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此時所走的,是建在湖麵上的一廊橋,看似彎彎繞繞,其實隻有一條路,君元清正巧從另一頭過來。廊橋並不寬,兩人遇上怎麽也得打個照麵才行。


    陶桃鬱悶之餘,飄到了君晏身邊,她原本就隻比君晏慢半步,現在又靠近了許多。


    君晏發覺了她的動作,但隻是淡淡給了個眼神,不作理會。轉而對著君元清:“參見少主。”


    君元清今日隱約摸到了築基的門檻,愈發勤奮修煉,今日本在房後後院感悟劍意,突然家仆來報,說父親有事請他去南山閣一趟。


    南山閣乃君家機要之地,請他前去,必有要事相商,他便立刻收拾了前來。不曾想路上會撞見君晏,且看君晏來的方向,竟然正是南山閣。


    此前君元清隻大概知道自己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君晏,聽聞他生母乃花柳之地的女子,在他母親死後,他便來投靠君家。


    君元清亦對君晏頷首:“你是從南山閣迴來?”


    君晏答道:“是。”


    父親明明與他不親近,怎麽會讓他去南山閣?君元清心中疑惑與煩悶參半,作為君家唯一明麵上的孩子,他很看不上這個陰鶩的弟弟。


    君晏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的氛圍無形中更靜默了些,隻有湖邊微風拂過楊柳的微微動靜,昭示著如今時間並未靜止。


    良久,君元清先沉不住氣:“父親說了何事?”


    “蛇穀發生了些事,我恰巧前幾日失足落入蛇穀,父親叫我去問詢。”


    陶桃有些驚喜,她還真是幸運,現在的情況來看,君晏比君元清竟然還占些優勢,不是記仇的時候。


    君元清驚訝:“從懸崖摔下去了?”說罷掃了眼君晏,見他並無大礙,問道:“蛇穀出了何事?”


    比起君嶽,還算關心人一點,不虧是原著裏霽月風光的男主。


    君晏:“三言兩語講不清楚,少主自去了南山閣便清楚了。”


    陶桃沒忍住,輕笑一聲,這個君晏倒是會給人找不自在。不過在她聽來,就如同爭寵的小孩子一樣幼稚。


    接著看向君元清的臉色,聽君晏說完後,他臉色微變,但很快藏好。


    “知道了,你好好修煉,別再這麽不小心了。”君元清手指摩挲著佩劍的劍柄。


    君元清幼時天賦初顯,君嶽就花了大功夫,向外求劍,最終求的了一位早已金盆洗手的大師,重出山鍛造了這把碧光劍,其價值不言而喻。反觀君晏,別說是為他尋法器了,從他開始修習至今,恐怕君嶽連他修的是什麽道都不清楚。


    陶桃看君晏的目光果然被君元清的動作吸引,朝他的劍看過去。不好,君晏要是想到這一層又要開始記仇!


    事急從權,陶桃趕忙撲倒君晏麵前,用手擋住他雙眼,如同最開始在蛇穀,君晏為她擋住與蛇的對視。


    而外人看不見陶桃,因此在君元清眼中,君晏眉頭皺起,似有不喜,想他也是心生嫉妒,君元清原本胸中鬱結化為不屑。


    君元清這一動作原是習慣,但竊喜是發自內心的,他反應之後,也為自己的心思感到不恥,遂抿唇不再言語,直接取道南山閣。


    “迴見。”


    君晏雙眼仍被陶桃蒙著,隻能衝著聲音來源稍稍點頭。


    陶桃看見君元清走遠,舒了口氣。升級之後,君晏記仇對於她的影響沒有那麽大了,但她心中仍會有所感應,而方才她並無特殊的感覺,想來是君晏的心情也沒有什麽大波動。


    陶桃一顆心剛放迴肚子裏,便聽見耳邊傳來陰惻惻的,隻能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手。”


    陶桃理虧,立刻收迴手,訕訕地笑著。


    “你這是何意?”


    意料之中的問題,陶桃老實迴答:“我覺得你又要不開心了,我不想你不開心。”


    “……”意料之外的答案,君晏本以為她會笑著打哈哈。


    良久,君晏吐出四個字:“沒有必要。”


    當然有必要啊,我的大獎差點不翼而飛,我的小命也差點離死亡又邁了一大步呢。


    這深一層的原因,陶桃隻能心中默念,反正講了他也聽不見。


    不過陶桃也不知道,當她擋在君晏和別人之間的時候,她是半透明的狀態。君晏皺眉並非因為陷入了黑暗,而是因為他鼻尖忽然出現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


    不是脂粉香,比花香也寡淡些,是溫和的,愜意的,細細聞著能撫平人心緒的氣味。


    至此迴君晏住處的地方,再沒有遇見人,也是幸事一件。


    君晏住在偏僻之處,背靠竹林,屋後有口井,周圍還有兩間無人居住的空屋子。這房子要說大小,其實與其他旁支子弟差不多,比陶桃大學的四人宿舍小些。可是走進去後就能發現,這屋子遠沒有外麵看上去那麽好。


