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繪葶今天和楚妍約好了在學校門口見。雖說是住在同一屋簷之下,但近來她去酒吧上班與下班迴來休息的時間恰和阿妍上學放學的時間完全顛倒,所以她其實有段時間沒好好見見妹妹了。


    原來倒還好,利用時間差姐妹倆還能好好小敘片刻,隻是“小調”走了一人,她難免要增加晚上的工作時間。好在,這兩天有符合要求的新人來了,她便申請調休一天。


    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離約好的點已經過了一會兒了,不過她也不急,沒想著給妹妹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什麽的。


    阿妍從小守時,隻會早到。若是晚來片刻,必然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對此她很清楚。


    環視一圈,她找了個稍微陰涼點又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站著。夏天了,有些炎熱,何繪葶便把稍微長了點的頭發別向耳邊。


    安禾一出s中校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垂眸站在原地思索兩秒,他還是隨著心意走了過去,雖然……他還沒弄明心中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然後她垂頭輕攏碎發的一幕就映入他眼簾。他的視力很好,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她修長的脖頸。於是在離她兩步時,他便停了下來。


    不同於初次在酒吧見到她時,衣色冷然,燈光照下,有種古樸而又朦朧的美感。亦不同於上次他拜見秋姨時,她著一身長裙,知性而典雅。


    何繪葶今天很簡單地穿了七分褲,上身一件雪紡,隨意且清爽。她已然看見了安禾,微笑著示意。


    這是他們巧遇的第三次。


    夏日炎炎,他們之間卻蔓延著某種微妙的情愫。


    倏尓,何繪葶衝他身後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無限溫柔。安禾怔然間,一個少女就已經同樣的展露出笑容,一伸手就扒住了何繪葶的腰。


    都那麽大了,楚妍自然不好意思衝進姐姐的懷裏。但是走上前埋進她懷裏蹭一蹭自然還是可以噠!超軟超舒服的……這般念著,楚妍下意識地又拿臉頰蹭了蹭。


    何繪葶習以為常,順手摸了摸楚妍的發頂給她順毛,楚妍愈發舒服,隻顧享受,眼睛都不由自主眯了起來。


    而安禾……他記性很好,哪怕隻與何楚妍在s中見過一次麵。在看到楚妍與她相依偎那一刻,他就已經反應了過來,原來,小姑娘口中的鋼琴彈得很好的姐姐便是她。然而,安禾心中卻又不覺突兀。是了,何楚妍、何繪葶,他早該想到的。


    小姑娘還在她的懷裏,安禾猶豫著,這種時候,他是不是該離開一下?躊躇著,邁不開腳步。


    “姐姐,我們現在去弗洛館嗎?”楚妍好不容易抬起頭,抬頭小聲問著何繪葶,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何繪葶,她們真的好久沒一起出去了。但是,楚妍咬了咬下唇,姐姐她最近很累的,她知道。雖然自己真的是想和姐姐一起出去。不由得,她神色黯然。


    沉默了一下,還是改口。“要不,我們還是迴家吧……”


    看著妹妹又瘦了一圈的臉,何繪葶心疼地歎息著,昨日她看到阿妍做的創業書了。她……一直都很努力,比自己要強了很多。


    真好啊,現在,妹妹與她。她的神色越發柔軟下來。


    低下頭,輕輕地在阿妍額頭印下一吻,柔聲:“當然,現在就去。”


    一觸即離,卻神奇地撫慰了楚妍內心的忐忑。


    安禾一直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姐妹即將離去時,鬼使神差下,他問道:“要一起嗎?”


    話一出口,他有些懊惱的住了口。他今日隻是來履行事業導師的職責,去弗洛館其實在他的計劃之外。更重要的是,這麽突然提出來,總教人不喜。


    ……


    楚妍坐在車後排,端著一張清秀的小臉,直視前方,不言不語。請問誰能告訴她,男主安禾到底是怎麽認識自家姐姐的?按理來說她的任務確實是促進他們兩人在一起,遵從世界軌跡。但是她就是莫名的,心中有些澀澀的感覺。


    車裏放的是一首民謠,他與她都不是多話之人,偶爾一句,皆讓彼此會心一笑。


    楚妍將目光移向窗外,或許她不得不承認,安禾和姐姐在一起,確實是有種旁人都插不進去的氣氛。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澄澈、明淨的水,流淌著,通透而無聲。


    清風徐來,我自悠揚。


    弗洛館原是一位富豪的私人收藏館,在富人離世之後,他的兒子將其捐給了政府,眾人方有幸在現在看到了如此多的珍藏。弗洛館不是很大,中等體量,分兩個部分,為中西方兩場地。那位富豪是對生活很有品位的一個人,故其藏品種類繁多、品相優湛,頗有意趣。


    從事藝術的人往往對生活有不同於常人的感悟,一喜一怒、一哀一樂皆是不定。


    而單純喜歡藝術的人往往隻是純粹地喜歡著生活。


    到了弗洛館門口,楚妍輕輕地放開了繪葶的手,背著手歪頭笑著:“姐姐,我們分開看吧,兩個小時後在這裏見喲!”轉眼間,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縱然舍不得姐姐,但她清楚地記得,姐姐在三年後會得一場重病,所以,最安全的舉措便是掰正並維持原劇情。她一絲一毫都不敢拿姐姐的性命開玩笑。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弱小的不值一提。


