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元想深入十四重閣一探究竟。


    這環環扣扣都指向江雪中與他身後的抱月城, 可是顧雨元仍想親自去十四重閣看看。他雖然不想承認,但心底確實仍對江雪中抱有一絲僥幸。


    萬一十四重閣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萬一,江雪中不是安排一切針對昊雪宮和飛花澱的人呢。


    “隱身符……”


    【宿主的隱身符已用完, 若有需求,可通過完成每日密友任務獲取。】


    江雪中發現小孩近來極黏自己, 時而貼心時而嬌氣,江雪中未說什麽, 但眉梢少了幾分因魂火而生的燥熱導致的鬱氣。


    “小公子, 我看著老祖宗這幾天好像心情不錯?”連翹有一日見到顧雨元問,“可是有什麽開心事?”


    “是嗎?”顧雨元完成那麽多天的密友任務, 終於在今天得到一張隱身符,一心想著早點去十四重閣,聽到連翹的話也不在意, “老祖宗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啊。”


    “老祖宗對您倒是沒什麽兩樣, 一直對您寵得很。”連翹看著顧雨元跑走的背影搖頭, “隻是不知你什麽時候能長大, 明白老祖宗的心意。”


    顧雨元尋了個修煉的借口,關門落鎖, 捏碎隱身符和瞬移符,下一瞬出現在九重閣的地宮裏。他來此是為想確認這裏是否關押了大量魔人。上次隻見那兩修士帶走一個魔人, 再加上之前昊雪宮的,也不過兩個。


    他疾步行走在幽靜的地宮裏。所過之處,牢房裏無不關押著魔人。難怪已有刑罰之用的十三重閣,還會再在九重閣設下地宮。這地宮, 本來就是為魔人而建的。


    可抱月城身為修界門派,是從何處擒來如此多的魔人?魔域自五百年前那次天地大戰慘敗後便封閉各門,獨自隔絕於逐神大陸中央,又怎會被抱月城輕易潛入帶走那麽多魔人?


    顧雨元不得而知。他帶著疑問撕碎第二張瞬移符,下一瞬落於十四重閣的內院裏。


    眼前正巧走來一人,顧雨元忙側身避開,跟了上去。


    係統出品的隱身符極為好用,將氣息和聲音同身形一起隱去,隻要小心不發生肢體碰撞便無人察覺,在神仙麵前亦能來去自如。


    顧雨元跟著這名中年修士來到後院,院中修士見人來忙見禮:“參見閣主!”


    原來他隱身跟的這位是接手尚十四閣主一位的人。


    顧雨元暗道運氣好,跟著新閣主進入一間守衛森嚴的矮殿。


    “怎麽樣了?”閣主問殿裏的仆從。


    仆從收起鞭子:“大都已煉成合格的死士,有幾個有雜念的已經教訓過了。”


    閣主點頭,“那幾個有雜念的,再多喂幾顆。如若仍煉不成,砸碎骨頭扔了便是。”


    “反正為了讓他們更好地潛進各派未讓他們練氣,凡人而已,多的是。”


    “是。”


    顧雨元聽得一知半解,心裏卻陣陣發寒。他看向昏暗的角落裏,那裏或坐或躺或站著的,皆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比他還要小幾歲。卻一個個的,眼裏無光,盡是滄桑色。


    閣主有事在身,吩咐過後匆匆走了。顧雨元因有瞬移符可隨意變換地點,不著急隨人出去,隱身符的效力還長,他索性等在殿內,看這裏到底是做什麽的。


    這一等便到了晚上。


    戌時前後,那名仆從帶著一身酒肉氣迴來,他將三個少年單獨提到一個空房中,顧雨元在他關門前側身而入。


    三名少年俱無靈氣,很快便被金丹期修為的仆從製住,一一掐著下頜喂進幾顆藥。


    顧雨元看得分明,這藥同那日尚十四從袖中拿出來哄騙男童吃下的藥一模一樣。


    藥入腹中,三人痛得打滾,有兩人已神誌不清,嘴裏囁嚅著胡話。


    仆從見狀哼笑,拍拍手正欲站起來,卻聽另一少年大喊:“你便是毒死我,我也不會為你們賣命,去禍亂別家門派!若我能活下去,定要把你們的陰謀和惡行告訴逐神大陸的所有人,讓他們殺了你們,殺了江雪中!”


