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還吸食阿芙蓉。”


    賈璉一句話出來,屋子裏隻餘下司徒煦嘲諷至極的低笑聲。


    “阿芙蓉,阿芙蓉,是啊,是啊,”司徒煦現在的身體很虛弱,要忍住毒癮發作而默不作聲是一件很消耗體力的事情,他好不容易強撐著來到賈璉屋裏,如今已經渾身沒了力氣,但是聽到賈璉的話,他還是自嘲到想要哭出來:“是啊,誰能想到,他給我的會是阿芙蓉呢,原來,他早就想除了我了。”


    “為君者,識人不清,乃是大忌。”賈璉淡淡地開口。


    “所以,你說的天子之劍,又有什麽用呢,我根本就沒機會了,沒機會了,所以我的下場隻有一個,被廢、被圈、被殺。”說道這裏,司徒煦的身子開始哆嗦起來,他死死地咬著嘴唇,把嘴唇咬出了血來,也不再發出一聲,感覺著身體裏那一撥蝕骨的瘙/癢與劇痛再次傳來,他已經沒有精神去想別的事情了。


    賈璉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司徒煦把這一波毒/癮發作引起的症狀忍下去,此時司徒煦的渾身就像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全都濕透了。


    賈璉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被褥,沒法用了。


    “若是你能忍著,這一次,我先幫你壓製住。”


    司徒煦用力地勾了勾嘴角,虛弱道:“多謝,我就知道,這種時候,還是你最可靠。”


    “那就忍著吧。”賈璉說完話,起身打開房門就走了出去,留下司徒煦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


    一個毒/癮發作還要拚命隱忍的人,在一個完全沒有其他人的環境裏,那種彷徨無措是沒人可以想象的,再加上那越來越強烈的蝕骨之感,讓司徒煦整個人差點失控到大叫出來。但是他明白,這個時候他不能叫,蔣存才到底是誰的人他還不清楚,他的侍衛裏有沒有叛徒他也不知道,要是這個時候讓別人知道他堂堂太子吸食阿芙蓉,那他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好在他並沒有等多久,賈璉就推門而入。


    “我身上並沒有銀針,所以剛才出去弄了一套迴來,”賈璉重新坐迴床邊,把手裏拿個布卷慢慢打開,一個個發著寒光的銀針整齊的放置在布卷上:“我可以先用銀針刺血的方法幫你壓住毒/癮的發作,但是這隻是暫時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幫你解毒,”說著,賈璉抽一根三寸長的銀針,看著司徒煦:“但是,會有點疼。”


    “我不怕,”司徒煦喘著粗氣,看著賈璉手裏的銀針,眼中閃過一抹堅毅:“你盡管下針。”


    話音剛落,那根三寸長的銀針就被賈璉全部紮進了司徒煦的身子裏。


    “啊……嗚……”司徒煦疼得整個身子差點跳起來,被賈璉不知從哪裏拿出的布塞在了嘴裏。


    “安靜點。”賈璉皺眉,拿出了第二根銀針。


    司徒煦身體哆嗦地看著那第二根銀針,死死地扣住被褥,點了點頭。


    “嗚……”


    第二根比第一根還要痛,這個時候,司徒煦反而覺得毒/癮發作時那種蝕骨的瘙癢和難受不算什麽了,這一根根銀針全部插/進身體的劇痛,更是讓他受盡了折磨。


    賈璉行針很穩很慢,每一次下針都像是練劍一樣嚴肅而認真,到了後來,司徒煦已經抑製不住身體的劇痛,身子不自覺地開始彈跳起來的時候,賈璉抬手點住他的穴道,冷冷道:“別動。”


    等一個多時辰過去,天際已經有些慢慢泛白以後,賈璉才慢條斯理地把司徒煦身上的銀針全部拔/了出來。


    司徒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慘白到像是死屍一般:“終於完了,簡直就是酷刑一般。”


    “這隻是最輕鬆的一次,”賈璉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過夜的涼茶,剛好可以讓他舒服一點:“以後每一次的壓製都會比前一次更痛,我勸你還是早點弄清楚這邊的事情,好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毒戒了再說。”


    司徒煦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賈璉的說法,側頭看著賈璉坐在桌邊喝茶的樣子,覺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煙了:“我想喝杯水。”


    “現在還不能喝,”賈璉卻不理會司徒煦的請求:“施針後一個時辰,不能進食進水。”


    司徒煦聞言,也不強求,用力地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開口道:“你知道,這阿芙蓉是誰給孤的嗎?”


