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姐,你喝一口吧!求求你了!!”綠珠已經泫然欲泣了,“這可是醫官們特意囑咐的大補湯,你看——丹參、鹿茸、紫河車、阿膠……都是養血的好東西,你就喝一口吧……”</br>“綠珠,我真的不想喝,太腥了。”安兮年受不了她的“糾纏”索性閉上了眼,昨日,她一定流了很多血,不然怎麽會連個綠珠都打發不了?她隻感覺虛弱和全身無力,卻什麽都不想吃。</br>“不腥啊!”綠珠聞了聞,“真的不腥呢!安姐姐,你聞聞。”</br>“吱嘎——”女婢推開門,焰魔羅走了進來,離得老遠他就聽見了屋內鬧哄哄的,“怎麽了?”</br>“大汗,安姐姐她不喝大補湯!”</br>可惡的小綠珠,居然告她的狀,想害她被打嗎?安兮年狠狠的瞪她。</br>“出去吧。”焰魔羅沒有發脾氣而是接過了綠珠手上的湯碗,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br>“怎麽不喝?”他抬起冷眸責問她,卻細心的替她吹涼熱湯。</br>“我怕有腥味。”</br>“沒有!”他霸道的將勺子遞到她的唇邊,不容抗拒的逼著她乖乖喝下,“提前用嫩薑和梨片醃過,怎麽會腥?”</br>果然呢!安兮年微微詫異,居然沒有腥味,還有著梨子淡淡的清香,可是他怎麽知道?他是參與了烹製?還是管的太細?醇香入喉,五髒六腑都旋即變的暖和了起來。</br>這湯不難入口,加上是焰魔羅親自喂她的,安兮年乖乖的喝完了一整碗。很快她就感覺到了藥效,生機在她的體內緩緩的灌注,她恢複了些力氣,臉色也好看了些。</br>“對了,德懿太妃那邊……”</br>“沒事了。”</br>他們誰都沒有再提她肩膀上那個吻痕的事情,即使它很難被忘記。</br>安兮年抿了抿唇,想要去牽他的手,然而當她靠近的時候,他卻轉身去放了空碗,似是有心又似是無意的避開了她。</br>安兮年心裏一涼,他已經不想與她碰觸了嗎?可為什麽還要照顧她?</br>“我怕做噩夢,今晚可以陪我嗎?”她的眼神濕漉漉的,帶著幾分乞求。</br>焰魔羅遲疑了一下:“讓綠珠陪你。”</br>她還沒來得及失望就聽見了虞嬤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汗,東禹進獻的佟美人已經沐浴熏香送到西室了。”</br>焰魔羅沒有再看她一晚,站起來,走了。</br>————————————我是分割線——————————————</br>“佟美人是誰?”安兮年問綠珠。</br>“佟美人是去年東禹君來拜謁汗王時晉獻的美人,汗王以往從未召喚,隻因這佟美人擅音律,便被德懿太妃留在身邊了。”</br>語音剛落,房簷相銜的西室就傳來了轉軸撥弦的聲音。</br>“這是?”</br>“這是琵琶曲!”綠珠笑嘻嘻的替安兮年添著炭火,在綠珠看來,大汗有很多個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就連她替牛馬接生的阿爹也有著三個老婆呢!所以綠珠雖然與安兮年交好,卻沒有替她難過的想法。一個女人想要獨占一個男人,這是不可能的事!</br>安兮年垂著螓首,聽著西室傳來的靡靡之音,第一次在這樣的心境裏去聽一曲琵琶曲,它的音色既粗獷又甜美,尤其適合荒涼的漠北。三三兩兩聲,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中又帶著嫵媚。</br>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麵,一個穿著緋紅色薄紗的美人抱著琵琶,美人朱唇粉麵,曲音攝人心魂,焰魔羅一定無比暢快,枕著美人的肩,飲著葡萄釀的酒。</br>又過了一會兒琵琶曲停了,西室滅了燈,然後有溫熱纏人的嚶嚶聲響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她很清楚那是什麽,安兮年的心擰作了一團,她想趕緊捂住耳朵卻碰到了手腕上的切口。