    他這一番話,讓另兩名少年的雙眼重現清明。


    “嘖嘖嘖。”仆從用腳尖碾了碾少年的腦袋,“蠢死了。你以為你會活著?”


    他在少年身前蹲下,伸出手一點點地捏碎少年的骨頭。


    碎骨刺破少年的血肉,劃破衣襟暴露在空氣裏,鮮血淋漓地連著筋脈。少年已無力氣唿喊,陷入半昏半醒之中,唿吸間帶著血沫。


    顧雨元狠狠捂住自己的嘴,眼裏水痕和血絲交錯。


    “你們想和他一樣嗎?”仆從問兩個嚇呆的少年,得到驚恐的搖頭後,笑著又拿出幾顆藥,“那便吃下去,乖一點,好歹能活著,是不是?”


    兩人的手抖如篩糠,藥丸拿不住掉在地上,忙不迭趴在地上吃下去。一次性服下大劑量藥丸的兩人不多時便神誌不清,雙眼空茫。


    仆從點頭,低頭看著剩下的那個血人,皺著眉頭拽住尚算幹淨的頭發,拖著往外走。


    明日的抱月城高崖之下便會多一具屍骸。


    拖行的聲音遠去,地上血痕刺目。顧雨元抬步的腳一軟,慌忙伸手扶牆,他顫著手撕碎瞬移符,臨走前沒有勇氣再看一眼那兩個失去神誌的少年。


    他不是不想救二人走,而是救不了。救了,又能送他們去哪?


    這座高入雲間的抱月城,通體淬著毒。


    最毒是江雪中。


    顧雨元撕了瞬移符迴到自己房內,仰倒在榻上,雙眼盯著頭頂帳幔,如此過了一夜。


    連翹發現近日老祖宗翻臉的頻率大了些,想到在他身邊看到顧雨元的頻率也小了。她暗自搖頭,暗道她服侍老祖宗時再小心些便是,還是不要在兩人之間摻和。


    顧雨元確實在躲著江雪中。他不知該以什麽態度麵對江雪中。


    江雪中手下圈禁諸多魔人並將其投諸友派,殘忍豢養死士為抱月城賣命,連金丹期的小小侍從都視人命為草芥,已是合體期大能的抱月老祖江雪中複若何?


    這些日子的密友任務都沒有完成,顧雨元平靜地接受化畜懲罰。一開始他落上鎖,躲在衣櫃中,直到變迴人形才從衣櫃出來,小心得很。後來發現江雪中晚上不會出來,月重閣除他之外無第三人,到最後索性一扯床幔,躺在床上一覺到天亮。


    天氣轉熱的時候,連翹發現老祖宗心情又慢慢好轉,有了養寵物的興致,還認真問她該怎麽喂養三個月大的小狗崽。連翹循著年幼時淺薄的記憶一一說了,得了不少賞賜。後來她並未在月重閣見到狗,不過想想,許是狗崽金貴,老祖宗不喜外人瞧吧。


    一直到了七月底。


    抱月城位於南地,地勢極高,高聳入雲,是以無酷暑節氣,一年中有十個月爽朗如秋,晝短夜長。隻是山風幹冷,不耐花卉,隻有野楓樹鬱鬱簇簇生在抱月城高崖上的岩峰裏,常年如火如荼地開著。


    許是秋老虎來了,七月底時抱月城結結實實地熱了幾天。


    七月底,子時剛過,顧雨元從小白狗狀態變迴人形,剛要入睡,耳中聽見若有似無的痛唿聲。他側耳細聽,方知不是幻聽。


    月重閣除了他便隻有江雪中,難道江雪中出事了?


    思及此,顧雨元顧不得自己躲了江雪中多日,翻床踩上鞋,穿上外袍便往旁邊江雪中的寢殿跑。


    江雪中已是合體期,逐神大陸難有敵手,怎會受傷?


    進了江雪中殿裏,顧雨元聽得更清楚,唿聲裏的痛意更深。


    他跑上二樓,掀開珠簾,便見江雪中撲倒在榻前,瘦長的身軀佝僂如蝦米,墨發四散,額前細密的汗珠打濕了發絲,發絲遮住痛得迷離的眉眼,唇瓣早已雪白。


    “老祖宗?!你怎了?”顧雨元跑過去扶住江雪中的胳膊,剛一觸碰他的肌膚,手指一縮,燙得嚇人。


    “好燙!”