    賈璉皺眉,用完了就又變成孤了,果然是太子殿下。


    司徒煦剛好瞟到了賈璉的表情,這一次,他倒是懂了,他立馬會意地繼續開口:“是我的好叔叔,忠順親王司徒沐。”


    賈璉的手頓了頓,繼續喝茶。


    “我子嗣艱難,如今已過而立膝下卻隻有兩個庶女,這對於身為太子的我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沒有一個皇上會子嗣稀少的,要是再這樣下去,那我的下場就隻有一個了,”司徒煦自嘲地一笑,想到了自己那個時候拚命的找女人,拚命的尋找各種偏方,就是為了有一個子嗣:“剛開始還很期待嫡子,可是到了最後,隻要是個兒子,就算是個庶子也可以,也許是那個時候實在是太急了,什麽女人都往床上拉,才弄得大家都說我好女色喜淫/意。”


    賈璉垂著眉,看著茶杯裏沉底的茶葉:“心性不夠鎮靜,隻會讓對手趁虛而入。”


    “是啊,所以我被父皇狠狠地罵了一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父皇開始把目光放在了我其他的兄弟身上,所以,我更急了,”司徒煦咬牙:“這個時候,我的好叔叔,忠順親王司徒沐出現了,他一直和我的關係都很好,又是個喜歡圈養戲子不理朝政的人,所以我也放下心來,他說他有藥可以治我的病,我就信了,我還特意找相熟的太醫看過,說著藥中都是些溫補之物,並無不妥,我才服用,卻沒想到,沒想到。”


    賈璉抬手,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在敵人有破綻的時候出手,這是一個劍客該有的素質,不過,你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劍客。”


    司徒煦啞然,隨即便輕笑出聲:“你真是什麽事情都可以說到你的劍道上,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事實也卻是如此,是我先失了分寸,才會讓敵人找到了破綻而攻之。”


    “你的藥呢,這次出行,你不會沒有帶夠藥。”


    “帶夠了,都放在來順身邊,可是來順現在被那些人殺死了,藥也失蹤了,所以,”司徒煦苦笑一聲:“這是要毀了我啊。”


    賈璉站起身,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司徒煦:“別的我不多說,但是我卻知道,自古皇家無情,忠順王作為你的叔叔,陷害你,你的那些兄弟也沒安好心,那麽,你的父親,在這些事情裏,又起了什麽作用呢。”


    “你,”司徒煦瞪大了眼睛:“大膽,賈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賈璉看著司徒煦像是在指責他,卻不斷閃爍的目光,開口:“隻有你夠強大,才不會怕任何人,一個人,劍術低微不要緊,因為持久練習總會進步,但是,要是心也軟弱了,就算有再厲害的劍法,也成不了高手,”說完,賈璉轉身拿起桌上的烏鞘寶劍,淡淡地留下一句:“我去練劍。”便開門走了出去。


    司徒煦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好半晌才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氣一般癱在床上,他突然笑了起來,低低的,帶著無盡的悲傷與自嘲,慢慢的,這笑聲越來越大,像是要把他的肺都給笑出來一樣,猛地,他的笑容突然一收,整個人都變得陰冷了起來。


    他的父皇想要除掉他,他怎麽會不明白,要不然,明明是自己的心腹太醫,為什麽會診斷不出那藥是阿芙蓉,試問這世上,還有誰可以讓一個太醫輕易的背叛太子,那個人,就隻能是當今聖上啊。


    父皇老了,可是自己還年輕,看著越來越有能力的自己,漸漸老去的父皇又怎麽會甘心,權利真是個好東西,不然也不會讓父皇本來對自己的一腔慈愛之心,變成了忌憚與戒備,讓他即使不對自己主動出手,也可以冷眼旁觀看著別人暗害自己。


    不對,司徒煦的眉頭皺了起來,也許,父皇已經對自己出手了,隻是自己沒發現而已。


    司徒煦不自覺地把視線放到那緊閉的房門上,賈璉當初與其說是被宗族放棄,不如說是主動放棄了宗族,遺棄親父,不孝子嗎?