</br>“嘶……”她疼的趕緊吸氣,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br>“安姐姐小心哪!”綠珠緊張的跑來查看她的傷口,好在沒有開裂。</br>“綠珠,我好疼啊……”她的目光停落在虛無處,視線逐漸被淚水迷蒙了。</br>“疼?傷口並沒有流血啊……呀!姐姐不哭,不哭,我這就去叫醫官!”綠珠被她的樣子嚇白了臉,兔子一樣著急忙慌的跑了。</br>年幼的綠珠並不明白,她的疼是在心裏,醫官是治不好的,焰魔羅也治不好,隻要愛不熄,痛就會連綿不絕。</br>『次日』</br>今天日頭好,沒有刮風,太陽曬得人懶懶的,綠珠特意打開窗說要散散血腥味。安兮年吃了藥以後倚靠著窗邊的軟榻透氣,她看到一方染著落紅的手帕被高高的掛在西室的屋簷上,這既標示了佟美人是完璧之身,也標示著佟美人得了寵。</br>昨夜,他快樂嗎?</br>她正癡癡的發著呆,隻見西室的門開了。</br>焰魔羅穿戴整齊的迎著太陽走了出來,燦烈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宛如神祇般光芒萬丈!佟美人也跟了出來,她比安兮年想象的還要美一點,順從的跟在焰魔羅的身後,柔情似水、清麗如夢。</br>“恭送大汗。”佟美人綽約的行禮,那一低頭間的嬌羞莫說男人了,就連安兮年的骨頭也都酥了。</br>“嗯。”焰魔羅應了一聲,目不斜視的走了。</br>安兮年失血過多,所以格外的易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再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變了。</br>“綠珠,什麽時辰了?”</br>“安姐姐醒了?已經酉時了。”</br>她聽見屋外有動靜,又問道:“外麵發生了什麽?”</br>綠珠端著熱氣騰騰的大補湯在她的麵前坐下,這湯藥可是一直用小爐子熱著,得趁熱喝的呢。“是宗事官在給佟美人掛紅燈籠。”</br>“掛紅燈籠?”</br>綠珠喂著她,解釋道:“這是宮裏的老規矩,大汗晚上要寵幸誰就會提前派宗事官去掛上一盞紅燈籠,以前隻有姐姐一個人所以就免了。”</br>“咳咳……”安兮年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所以他今晚還是會留宿佟美人那裏?他很喜歡她?</br>“綠珠不好,害姐姐嗆到了!”綠珠趕緊拿帕子拭去她唇邊的湯漬。</br>“我不想喝了呢。”安兮年推開碗。</br>她看到自己手腕上包紮的傷口,想到了她肩上那個匪夷所思的痕跡,不管是誰陷害了她,都成功了。雖然焰魔羅避而不談,可也不願意再見她了。她用一死來表忠貞,可對於他這樣的男人來說,還是會有芥蒂的。</br>“拜見大汗。”窗外傳來了西室奴仆的聲音。</br>安兮年一個猛子跳下床,心急意亂的跌撞到窗邊猛然推開窗。窗子被撞開發出了一聲巨響,她的莽撞冒失引起了西室一幹人等的側目,就連焰魔羅也轉過冰冷的麵目看向她。</br>她趴在窗台上與他對望,他的身後是被落日的餘暉點燃的西天雲彩,紅彤彤的火燒雲映襯著他赤色的眼眸,他就宛如是從天而降的戰神一樣。</br>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眸光看他,很深刻,卻又是含蓄的,滿肚子的思念與委屈不能訴說,隻能這樣望穿秋水的看著他。無赦,無赦……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大汗,奴家已經備好了晚膳,一些東禹的小菜,也不知合不合大汗的口味。”佟美人款款而至,蹲在了焰魔羅的身側。</br>焰魔羅轉過頭,一隻手將佟美人扶了起來,他沒有再看安兮年,毫不猶豫的牽著佟美人進了西室。</br>不一會兒,琵琶曲又響了起來,西室的紅燈籠竟然比月亮還要明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