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在春雨集團的年會上,宋蘭心當著集團元老的麵兒,宣布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有位元老是真的年紀大了,當場被嚇得心髒病發作。


    關寧隻是歪著頭,有點困惑地笑笑,然後隨手折下一枝玫瑰,向宋蘭心下跪求婚。


    緊接著春雨集團的股票就迎來了連續三個跌停板。


    攜子逼宮是阮長風極力反對的計劃,但現在宋蘭心顯然有了自己的想法。阮長風無力阻止,隻能幫她把事情搞大一點,斷了關寧悄悄把小孩處理掉的退路。


    隨著婚期的確定,宋蘭心和關寧的雙方父母也已經見過麵後,這次eros事務所的關總裁攻略計劃,也終於算是圓滿成功。


    宋蘭心非常滿意,專門把事務所三人約到她之前打工的咖啡廳,結清了尾款。


    “當時也是在這裏,你們完成了張菱悅的委托,我才第一次知道事務所的存在。”宋蘭心抿了一口咖啡:“要不是長風的那張名片,我現在還在這裏端盤子。”


    周小米和趙原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複雜的意味。


    “對了,怎麽沒見到秦老板?”阮長風隨口問了一句。


    “老板可是很忙的……一周也就來店裏一天吧。”


    阮長風心裏的某個關節突然打通,思緒如流水一般奔湧,強忍住心緒起伏,他說:“是周二對麽。”


    “對啊,你們怎麽知道的?”宋蘭心撇撇嘴:“隨便吧,喏,這是婚禮的請柬,我等下給老板也留一張。”


    “秦老板不會去的。”阮長風說:“她……肯定不會去的。”


    宋蘭心因為要去試婚紗,所以急匆匆地先走了。留下趙原和周小米一起盯著阮長風:“老板,你發現了什麽?”


    “包子之謎,周二之謎,真相大白了。”阮長風攤開手:“真相居然這麽簡單。”


    “關寧每周跑來吃包子……其實是為了老板娘……”


    “陳記包子鋪的老板娘都四十九了!”周小米畢竟在包子鋪裏當了幾天學徒,雖然在口渴計劃成功後就被老板娘掃地出門了。


    “是啊,所以我很早就排除了這個猜想。”阮長風揪著自己額前的頭發:“沒想到,他是為了咖啡廳的老板娘。”


    “秦老板每周二會來店裏盤賬,所以關寧每周二雷打不動必來。”


    “這麽喜歡,為什麽不追呢?”周小米問。


    “因為……他不能見她。”阮長風似乎自己都覺得很荒唐,把頭埋在手臂間輕輕笑了起來:“那次口渴計劃也是,他明明非常渴,但是店裏有秦老板,所以他就是不肯進來。”


    “老板別賣關子了!到底為什麽啊?”


    “如果我沒有猜錯……秦老板就是當年的蘇離臻。”


    見兩個年輕人下巴都要驚掉,阮長風繼續解釋:“你看‘離臻’這兩個字,離開了至愛,不就剩個‘秦’了麽?”


    “還有一個佐證,就是這家咖啡廳是秦老板開的第一家店,地址就在蘇離臻和關寧少年時吃過包子的地方。在關寧出國的那幾年,她一定等得很辛苦吧?”


    許多年前的那兩個人是怎麽相遇的,被塵埃掩蓋,我們已經無從知曉。


    也許是不良少女從混戰中脫身,臉頰上沾著血,對無意間路過的優等生遙遙舉起鐵棍:“喂,小子,你瞎看什麽呢?”


    也許是富家少年因為過於優秀被人心生嫉妒,要被堵在牆角狠狠收拾一頓,結果有路過的少女仗義出手相救。


    也許是當年有個貧困且自尊的女孩,因為無法忍受糟糕至極的原生家庭而離家出走,最後身無分文,被好心的少年撿到,請她吃了一籠三鮮包子,於是後來每一次吃包子,少女都堅持自己付錢。


    那些美好的瞬間都已經隨風而逝,阮長風隻知道,那場初戀的結局是車禍。


    是少女奮不顧身地推開了少年。


    阮長風的視線落在秦老板的照片上,這是他前期收集資料時偶然拍的。


    妙齡女子的右半張臉上留著明顯的修複手術痕跡。


    “你看,關寧坐在包子店裏往這邊看,秦老板坐在櫃台後麵,他正好能看到她的左半張臉。”


    完美的,屬於蘇離臻的半張臉。


    “你是說,關寧每周來吃包子緬懷舊愛,甚至不惜把宋蘭心當成替身來培養……可他的舊愛卻從來沒有陰陽兩隔,甚至就在十米遠開外的地方??”周小米難以置信地攥緊拳頭:“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存在?”


    “我想……當年蘇離臻也是看懂了這一點吧。”阮長風說:“雖然救了他一命,但畢竟容貌有損傷,若是長久相處下去,未必沒有色衰而愛馳的那天。不如在關寧的幫助下假死脫身,可以擺脫糟糕透頂的原生家庭,換個身份重新開始。”


    “何況她自尊心那麽強,怎麽能忍受關寧因為愧疚憐憫而和她在一起?”


    “怪不得蘇離臻的資料那麽少!”周小米恍然大悟:“是關寧出手抹掉了!”


