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快,補血慢。


    有這時間,都不知道可以做多少事兒了。


    好在任務在這期間沒有提示說失效,老老實實的養了兩天,薄邵茶叫上莉莉,他們結伴一起去了教堂。


    中世紀的教堂宏偉至極,繽紛的彩繪玻璃窗風格鮮明獨特,如同一副美麗的水彩畫。而那尖尖的塔頂,一眼望去,竟如遭受風吹日曬後天然形成的石林一般,巍峨而氣勢龐大。


    薄邵茶很喜歡來這裏,不得不說單單是教堂的顏值,就已經非常俘獲人心。


    推開教堂的大門,他們今天的運氣不錯,現在站在上麵帶領信眾唱讚美歌的神父就是他們要尋找的那一位。


    莉莉和薄邵茶在後麵找了排空椅子坐下,等待神父的這場禮頌結束。


    聽著聽著,不得不說其實還挺耐聽的,大部分信眾都對這首歌很熟悉,偶爾有幾個不在調上也不打緊,擾亂不了大部隊的舒暢節奏。


    安寧,撫慰,輕緩,誠懇,神聖,這就是來源於信仰的歌聲嗎?


    薄邵茶想起了玩過的那部西歐遊戲裏的教堂,那個教堂最後因為劇情需要,被一把火付之一炬,當時伴著火焰騰升,古老神秘的讚歌悄然拉響,鏡頭慢慢滑向灰白天空,場麵極為震撼。


    然後他又想起記憶中的外婆,外婆她也是這樣的一名信仰者。雖然偶爾愛叨叨與教會相關的,但還是很溫柔的一個人,每天的祈禱都會祈禱他的寶貝孫子學習順利身體康健,曾經的薄邵茶不怎麽在意,現在想起來,卻忍不住眼底發酸。


    外婆不識字,他上小學和中學的那會兒,外婆經常會拿著聖經書來問,這個字怎麽讀。現在他不住那邊了,隔三岔五再去,她便不問那些,隻問他想吃什麽給你做。


    薄邵茶出神的望著站立在最前麵的發絲花白的老者,伴著溫柔熟悉的詩歌,想了很久很久。


    他想家人,想朋友,想同學,也想念那個嘈雜平庸的世界了。


    一定會迴去的,他一定要迴去,迴到他本來的世界。


    薄邵茶轉過臉去,抬手撚去眼尾那點微末的淚意。


    “孩子,好點了嗎?”右側傳來一道溫緩的嗓音。


    原來讚美歌已經唱完了,人群已經在陸續散開,此時的教堂內還有幾名頭發花白的信眾坐在一起,捧著詩歌冊子,一句一句的朗誦著那讚美神明的詩歌。


    似乎每一座教堂裏的信眾都很相像。


    日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投影於地麵,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和安然。


    “謝謝,讚美歌很好聽,”薄邵茶說,“它讓我想起了我的家人。”


    “很多情感柔軟的人們在吟唱讚美歌的時候,都會想起他們生命中最親愛最不舍的人。孩子,我想你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神父輕輕合上手中的黑皮詩歌冊。


    薄邵茶站起身:“我擁有兩個很疼愛我的長輩,我很愛他們。”


    神父點點頭,見教堂裏不多,於是便邀請薄邵茶他們跟隨自己,一起前往教堂後麵,坐下來聊一會兒。


    穿越側麵的小門簾,他們被帶到一間安靜的小屋中,神父讓他們在這兒等一會兒,他還有點事兒要去和其他人囑咐一句。


    “神父身上帶著一股很令我舒服的氣息,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親近他,人類當中,我很少碰到這樣的。”莉莉在室內轉悠了一圈,小聲的評價道。


    薄邵茶:“嗯。”


    莉莉冷不丁道:“薄姐姐你也算一個。”


    “我也算?”薄邵茶挑眉。


    莉莉嗯了一聲。


    薄邵茶心想,這標準有點低了吧,他們學校的都記得他薄邵茶曾經把別人揍得哭爹喊娘。雖然不少姑娘喜歡他這類的,但這是兩碼子事兒,要是他薄邵茶都算令人舒服的那一類,得有一堆同學不同意吧。


    莉莉沒有薄邵茶想的那麽多,她的視線已經被另一邊如寶石般的彩色玻璃吸引。


    “講真的,這個教堂建得這麽大,我先前隻敢在外路過時看看,都沒敢往裏麵走。”莉莉踮著腳,滿眼新奇的觀察這間室內的彩繪玻璃窗。


    “......”