    推開房門,屋內一覽無餘,陶桃的第一感覺是空,裏頭空蕩蕩的除了最基本的桌、椅、床、浴桶以外,再無陳設。其次這些家居都太舊了,不知是放了多久的東西。加上君晏離開這幾日,上頭落了灰,看起來更破敗。


    君晏從床後拉出一扇屏風,搬到浴桶旁。


    陶桃湊上前來,這個浴桶能積聚山間雲霧,自動轉為溫水,匯入桶中,看書的時候,她就感慨了好久是什麽神仙設計,今天她可要長長見識。


    陶桃滿懷期待地等著,卻見君晏出門一趟,迴來時拎著滿滿一桶水。


    陶桃:?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你要看著嗎?”


    “不不不!”陶桃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拿上了女流氓的劇本,慌張搖頭:“你們浴桶不應該是自動溫泉嗎?我想見識見識。”


    君晏不知道她所說的“自動”是何意,但整句話表達的意思他聽懂了:“壞了。”


    陶桃不可置信地睜大眼,自然腦補出東西壞了,君晏去找人,但是無人為他解決的劇情。真是個“小灰姑娘”。


    浴桶雖然無法聚集山間雲霧,但是加熱功能尚且良好,很快熱氣氤氳。


    “你還要看嗎?”君晏手搭在衣帶間,眼睛仍盯著陶桃,霧氣中一雙眼黑白分明。


    陶桃被熱氣蒸的臉熱,落荒而逃:“不看,再見。”


    陶桃跑到屋外,但她與君晏綁定,無法離得太遠,隻能在屋子前溜達。


    估摸著君晏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陶桃開始唿喚:“係統係統。”


    “誒。”係統不情不願地迴應。


    陶桃麵露喜色:“獎勵。”


    “行。願賭服輸。”係統沉默的階段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此時喪了點,還是很爽快地發了獎勵。


    陶桃乖巧地等著,很快感覺體內多了個東西。她感應一陣,發現是個人泡在靈泉中。


    “是你的身體,但是現在還不能用。”係統解釋到:“你前世是出車禍死的,身體內大部分零件都被損壞了,要等修複好才能用。”


    什麽叫零件,她又不是機器人。陶桃腹誹,接著問到更重要的問題:“怎麽才能修複好?”


    “走劇情,升級拿獎勵。從蛇穀迴來,和君嶽談話這件事,可以給你的修複進度條加5%。後麵重要的事情,加的進度會更多。”


    “完成進度之後,就能重新迴到自己的身體裏了嗎?”陶桃喜上眉梢,她實在不想當一輩子透明人,別人看不見她是挺方便的,但是吃東西也太不方便了!


    “對。”係統打了個哈欠,聲音困倦:“可費了我不少力氣。怎麽樣,這個獎勵夠豐厚了吧。”


    “夠了夠了,謝謝啦。”陶桃笑著收好獎勵,接著想起另一件要緊事。


    “你之前說我可以現身,但是我不想現身時,又該如何?”


    “心念所至,自然就附在他身上了。”


    心念所至?陶桃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閉上眼,再睜開。


    眼前一片霧氣,讓人無法看真切,陶桃想揉揉眼睛,發現身子無法控製,她現在能聽能看,但是不能動。


    奇了,她尚未弄清情況,眼前景象即發生改變,肉色入眼,細膩的肌膚上有幾道疤痕,好像有點眼熟。


    等等!她好像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了!


    陶桃連忙閉眼,再睜開。肉色是沒有了,但是——


    君晏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漆黑的眸子中是她的倒影。


    “……”君晏看著她,她看著君晏,兩人麵麵相覷。


    “誤會誤會。”陶桃臉燒起來,她控製著自己眼神不要亂瞟,轉身奪門而出。老天鵝,她要坐實女流氓的名頭了。


    一炷香後。


    君晏也走到屋外,他已穿戴整齊,頭發還有些濕,用發帶輕輕攏成一束,披在背後,因剛泡過熱湯,麵上帶了薄紅。


    他走到陶桃麵前,朱唇輕起:“你——”


    陶桃欲哭無淚:“我真的什麽都沒有看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變到那裏去。”


    君晏咳嗽兩聲,也有些不自在:“無妨。是我剛剛摸了一下你的信物。”


    信物,硬幣?陶桃僅存的智商讓她沒有問君晏為什麽閑著沒事要摸硬幣:“哦,原來是這樣呢。”


    “嗯。”君晏嘴角下抿,轉身迴屋。


    陶桃看著君晏的背影,登時身上卸力,逃過一劫。反派boss的眼神真可怕,誰能相信她一個柔弱的小本本竟然吃了反派boss的豆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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