    江雪中眼前朦朧,隻覺有人在耳邊唿喚。他這副模樣絕不能被別人發現,故心生殺意,伸手朝來人胸前拍去。被魂火克製住的修為弱了不少,他手伸出去還未運氣,便被那人握住了。


    冰涼涼的柔軟。


    江雪中喉間含糊地低吟出聲,情不自禁地和對方十指相扣,握得更緊。


    這一縷涼意讓他恢複一絲清明,江雪中眨眨眼,看清來人。


    “你,你不躲我了?”


    “老祖宗!”顧雨元怒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個?你怎麽了?我該怎麽做?”


    江雪中悶悶一笑,眼神恍惚地抱住顧雨元的胳膊,摟在懷裏,側臉貼上。


    “竟敢兇我。”


    “小沒良心的,白疼你了。”


    顧雨元看江雪中這幅神誌不清的模樣,歎氣。他看著自己被江雪中緊緊抱在胸前抽不迴來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想起在昊雪宮時,他使出華明冽的當空一劍以築基勝金丹,卻經脈損毀後,華明冽便是來抱月城找到第一煉丹師左明煉出塑脈迴靈丹,救了他。


    對了,左明!


    “老祖宗快鬆手,我去找左明來,他也許能救你!”


    顧雨元見江雪中仍迷糊著,狠心猛地一推。


    江雪中被這一推推醒意識,他用力拽住顧雨元的手,撐著地麵道:“不能叫他!我如今因魂火動蕩而空有修為不能施展,無異於魚肉對砧板,不能讓這裏任何一個人知道我的情況!”


    顧雨元想起數月前連翹同自己說的話,如今江雪中這番話更是佐證了抱月城的餓狼文化。看來江雪中這個位子確不好坐,底下跪著的那些人裏又有多少悄悄覷著江雪中掉下來的那天呢。


    隻是現在最要緊的是幫江雪中度過危險。


    “那該怎麽辦?你這樣會活活燙死的!”


    “去,帶我去冰窖。”江雪中說罷這句話後又陷入昏沉之中。


    冰窖,是了。那裏盛放著江雪中每日要用的百年寒冰,儲量巨大。江雪中平日用不少寒冰,說明寒冰確實有用。


    思及此,顧雨元連拖帶拽地扛起江雪中的肩膀,待好不容易走到冰窖前,已是衣衫汗濕。


    冰窖挖在地下,隻在地上留了一個兩米長的洞,用圓石門封住以便取用。


    顧雨元將江雪中放下,跪下來打開石門。攜帶著陰冷靈氣的凜冽寒氣襲來,顧雨元瞬間凍紅了手,身上驟冷。


    身旁失去意識的江雪中亦感受到凜凜寒意,這對現在如埋火山中的他來說猶如沙漠綠洲,他撐起身子,朝寒氣來處撲過來。


    “小心!”


    顧雨元見江雪中掉下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卻手上一沉,跟著一起掉下去。


    顧雨元掉在江雪中身上,他跪坐起身,借著頭頂圓洞透下的月光,看江雪中的神色漸漸平和,放下心來。


    冰窖裏太陰冷,築基期修為的顧雨元承受不住,他把江雪中留在窖中,攀上石梯便要上去。哪知沒放好的圓石門突然砸下,顧雨元連忙去推卻推不動。這圓石門的機關在外麵,隻能從外麵開,且是用八品靈石打磨而成,他出來得匆匆未帶月痕劍,築基期的修為根本無法破開。


    冰窖裏黑暗一片,顧雨元慢慢順著石梯下來,摸索著走到昏迷的江雪中身邊抱膝而坐。


    慢慢的,寒冷侵襲了他。


    這冷,比當年他上昊雪宮參加新人選拔時冷上百倍。


    “冷……”


    顧雨元慢慢窩進江雪中懷裏。這寒冷的冰窖中,隻有江雪中的身體還有熱度。顧雨元現在特別慶幸江雪中高於常人的體溫,他攀附住江雪中的身體,有些委屈,“好冷……老祖宗,快醒醒,我快受不住了。”


    顧雨元感受到身體已出現輕微的抽搐,知是出現了應激反應,他哈著氣哆哆嗦嗦地拉開江雪中的衣袍,“對不起,老祖宗,我實在太冷了,您醒來千萬別怪我。”


    作者有話要說:老祖宗:不怪你,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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