    楚妍垂下眼簾,稍作思考,走向了雕塑區。畢竟……姐姐她,一定會先去畫展區。果然,穩妥考慮,還是岔開比較好。


    就這樣吧,反正他們真的很般配。


    “阿妍?”驚詫之下何繪葶沒來得及拉住妹妹,藝術館內出於修養以及對他人的尊敬,無人大聲喧嘩。來往之人皆步履悠緩,盡情欣賞著那些令人讚歎的佳作。


    她不好大聲喚迴妹妹,無奈地拿起了手機。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按住了她。“讓她自己吧,她已不再是個孩子了。”


    何繪葶轉頭看向安禾,猶疑著放下了手機。阿妍本就懂事,並且這些天愈發獨立自主,所以……她確實是該給妹妹些自由?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極其自然地把手放下插到褲口袋,安禾側頭問道。“這裏我來過兩次,還算熟悉。”


    “多謝,但是不必了。”何繪葶向他揚了揚手中的館藏分布圖,然後微笑著朝他搖了搖頭。又略微頓了一下,直至她下定了決心,何繪葶慢慢開口:“還有,再次謝謝你的相送,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


    聽到這話,安禾再遲鈍也感覺到了這是種拒絕,有那麽一瞬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著她堅定的眉眼,最終,也隻是迴了句:“不用謝。”


    按理來說,他應該走了的。但是在大廳孤零零站著的他,垂頭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突覺,既然來了,何不再看看呢?


    楚妍在雕塑館已經逛了一圈。走到側廳的門準備換個地方欣賞時,她看到了有個小攤。攤子上是一堆白色的石膏像,有憨態可掬的小豬,也有低頭淺笑的少女……


    她安靜地站在攤前,有人熱情地招唿著,“小姑娘,來嗎?”


    許是被那遙遠的過去所觸動,她也坐下來,終是拿起了排筆。細細著選那些顏色,揮下了第一筆。


    至於何繪葶與安禾這邊。


    繪葶細細地欣賞完一幅畫時,後退轉身時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抱歉……”


    “不好意思……”


    兩人同時出聲,又是同時一愣。許是命運之神的安排,他們開始了第四次相遇。


    一旁的裝飾柱,恰雕刻的是舉著弓箭的愛神——丘比特。


    他們在他的目光下對視。


    ……


    迴去之後,楚妍敏感地感覺到姐姐有什麽不一樣了。是夜,楚妍穿著萌萌噠睡衣,敲響了何繪葶的房門。


    躺在姐姐香香的床上,楚妍抱著枕頭悄悄地問著:“姐姐,你有喜歡的人了嗎?”黑夜使人的感官擴大,連聲音都好似無限循環。最起碼於何繪葶而言,聽到這個問句時,她感到了心跳“砰砰”地加快。


    心思百轉千迴,她隻聽自己的聲音平然無波道:“沒有。”但是楚妍卻感覺到她唿吸有一瞬間的紊亂。


    沉默片刻,楚妍也沒再追問,把枕頭好好的墊在自己頭底下,雙手抱著何繪葶的胳膊,醞釀著睡意。


    此事不急,總還是有時間的。


    第二天清晨,何繪葶破天荒地準備好了早飯,雖然隻是熱了她們昨天買的壽司。待楚妍吃完之後,繪葶叫住了自己的妹妹。“阿妍。”


    楚妍一愣,看到何繪葶難得嚴肅的臉,便緩緩坐了下來,坐姿端正。以同樣嚴肅的表情迴望著,“怎麽了嗎?姐姐。”


    “我前些日子看到了你的創業計劃書和零售業分析報告。”何繪葶看著自家妹妹,欣慰而自豪。“做得很好。”


    她雖不精通於商業上是事情,但是基礎她掌握的很好,並不會有差錯,然而,她在這一方麵做得真得不好。所以,當她看完阿妍那麽一遝,明顯耗盡心血的文件時,內心尤為震撼。


    阿妍還那麽小,便已經那麽出色。是她自己的聰慧,也是……家裏情況的威壓。所幸,


    何繪葶下定決心,把桌子上的一個紙質文件袋遞了過去。“這是父親留下的最後財產。我那裏放了一半,這一份給你。”


    楚妍睜大了雙眼。


    何繪葶仿若未見,繼續說下去。“裏麵還有父親至交的聯係方式,適當的時候,會很有幫助。”


    至於什麽是適當的時候,不用她說,自家妹妹都會明白。自然是,當她已經展露一定頭角,讓別人看到她的潛力的時候。隻有這般,才能強上加強。


    “以及,父親的筆錄。”沒有什麽是比先人傳授的經驗更重要的東西了。試錯固然可以讓人成長,但是有方向的試錯才能讓人走在別人前麵。


    鍾表一點點走過,滴答、滴答。


    片刻,楚妍把文件袋推了迴去。“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看著一旁照片中,父親母親的臉,拒絕著:“我還太小,如果失敗了……”


    “不,這正是時候。”何繪葶再次把文件袋推了迴去。正是因為她聽說了這次是由蘇衍作為指導老師,他在商界的名聲她都素有耳聞。他作為投資人,其他的時候還好說,但是絕對會不允許這次有關名譽的失敗。


    更何況,楚妍的老師也不會允許關門弟子這麽打臉。趁機在這次創業中,抓住大份,才會讓阿妍她未來的旅途少一些阻礙,更有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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