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迴是君晏主動要見君嶽。君嶽並不常年在南山閣,平日處理公務,多在書房。君晏便去了書房尋人,陶桃惴惴不安地跟著,君嶽對兩個兒子一向偏心,兩父子每次相處都不愉快,這次見麵君晏不記仇才怪。


    可她也不能不讓君晏去見君嶽,雖然君嶽對君晏不好,但他畢竟是君晏的生父。去了正一宗修習後,君晏很有可能不輕易迴來了,走之前與君嶽道別也實屬正常。


    隻能盼著君嶽稍微有點良心,表麵功夫做足就好。


    君晏穿過紅漆迴廊,停在書房外,書房房門緊閉,兩個家仆左右立侍門外。君晏表明來意,家仆推門進去通傳。


    陶桃以遊客心情看著周圍的環境,書中說過,君家的建築向來是古色古香中帶著威嚴,眼前書房的紅漆門上正雕刻著龍生九子圖。夜間涼風習習,卷起君晏垂落的發絲。


    他們並沒有等太久,君嶽在得知名單後的第一時間就與君元清說過話了,此時獨自辦公,家仆很快便請君晏進去。


    書房內同樣是大氣的陳設,案上擺著的冊子記錄了君家近日諸項事宜,君嶽正坐在案幾之後,翻閱著冊子。


    君嶽見君晏來了,放下冊子,手按著眉心,疲勞之色難得地浮現在這位大家之主臉上,他見君晏進來後並不說話,隻靜靜地立於堂下,歎口氣問道:“何事?”


    “我明日啟程去正一宗。”


    “我見過正一宗的名單了,恭喜。我已囑咐人為你將些必備用品一同打包了。”


    父子倆又陷入長久的沉默。君嶽看著這位自己從未管教過的兒子,即使沒有自己的教導,他竟然也得此佳績,屬實不錯。他在得知正一宗選拔結果後便想過君晏會來找自己。


    君嶽知道,自己的作為並不算是好父親,若君晏大吵大鬧抑或是出言諷刺,他都能接受。但他此時的表現,過於乖巧了些,仿佛一孝順的兒子,但知子莫若父,即使他與君晏交往不多,卻也能看出他眼底幽深的心思。


    “父親可曾懷疑過我是否是您的孩子?”


    君嶽聽他開口,注意力集中於他的身上,不料他竟然是問這個,君嶽搖頭:“不曾。”他第一眼就知道君晏一定是他的孩子,眉眼與他有□□分相像。


    “那你可疑惑過為何我娘親會生下我?”君晏毫不掩飾眸中寒光,直直對上君嶽的視線。


    君嶽被這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假意低頭飲茶,實則避開視線。他當初不過逢場作戲,如今他甚至忘記了君晏娘親的樣貌,隻記得是煙花之地的女子。


    君晏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案幾上,玉的成色極好,中間隱隱透露出一個“君”字。陶桃看了眼,這應該是君晏娘親的遺物,原著君晏和林瑾瑤見麵時,林瑾瑤幫他從別人手中奪迴的那個。


    君晏的聲音輕輕的,仿佛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這是你當年留在娘親那的,她說她看見這個就將你的身份猜了七八成,知道你來頭不小,便沒有吃藥,隻是沒想到你再也沒來過。”


    君嶽神色一凜,許是他在高位久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人如此計算:“什麽意思?”


    君晏的話如淬了毒的利箭,箭箭往君嶽心上插:“意思便是,娘親不是真心待你,你不過是她想踩著向上爬的墊腳石,我也是她的工具。你沒有對不起我們,也不必心存愧疚。”


    “夜深露重,父親保重身體。”說罷君晏便自行行禮告退,不管君嶽的臉色。


    君嶽目送君晏離去,麵如土色,他拿起玉佩忽而怒火中燒將其扔出去,靜待片刻又覺出些不對勁。


    夜涼如水,月色如洗。君晏打頭走在九曲迴廊中,廊下燈色昏黃,灑在君晏身上,為其平添三分落寞。


    陶桃盯著他的背影,胸中疑惑始終難以除去,君晏說的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陶桃。”君晏輕聲道,聲音小得與氣音無異。陶桃連忙飄上前,圓圓的鹿眸看著君晏。


    君晏與陶桃對視半晌,腳步越來越慢,最終停住,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似經過重大的糾結。


