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林瑾瑤,她不再穿以往最愛的水綠長裙,換上了正一宗統一的白底藍紋製服。她原是跟著師姐一同前來的,薄唇緊抿,杏眼轉來轉去,期待中帶些拘謹。


    見到君晏與夏同和後,她明顯放鬆許多,笑著招手迴應他們。君晏側身迴望,與林瑾瑤點點頭。


    陶桃摸著下巴,把這一幕悄悄記在心裏。書中不僅一次描寫過君晏對林瑾瑤的眼神,是深沉而又壓抑的。她看書時就想象不出是什麽樣的眼神,現如今見了這麽多迴,也無法將君晏的表現與這兩個詞對上。


    不過係統不會錯,君晏的感情進度條飛漲,他對林瑾瑤已經有感情了。


    陶桃想得入神,不覺間夏同和已經走到君晏身邊:“大哥,在宗門門口時我就見著你了,但是你沒看見我,沒想到我們竟還是有緣的。”


    君晏皺眉瞧他,他不喜多言,故不出言反駁,此番舉動卻更給了夏同和繼續黏上來的動力:“我問過師兄了,你們落雁峰許久不曾有新弟子,你現在是不是要自己認路?”


    君晏點頭,陶桃聽著這話,隱約猜到夏同和的目的。


    “那不如與我們一道吧,我師兄很好人的。”


    果然。陶桃扶額,雖然不知道夏同和的身份,但是試煉秘境中所見,憑他的衣著與陣盤,家底應該不錯,卻不知為何對君晏像個狗皮膏藥一般。


    君晏沒有第一時間迴答,顯然對夏同和所說的有些心動,但尚存疑慮,遲疑間他先看向陶桃。


    這是讓她決定的意思?陶桃慌張地眨眨眼,感到受寵若驚,不經大腦道:“其實我對正一宗也多少有些了解。”


    語畢陶桃恨不得掐死自己,要是君晏問起來,她該怎麽解釋自己一個在偏僻蛇穀山洞中,寄居在一枚小硬幣上的靈體,為什麽會知道如今第一大門派正一宗的事情。


    陶桃鴕鳥一般低下頭,試圖躲過這一劫,卻聽見君晏的聲音:“不勞煩師兄了,師父已囑托過我。”


    “真的嗎?大哥你不用跟我客氣的。”


    這迴君晏不再迴答,略過他徑自走向陶桃。陶桃看見君晏來,將頭低得更低,奈何君晏走至她麵前時特意放慢了步子,背在身後的手指尖勾了勾,確保陶桃一定能看見他的動作。


    陶桃咽口口水,緊張地跟上去,走之前不忘迴頭看一眼林瑾瑤的方向。林瑾瑤一臉懵懂,看了幾眼君晏的背影就收迴視線,跟自家師姐說話。


    好吧,她要獨自麵對疾風了。


    陶桃跟著君晏走到宮殿群中,看他背著手抬頭觀察一座仙宮,半晌幽幽道:“這是平日上課之處?”


    “對。”能拖一時是一時,陶桃順著君晏的話說下去:“正一宗弟子分為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親傳弟子。你是修明道人的親傳弟子,以後法修課程將由他親授。”


    “除此之外,外丹煉造,天機斷事,養氣鍛體等等課程,將與其他親傳弟子或內門弟子一同,在這太極峰修習。”就像大學的通識選修課,陶桃為自己這一完美類比滿意地點頭,可惜沒人可以分享。


    “怎麽了?”君晏的目光依舊是平靜無波的,陶桃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卻覺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已被他洞察。


    不對,對於心緒的感受是單向的,要洞察也應該是她洞察君晏的心思。做完這一層心理建設,陶桃穩定心神,搖頭:“沒事。”


    “那繼續吧。”君晏不再看她。


    接下來的時間,陶桃絞盡腦汁迴憶書中對正一宗的描寫,無論是不是有用的都倒豆子一般講出來,終於像模像樣地完成了“正一宗半日遊”的導遊工作。


    走完最後一個地點,君晏不急著迴去,倚著仙鶴閑談:“你對這裏還真挺熟的。”