    司徒煦微微勾著嘴角,也許,他真的是最像自己父皇的兒子,同樣的無情,同樣的喜歡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司徒煦慢慢地閉上眼睛,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想一想,接下來,他要做些什麽,這一次,他的對手不隻有那些兄弟和朝臣,還有,他的好父皇。


    賈璉練劍素來是從辰時練到巳時,動作也一直都簡單粗暴。


    但是賈璉武功高強,劍術堪稱是大慶朝第一人,所以在他這段時間練劍的時候,總有太子的侍衛會過來偷看,想要從他的劍法中學個幾招。


    可是,誰能告訴他們,這一模一樣的招數,要怎麽學出高深的劍法啊。


    這是眾侍衛在偷看賈璉練劍後,最直接的看法。


    賈璉收了劍,不在意那些偷偷摸摸的視線,想自己的屋子走去,路上遇見了,已經早早恭候在驛館的現任荊州知州蔣存才。


    “賈莊主,”蔣存才看到賈璉過來,立馬拱手上前:“練完劍了。”


    賈璉站住腳步看著他,看得蔣存才有些尷尬:“下官素來聽說賈莊主劍法高超,曾大敗車食國高手,乃我大慶之棟梁啊。”


    “我被皇上金口玉言忤逆不孝子。”賈璉冷冷地開口。


    蔣存才的笑臉僵了一下,這讓他怎麽接,皇上都說是不孝子了,百善孝為先,這人不孝了,就什麽都免談,蔣存才的眼珠轉了一下,隨即轉移了話題:“太子殿下昨日在驛館休息地可好。”


    “這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去問太子,”賈璉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抬腳從蔣存才身邊走過:“蔣大人還是去外堂等著吧,太子醒了自然會召見你的。”


    蔣存才咬牙切齒地看著賈璉走遠,身邊的親信上前,小心地詢問:“大人,你看這洪堤一事?”


    “怕什麽?”蔣存才踹了那親信一腳,低聲道:“這件事明麵上可是由鄭清和全權負責的,鄭清和可是太子的人,真出了什麽事,也是太子識人不明,和你我有什麽關係。”


    親信抬起大拇指,一臉獻媚:“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賈璉抬腳走進屋裏,看著床上躺著的司徒煦時,腳步頓了頓,司徒煦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了。


    “你迴來了,”司徒煦慢慢地張開眼睛,看著停在門邊的賈璉,疑惑:“怎麽了?”


    “蔣存才來了。”


    “那個人,”司徒煦冷笑,他動了動身子,感覺整個人輕鬆了許多,側著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笑道:“你還是第一個看見我這個樣子,還不來扶我起身的人。”


    “你能動。”


    言下之意,等我不能動了,你再扶?


    司徒煦笑了笑,也不錯:“能讓賈莊主許諾扶我一把,也是難得。”


    賈璉看了司徒煦一眼,把劍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抬手倒了一杯茶,手頓了頓,又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司徒煦看到他的動作,笑了一下,慢慢地走到桌邊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歎道:“好茶。”


    “這是昨夜的過夜茶。”


    “那也是好茶,”司徒煦的笑看著賈璉:“賈莊主親手給我倒的茶,自然是好茶。”


    賈璉微微皺眉,看向司徒煦:“你……”


    “我是不是變得很不一樣,”司徒煦理了理自己已經皺巴巴的衣服:“我也覺得,脫胎換骨,從此以後,孤就是這大慶朝的太子殿下。”


    “你本來就就是。”


    “對,孤本來就是,但是,不會是一輩子,”司徒煦看著賈璉,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我也不逼你,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司徒煦從腰間解下一個玉佩,放在桌上退了過去:“你這個朋友,我認下了。”


    賈璉看著那枚玉佩,花紋精致,玉質上乘:“我不需要什麽朋友。”


    “但我需要,你是父皇親口說的不孝子,所以你不可能入朝為官,那你我就沒有什麽利益衝突。你癡迷劍術,對別的都不屑一顧,所以你也不會背叛我。這樣,就夠了,我隻需要一個,可以給我倒一杯茶,可以在我錯的時候指出來的朋友而已。”司徒煦定定地看著賈璉的表情,眼中充滿了認真。


    賈璉抬眼看了司徒煦一眼,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烏鞘寶劍上,道似無情卻有情嗎?


    賈璉微微勾了勾嘴角,解下劍柄上的劍穗,遞了過去:“朋友。”


    “好,朋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無情璉二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茶並收藏紅樓之無情璉二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