調查的那一個,但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morgan對麵的座位是空的,sword聽說最近bau有一個探員離了職,想必這應該是那位探員原本的位置,現在接任的探員可能還沒有到。


    向右手邊看去,幽深的通道引向garcia的小辦公室,sword在fbi做實習的時候,garcia算是她主管的主管,是lg與合夥人調查所電腦專家,magnolia的靈魂導師,但即便有這層關係,sword對她也所知甚少。


    不久之前,醫院傳來了katrina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卻還未蘇醒的消息。sword急切地觀察著這些探員臉上的表情——是慶幸,是放鬆,亦或是緊張?——sword不得不承認自己分辨不出……他們是受過訓練的探員,不像普通人一樣,容易在壓力下露出馬腳。


    ……還有reid。sword看見他收拾好了東西,匆匆向電梯走過來。注視著reid朝自己走過來,sword不知道,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願細辨,自己的大腦正在處理什麽樣的邏輯。sword想起上一次在這個電梯間遇到reid的時候,自己的大腦裏同樣是一片空白,但這一次,卻是出於完全不同的原因。


    “sword。”sword聽見reid在叫自己,他在她旁邊站定,兩手攀著郵差包的背帶。


    sword逼迫自己暫時清空思維,做出迴應。


    “你得重新按電梯。”見sword迴過神來,reid說道,“電梯已經來過一次又走了。”


    “對不起。”sword低頭去看,果然,剛才按過的下行按鈕已經暗了。她又一次按動按鈕,召喚電梯。


    “……sword,”sword聽見reid說道,“你今天狀態不好,我開車送你迴去吧。”


    “謝謝你,但是……我今天是開車來的。”sword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不適合開車,但她更想有個自己的空間,能夠整理一下思路。


    電梯來了。


    reid伸手為sword擋了一下電梯門,禮節式地請sword先走。sword不禁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reid的意思,率先邁入了電梯。就在距離縮短的那一瞬間,sword聽見reid在自己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夜幕降臨,reid的藍色沃爾沃駛上被路燈照亮的高速公路。


    sword咬著下唇,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觀察著路燈在車裏留下長長短短的影子。——不可能是他,不可能,sword在心裏默念著。她一向不覺得自己是個宗教上虔誠的人,但在此時此刻,她甚至願意祈禱。sword坐上這輛車的時候,就滿心知道,如果真的是他,那她這次怕是要屍骨無存。


    但……不可能的……不可能……


    “這是我的不在場證明……”車開上了高速公路,率先開口的是reid,他的聲音打破了輪胎與地麵單調的摩擦聲,“昨天,我從lg與合夥人離開的時候,是早上十點。那之後我迴家休息了一會兒,這期間雖然沒有人證明,但是如果你去看17分局的監控錄像,你就會發現我在那一天沒有接近過警局。


    “下午,與你通過電話之後,我才得知了katrina與血線的聯係。”reid一麵開車,一麵繼續講述著自己的時間線,“這時候,我聯係了hotch,希望可以將案件移交給bau負責。這段時間我沒有離開家,一直到今天早上8點。移交案件的事,我不需要出麵,因為具體的商議是由hotch和聯絡官garcia進行的。——這些記錄,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找任何一個你信任的電子專家,來驗證我的手機定位記錄。


    “根據匡提科的記錄,katrina是在昨夜22點左右,以重要證人的身份移交到匡提科,暫時做保護性關押的。像我剛才說的一樣,今天早上我8點離開公寓,9點的時候到達bau。你是9點30的時候到的,9點45,我們開始了審訊。”reid說著,用餘光看了一眼sword,“從此之後直到12點,我們都在觀察室。”


    sword下意識地點點頭,迴憶起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


    “這之後是我唯一不能為自己提供證據的時間段。”reid繼續說,“12點,我去找hotch商議,讓你親自詢問katrina。這段時間之內我的確有暗地裏化物交給katrina的可能性。但是早上結束審問的時間是有記錄的,我和你隻見的談話大約五分鍾左右,我相信hotch可以為我證明我到達和離開他辦公室的時間。通過計算,你應該會發現中間我獨自一人的時間,不足以我繞路去找正在吃飯的katrina。而我迴到審訊室之後,直到事發,我們都一直在一起。”


    sword一言不發。reid說得沒錯,假設他真的給了katrina毒藥,時間隻能是中午他去找hotch商議的時候。審訊室、katrina臨時關押的地方、和hotch的辦公室,在空間上幾乎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如果想要繞路去給katrina毒藥,首先花費的時間絕對不止兩三分鍾,其次要冒被別人看到偏離路徑的風險。這可能性很小……但不論如何,這是個可能性。