    “一般般吧。”陶桃笑著打哈哈,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


    不想君晏聞言眼神一黯,轉身架上仙鶴,不欲深究。這反倒令陶桃愣在原地,盯著君晏的背影,負罪感上頭。


    “走吧。”君晏發覺陶桃沒有跟上,出言提醒,隻是依舊沒有迴頭看陶桃。


    陶桃被他這副模樣弄得有些心慌,她知道君晏從來就是冷淡的,隻是她憑著係統給的金手指,每每能猜到君晏的心情,因此並不覺得他遙遠,可眼下她嚐試著去感受,卻發現君晏的心情幾乎如死水一般沒有波動。


    君晏似乎真不在意這件事,她本該慶幸。可是現在她寧願君晏是憤怒的,也不願被他的冰霜隔開。


    陶桃靠近仙鶴,伸手揪仙鶴的羽毛,意料之中的,指尖變成半透明狀穿過仙鶴。


    “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裏?”陶桃的聲音細如蚊呐。


    君晏側頭看她,眸色深沉,卻不說話。


    陶桃半天等不到迴應,小心翼翼地抬頭,與君晏對視上,心裏無由翻出一陣委屈,緊接著鼻頭一酸,眼前忽然被水霧遮擋。


    君晏身形一僵,未料到陶桃會如此反應,他本想故意激陶桃說出真相,現在看到她蒙著水霧的眸子,之前的打算便全都放棄了。


    他翻身下來,走近陶桃,看著陶桃頭頂柔軟的烏發,兩人靠得如此近,少女獨有的幽香縈繞鼻間,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將人攬入懷中。但是他也知道這隻是假象,他若伸手,必定會穿過她。甚至不用他伸手,眼前人自動向後退了一步。


    陶桃低下頭,自覺丟人,隻是控製不住眼眶發熱,尤其是在君晏的態度稍有軟化,向她走來之後。為了避免她做出更丟人的事情,隻好先拉開距離,同時手指刮掉兩滴淚珠。


    可這樣強撐著的表情,更顯出她的委屈。君晏眉間皺成“川”字,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這才抑製住明知是虛妄,仍想伸手去擁抱的衝動。


    陶桃眨眼按下酸意,勉強扯出個笑容:“這天兒太熱了,熱得我眼睛發燙。”


    君晏盯著她泛紅的鼻尖,麵上波瀾不驚,實則心亂如麻。


    這心情陶桃自然接收到了,她又重複一次:“你別因為這個愧疚,我真的沒事,就是天氣熱。”


    “我初以為你是玩笑,不願與他人同遊。”君晏開口解釋,聲音沙啞,瞥一眼陶桃驚訝抬頭的表情,續道:“結果發現你竟真對正一宗有所了解。”


    “從蛇穀開始,我便知道你有許多我不知曉的事情,你不願與我說,不怪你。從前是,今日是,以後也是如此。”是他自己的問題,他若再強些,想必陶桃會放心地告訴他更多事情。


    君晏少有的說了這麽多話,然而陶桃在最開始“以為是玩笑”的時候注意力就全跑偏了,所以她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逃過一劫?虧她還兢兢業業地當了那麽久導遊!


    君晏說完,臉上也有些燒,掛心於陶桃的迴應,見她臉上反應,怕是又沒聽懂他的話。他伸手至陶桃眼下半寸不到的距離停下,指尖動動便能觸上她的睫毛。


    陶桃不明白君晏意圖,呆呆地不動,直至被君晏的指尖的熱氣驚醒,自己揉揉眼睛。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兩人靜默而立,陶桃慢慢想起君晏後麵還說了幾句話,帶著鼻音辯解道。


    君晏收手,臉色晦暗不明,挑眉似在問她要今日的解釋。


    陶桃撅著嘴,心虛地再次低頭看自己的鞋麵:“雖然我確實很多事不能說,但是你相信我,我是來幫你的,從初見開始,我是為了幫你才存在的。”


    “好。”君晏言語依舊清冷,眉目間卻多了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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