    “所以說,關寧愛的也不是蘇離臻,而是年少時的一個幻影吧。”阮長風說:“宋蘭心碰巧契合了這個影子的部分形狀,這才被關寧另眼相待。”


    而影子真正的主人,已經在十五年裏,成長為一個獨立、堅強、美麗、優雅、強大的女人。


    她優秀得鋒芒畢露,以至於……關寧不敢見她,隻敢在隔壁吃著包子,隔著兩層玻璃看著她不變得容顏,緬懷著舊日好時光。


    時光匆匆,歲月荏苒,有人不迴頭地大步向前走,有人的心卻永遠留在了原地。


    “我當時居然去應聘了關寧的秘書?”周小米突然想起了什麽,很想抽自己一巴掌:“這種男人,也配我給他當秘書?”


    婚禮在有一個早春時節舉行,關寧自家的五星級酒店直接閉門謝客,全力籌備總裁的終身大事。因為去了全市近七成的商界名流,所以本文的世界觀來講,場麵隻能用聳動來形容。


    阮長風也帶著周小米來湊湊熱鬧,兩個人坐在女方親友孤零零的那一桌上,同座的還有宋蘭心手足無措的父母和寥寥幾位親朋,與男方的數百桌席麵相比,顯得形單影隻。


    “諷刺的是,”周小米一邊用湯勺大快朵頤龍蝦一邊說:“這一桌可能是唯一希望宋蘭心能幸福快樂的。”


    “婚姻中男女地位過於懸殊,就是容易出現這個問題。”阮長風看著下場敬酒的關寧和宋蘭心。她穿著平底鞋,稍顯寬鬆的禮服裙,小腹隻有非常輕微的隆起。


    關寧在外人麵前給妻子留足了臉麵,時時刻刻護著不說,第一桌就來敬嶽父嶽母。


    阮長風也站起來敬酒:“關總,請務必善待蘭心。”


    關寧鄭重點頭:“你放心。”


    阮長風又麵向宋蘭心:“蘭心,以後就靠你自己了。”


    宋蘭心眼眶微微發紅,不顧孕婦不能飲酒的囑咐,仰頭喝幹了今晚婚宴的唯一一杯酒。


    等離開了阮長風那桌,關寧才想起來:“哦,剛才那個人……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們在醫院見過的。”


    那個匆匆一麵的人,對關寧而言隻是個過客。他卻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男人了解他的每一件往事,謀算了他的每一次心動,甚至策劃了他的婚姻。


    宋蘭心卻說:“他不是我爸的朋友。”


    “嗯?”


    “他是我的老師。”


    “教你什麽的?”他隻是隨口一問。


    “《孟子》,”宋蘭心低聲默誦:“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好複雜,聽不懂聽不懂……”關寧連連搖頭。


    宋蘭心看著滿目的流光溢彩,燈火輝煌,又輕輕重複:“求在我者也……求在我者也。”


    我所要的,必然隻向我心中去求——所以我必能得到。


    而不管是蘇離臻還是司婠婠,她們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所以她們都得不到,隻有我可以。


    關寧又在用這種眼神看我了……令人惡心的,看死人一樣的眼神。他一定在想如果穿上婚紗的是蘇離臻該多好?


    但我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


    一輩子,永遠不知道。


    宋蘭心嬌俏地抱住關寧的胳膊,眼神明媚沒有一絲陰霾:“阿寧阿寧……我真的好開心啊……”


    關寧笑著說:“我也是。”


    “老板,到了。”年輕人打開後座的車門。


    “辛苦了。”豪車的後座上,女人輕啟朱唇,綻放了一個完美的淺笑。她款款下車,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黑色晚禮服中,雪膚紅唇,鬢發如雲,一腳步入婚宴廳就豔驚四座。這是雲老板,全國護膚品龍頭企業的掌門人。


    成晨在女老板身後合上車門,癡癡地望著裏麵盛大的婚宴。


    就在那裏麵,他深愛的女孩,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從今以後,山高水遠,永不能見。


    “喂,別傻站著了!快把車開到停車場去……”門童遠遠對他吆喝。


    “抱歉抱歉,馬上就走。”成晨連連鞠躬。


    在這個太大太熱鬧的城市裏,他不過是個再卑微不過的司機,手頭開過的豪車再多,也買不起一輛。就連酒店的門童都可以隨意嗬斥他。


    在幽暗的停車場裏,成晨倚著紅色法拉利跑車的車門,點了支煙。


    “兄弟,借個火。”有個男人突然靠近了他。


    借著火光,成晨看清了來人棱角分明的麵容:“你是……”


    “蘇離臻當年的檔案,是你拿走了吧?”阮長風說:“我認識這輛車。”


    成晨低頭表示默認。


    說好的永不再見,可當她哭著求到麵前,又哪能真的無動於衷?


    “你給雲老板開車啊,”阮長風嘖嘖歎道:“兄弟,好豔福哇。”


    成晨想到自家老板那玲瓏曼妙的身材,豔若桃李的容顏,即使沉浸在宋蘭心嫁人的悲痛中,下身仍是微微一緊。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阮長風。”他遞上了一張名片:“如果你想和你家雲老板發展點什麽……可以找我。”


    成晨接過名片,隻覺得那張薄薄的卡片,入手似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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