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車跑了一天,又窄又悶,空氣混濁。


    顧何舟上了車,心思黏在童木身上,哪顧得上這些,“哪裏疼?”


    “肚子。”童木疼得厲害,惡心煩悶,一頭撞在顧何舟的肩膀上。


    顧何舟抓緊他的肩膀,想扶起來看症狀,平時人設溫和的童木大爆發,小脾氣亂竄,用腦袋又撞了一下顧何舟,“不要講話,難受。”


    上一個懟顧何舟的人,被打得鼻青臉腫。


    顧何舟看著犯小脾氣的人,心裏連個火苗都沒有。小孩生病不舒服,鬧脾氣不是很正常?這才像個正常人,平常端著,被罵還要出笑臉,這是正常少年過得日子嗎?


    “好好,我不說話。”顧何舟把人往懷裏帶了帶,怕拐彎童木摔下去,“難受就告訴我,想吐嗎?”


    “能忍得住。”童木伸手,“啪”地拍向顧何舟的嘴唇,“別講話,頭暈,亂糟糟的。”


    顧何舟握住童木的手,半個字不敢蹦,隻能著急地用眼神逼視司機,把人瞪得開到最大限速。


    車開進醫院,顧何舟路上聯係醫生,下車後抄起人放在擔架上,“李叔,他可能吃了不太幹淨的東西。”


    李叔是顧爸的老朋友,從小看顧何舟長大,見他這副著急的模樣,詫異地掃一眼擔架上的人,不知道誰能讓顧少爺提心吊膽。


    這一看,李叔愣怔:“這不是童木嗎?”


    他按了幾下腹部,問清症狀,“應該是急性腸胃炎,不用著急,你們這些小年輕,仗著身體好就不正經吃飯,很容易腸胃出問題。”


    李醫生開了藥,給童木打上點滴,藥效漸漸上來,床上的人終於累的昏睡過去。


    “他也不容易。”李醫生調好點滴速度,看顧何舟站在床邊不走,肩膀緊繃,陪著說了會兒話,“我之前挺說他從小拍戲,你知道演員不容易,有時候還要拍大夜,三餐吃的不規律。成年人都受不了這樣折騰,更何況一個小孩?”


    “醒來後可能會餓,買點清淡的粥吃,別吃油膩了。”李醫生說得差不多,臨走前補充道,“別吃小館子的飯,這孩子腸胃嬌貴,吃不得涼受不了熱,食材質量稍微不過關就容易出問題,天生的食品質檢員。”


    這話變成小手,把顧何舟的心攥的疼,這小孩從小到大有過一次正常生活嗎?這他媽什麽家庭,會讓小孩遭這份罪?


    顧何舟心想,要是他有這樣的弟弟,別說拍戲,吃點苦都舍不得。


    童木太瘦,病容顯得更重,顧何舟想起餐館門口的畫麵,太陽穴氣得直跳。


    門口傳來疾步聲,不多久,有人敲門,露出個腦袋:“顧哥?”


    見人在裏麵,翟凱凱推開門,提溜著班長進來,“我把人帶來賠禮道歉了,媽的,他竟然還不想來。”


    班長不服氣:“我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道歉?之前是我不對,我請吃飯賠罪了,他的腸胃不好為什麽要怪到我的頭上?我吃了為什麽沒有事?”


    “閉嘴。”顧何舟盯獵物般看向對方,“出來說話,童木睡了,別找吵醒他。”


    班長還要說什麽,讓顧何舟睨了一眼,咬著嘴唇跟出去。


    “我就問你兩個問題。”顧何舟說,“迴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是不是你請童木去那家餐館?”


    班長睜大眼,辯解道:“是我請的,但是……”


    “沒有但是。”顧何舟說,“童木有沒有拒絕過你?”


    班長咬牙,悶不吭聲,梗著脖子不認錯。


    “行,脾氣倒是挺硬。”顧何舟忽然笑了一聲,“可惜沒腦子也沒骨頭,趕緊走,老子看了生氣。”


    “我沒有錢付醫藥費。”班長低著頭,嘟囔,“這也不是我的錯。”


    顧何舟正往外走買粥,聽到這句話,揉著拳頭折迴來。翟凱凱一瞧,這幾拳下去,班長半條命都沒了,嚇得他大喊:“臥槽你這個傻逼,還不趕快跑,想就近就醫嗎?”


    班長見人氣勢洶洶,頓了頓,抽起軟了一半的腿肚子,慌忙逃竄。


    衝出醫院,他停下來,撐著膝蓋氣喘籲籲,“我沒有錯,之前是我不對,這一次不是。”


    他堅定道:“不是我的錯。”


    “顧哥顧哥哎!”翟凱凱忙攔住人,他不敢離顧何舟太近,老母雞一樣張著胳膊兜圈子,“至於跟那個傻逼較勁嗎?”


    “你說的對。”顧何舟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說,“那家餐館的消防和衛生合格了嗎?”


    翟凱凱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打電話問問。”


    顧何舟處理完事情,給學委發信息,問事情原委。


    學委下課後跑去吃飯,不知道班長與童木之間的事,收到顧何舟的消息嚇了一跳,正好同桌聽到一點消息,才把這事問清楚。


    “班長還是人嗎?”學委氣衝衝地說,“他趁著下午放學人少,才有勇氣去跟童木道歉。童木太好說話了,接受完道歉準備走,沒想到班長要請對方吃飯。”


    童木自知腸胃不太好,不想應邀,可班長堵在過道上,倔著脖子,非要童木跟他走一道才行,“你不去吃飯,是不是瞧不起我?或者根本不想原諒我?”


    童木沒見過這麽倔的人,要不是表情管理,他都想罵髒話。


    正說著,幾個值日生拎著拖把進來,其中有一個人前段時間在網上偷偷黑童木,在群裏潛水時聽翟凱凱說要起訴,嚇得不行,聽到兩人的爭吵,更希望童木答應邀請,原諒班長,還能讓自己脫罪。


    他在一旁幫腔:“班長不是有意的吧,他是被有心人當槍利用,這事說到底還是你對家的問題。班長這幾天挨得罵也夠多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諒他一迴唄?再說那家館子我們都常去,我們吃了都沒事,你怕什麽?”


    這人嘀咕道:“當明星的眼睛都長在天上,瞧不起我們這些普通粉絲,哪能放下身架去小飯館吃飯?”


    班長堵著不讓路,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童木,聽見值日生的話,用力地點頭。


    他當初隻想上網發泄黑童木,哪料到有人眼尖,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雖然他是始作俑者,可後麵的推動、發酵跟自己毫無關係!他聽說了,除非對家沒人會運作這些事。


    班長越發肯定,這事他雖有錯,但隻占一小部分,最大的鍋不是在童木的對家身上嗎?而且為什麽他們能成為童木的對家?還不是童木自身有問題!


    他把自己的錯算計的一清二楚,隻要請童木吃一頓飯,這罪就能賠過去,就能心安理得。


    童木進退兩難,隻得同意跟班長去吃飯。


    顧何舟了解來龍去脈,麵無表情地收起手機,眼神眯了眯,“嘖”了一聲,“一個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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