    “不是這樣的,我的存在確實是個意外。但是娘親十分喜歡他,所以才寧願挨罰,也要生下我。”君晏身上常年的冰霜破了個口子,渾身的情緒從破口處傾瀉而出:“娘親對他一見鍾情,明知他是薄情郎,也不曾改變心意。我小時候,娘親常說,我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個好人,他不來看我們也很正常。”


    “娘親不想打擾他的生活,所以從來沒想過要來找他。她想一個人將我撫養成人。”


    “那玉佩娘親一直珍藏著,我們的生活再苦,娘親也沒有想過將它賣了換錢。”


    “但是娘親死了,她隻能讓我來找君家。”


    “她臨死前說,如果君嶽半點不喜歡她,就要我像剛剛那樣騙他。”


    君晏的聲音散在風中,他人也如同要轉瞬消失一般。這段劇情原著沒有描寫,但陶桃半點沒有八卦或好奇的心理,因著二人聯結,她切身體會到了君晏心中的哀傷。


    “好了,都過去了。”陶桃靠近君晏,很想抱抱他或者摸摸他的頭,但是她僅是靈體,兩人無法接觸,隻好隔空做著這些動作。


    君晏配合地閉上眼,甚至歪了歪脖子,如同小白虎一般蹭著她的掌心。


    “都過去了,不要想了。”陶桃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隻好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陶桃,我還有一件事要說。”君晏睜開眼。


    “嗯?”陶桃看著君晏眼中自己的倒影,嘴角上揚,意圖帶動君晏的情緒。


    君晏的脆弱展現不足一刻,冰霜便再次結上:“但父親不會相信。”


    “嗯?”


    君晏看眼陶桃眼中的茫然,轉過身去,隻留個背影給陶桃:“他不會相信,反而會推測出娘親對他的真情,從而愈發覺得對不起我們。”


    “這才是我將事情告訴他的原因。”君晏握拳,指尖掐著掌心肉,他原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迴答他的是無邊沉默,陶桃愣住了。


    君晏自嘲地笑了,掩蓋方才心中的期待,他繼續踏著月色往住處走:“你最好早日習慣,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能理解。”陶桃加快速度飄到君晏麵前,攔住他的去路。


    這迴愣住的是君晏,陶桃見他這樣,心中冒出找迴麵子的滿足感,她驚訝沒什麽,讓反派boss驚訝明顯更有麵子。


    “你這樣想是很正常的,你的做法我也可以理解。”陶桃琢磨著用詞,死者為大,陶桃不好評價君晏娘親的做法,但是這本書的背景是一夫多妻製的古代,人們的思想和現代不同,君嶽如果不死要麵子,是可以承認自己有了君晏的,君晏的處境也可以比現在好得多。


    不管怎麽說,孩子都是無辜的,而君嶽對君晏的不管不顧,間接導致君晏的艱難處境,以及他落入蛇穀的悲劇,他本就該對君晏感到愧疚。


    君晏眼角發紅,死死地盯著陶桃,試圖找出一絲遲疑的表情,但是陶桃臉上坦坦蕩蕩,她是真的這麽想。


    “你不要後悔。”


    陶桃看著君晏匆匆趕路的背影,不由感歎:真是個別扭的反派。


    翌日。


    這次選拔中得以被正一宗選上的弟子在君家山腳集合,先傳送至城中,再與其他世家一同隨青城道人前往正一宗。君嶽在他們動身前最後一刻還是出現了,他先是說了幾句場麵話,眼睛不住地往君晏方顯看,君晏每每避開他的目光,君嶽說完話後又找君元清囑托了幾句,最後裝作路過一般,走到君晏身邊。


    “這個你拿著。”君嶽將昨夜的玉佩強硬地塞到君晏手中,玉色蒼翠瑩潤,較昨日更多了沉澱之美:“你母親保管了那麽久,我也不好再拿迴來。”


    君晏做出一副不願與君嶽多廢話的模樣,收下玉佩:“多謝。”


    “好好保管,莫要丟了。”君嶽再三叮囑,踩著時間,方讓他們傳送。


    前往正一宗的路途遙遠,好在沿路有傳送陣方便出行,當天下午他們便到了正一山腳下,抬頭望去便是山群,山頂直入雲霄,外人窺視不得。


    青城道人一揮拂塵,一群靈鶴隨即出現:“請。”


    各位備選弟子即使出生大家,也未見過如此場麵,紛紛覺得新奇。


    眾人坐上靈鶴,青城道人再一甩拂塵,靈鶴展開雙翅,須臾載著人穿過層雲,眾人迴過神,眼前便是宗門,門上麵一塊匾額:“正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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