    不過……


    “sword,十六年前katrina被綁架的時候,我不滿十七歲。”reid手握著方向盤,讓車順著高速路,緩緩來到了因下班的車流而有些擁堵的地方,“那時候我正在攻讀化學博士——我相信你知道博士學位的工作量。我不可能一邊出現在實驗室,一邊控製一個七歲女孩。


    sword仔細思索著他一路上的每一句話。如果這些話從別人的口中說出,她會覺得是提前背好的,但事實是,reid確實能做到一麵開車,一麵條理清晰地敘述並且提供證據。sword將他說的話在腦海中重新梳理了幾遍……他說的都是事實,他的思路沒有偏私,他的結論可以相信。


    ——隻不過,那理論上的一絲可能性……sword猶豫著。


    “所以,sword,不是我。”reid停在擁堵的車海裏,轉過頭,對sword說道,“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們可以一起找到真正的犯人。”


    川流不息的車燈下,sword端詳著reid的臉,端詳著這張她如瀕死之人渴求空氣一般渴求著的臉,研究著這張臉上停車燈映出的紅光,研究著她夢見過無數次的眉弓和顴骨,好像這樣就能看出她是否該順從自己的直覺,看出自己即將做出的選擇是否正確。


    sword偏過頭,看向車窗外的夜色:“doctor reid……如果這一次我錯了,我就是真的完了。但是……”


    reid沒有說話,他該說的已經說過了。


    sword再次開口,說出在坐上這輛車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自己會說的話:“……我相信你。”


    reid的客廳。


    sword自己的公寓還是犯罪現場,公孫理去過警局,不能完全相信,匡提科和17分局充滿了可能被懷疑的對象,下一個可以私下對話的地方就是reid的公寓。reid端著兩杯咖啡從廚房裏出來,將一杯放在sword麵前,接著自己也在sword對麵坐下。


    sword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現成的咖啡粉,和sword自己在家喝的也差不多。口感是其次,重點是提神。她放下手裏的杯子,開口問道:“bau可以相信嗎?”


    “從私人的角度上,”reid迴答,“我很了解他們,他們身上並沒有是犯人的傾向。但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理論上他們也有可能,還需要再確認他們當時的行動。”


    sword點點頭:“公孫的情況也差不多,昨天我去警局之前,她先到的警局了解情況。那個時候我不在,不能肯定她做了什麽。”sword頓了頓,歎了口氣,“……就算排除了公孫和bau,還有17分局的全體人員和在匡提科接觸過katrina的所有人。”


    ——這就是林林總總百來人。


    sword的視線轉向reid放在書架旁邊的兩個紙箱子。那裏麵裝著dipole的筆記,是sword失去的記憶,可能記載著關於血線最後一個成員的線索。不久之前,他們從瀕死的dipole嘴裏得到了這些筆記的位置,在沒有告知bau的情況下,將它們移到了reid的公寓裏。


    現在,這兩隻紙箱依舊原封不動地立在原來的位置。——之前他們說好,不到萬不得已,不打開它們。


    ——現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嗎?


    “sword。”注意到sword的視線,reid出聲叫她。


    sword轉迴視線,注視著手中的咖啡杯。她意識到這是dipole的伎倆,是他最後的詛咒。——想得到提示嗎?代價是揭開你最深的傷疤。隻要你沒有足夠聰明,不能自己看出事情的真相,那就跌迴深淵,像你本來就不該爬出來一樣……


    還有katrina……sword想起燈光蒼白的審訊室裏,katrina看著她,無奈地提起那些需要全部理性才能壓抑的、渴求血與折磨的念頭,又想起她苦笑著陳述事實一般地說起自己愛著他,那個綁架自己十年的犯人,想起她為了讓這個犯人不露馬腳,認下自己沒有犯過的殺人罪,然後又自願吞下劇毒……


    還能救她嗎?就算她從劇毒中存活,就算找到了真正的犯人,還能救她嗎?


    ——如果自己不曾忘記十七歲之前的記憶,就算如當初一樣從dipole手下逃脫,自己還有救嗎?……


    不,現在還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sword搖搖頭,甩掉自己的思緒,放下咖啡杯,問reid:“你覺得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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