    “我去過很多世界了,從來沒進過這裏麵看過。”莉莉著迷的盯著窗戶。


    剛剛起就一直在翻口袋的薄邵茶終於發現自己帶出門的糖已經一顆不剩了,為了防止突然撐不住倒地磕到什麽,他連忙坐到椅子上:“莉莉,頭暈,有糖嗎。”


    前幾天失血過多,現在的薄邵茶是隻能靠著吃糖來緩解一下頭暈的病弱人士。


    “糖糖糖,我找找呀,你先別急,我應該臨走前拿了幾顆。”


    莉莉很快將糖遞了過來,薄邵茶吃了糖終於感覺好了些,擦擦額頭上不自覺滲出的冷汗,他放鬆的舒了一口氣。


    “哎,讓你們久等了,”換了一身常服的神父推門進來,見薄邵茶那副虛弱模樣,震了一下,“身體還沒好嗎,要不要緊?”


    轉身盡量不去看神父的臉,莉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話說道:“是啊,他身體還沒大好,又想來感謝神父當日的幫扶,所以我隻能陪他過來了。”


    “這樣吧,現在天還大亮著,給你做道羊奶囊,”神父說著就要再次出去,薄邵茶攔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結果神父又多問了半句,“需要放糖嗎,我們聖誕沒分發完的糖還剩有一些。”


    薄邵茶隻想趕快開始任務,張張嘴想勸阻,眼睛中金光一閃,脫口而出的卻成了:“三勺細糖,再加一個雞蛋清。”


    莉莉:“......”


    薄邵茶:“......”


    幾秒沉默過後,神父往後退了一步:“好吧,你們等我會兒。”


    薄邵茶虛弱的抬起一隻手:“啊,不是......”


    啪,門已經關上了。


    “薄姐姐,你真的想吃羊奶囊了?”莉莉納悶道,“我吃過,但感覺羊奶有點腥。”


    薄邵茶捂著眼睛沉默,過了半響,才絕望道:“我沒吃過,也不想吃啊。”


    “你們不是見過我打普拉德嗎,那我說剛剛的那加糖加雞蛋的話不是我說的,你相信嗎?”


    莉莉就是這點好,很少懷疑別人:“我懂了,那你怕不是真的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薄邵茶:“......附身?鬼上身嗎?”


    莉莉搖頭:“說不準呢,我倒是見過一些被附身的人,但你,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帶著係統也會被附身的,也許這跟你的種族是人有關係吧。”


    薄邵茶:“可能也跟我還不是係統內的正式宿主有關,係統懶得管我死活。”


    莉莉震驚的睜大雙眼,看了過來:“什麽?”


    薄邵茶還從來沒有跟他們說過自己是第一次做任務,見莉莉瞪著自己像是在看什麽史前怪獸似的,幹脆趁熱打鐵,免得越往後越難以說出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我再跟你透個底,我是男的,在這裏穿裙子隻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莉莉的表情看起來像快哭了般:“......薄姐姐?”


    薄邵茶從容接下了少女全部的崩潰:“嗯,我們商量一下,改口叫哥哥吧,或者你改叫我的全名也沒問題。”


    聽不見聽不見,莉莉捂住尖耳朵,重複念叨似乎想將薄邵茶的話趕出腦海:“不,薄姐姐薄姐姐薄姐姐。”


    薄邵茶:“我是男孩子。”


    “啊——我不聽——”莉莉不觀賞玻璃窗了,她開始在玻璃窗旁邊瘋狂錘牆。


    薄邵茶:“男的。”


    莉莉:“啊——”


    薄邵茶:“貨真價實一男的。”


    莉莉轉頭,雙手猛地一捶牆:“薄,姐,姐!”


    白牆被她的怪力敲得一震,頂頭老舊的牆角啪嗒落下幾片白色塊狀物體,疑似牆體掉落。


    薄邵茶立馬捂住抽動的嘴角:“咳咳。”好兇殘的妹子,算了,姐姐就姐姐吧,反正被叫叫又不會掉塊肉,他再傷麵子也不能傷了和氣啊。


    薄邵茶捂著胸口,默默站起來,非常從心的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好,你開心就好,都是朋友,沒什麽的。”


    “薄姐姐。”莉莉麵無表情的喊了一聲。


    薄邵茶答應的很迅速。


    莉莉問他在幹什麽。


    薄邵茶解釋他隻是想出門看看神父和他的羊奶囊。


    莉莉走過去,打開門:“我們一起,你比較弱,我怕你半路上昏過去。”


    “不了吧......”道理他都懂,但這麽直白說他弱,要不是眼前是個妹子,薄邵茶絕不會態度這麽好。


    空氣中傳來一股淡淡的奶香,如同一隻曼妙的手,挑逗著正與莉莉兩相對峙的薄邵茶。


    “羊奶囊,”眼中金光再度一閃,青年不再理會莉莉,轉身往走廊盡頭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眼前視線晃動,顯然是在跑動。


    老人麵孔上每一分寸的褶皺都逐一變得模糊不清起來。空氣中塵舞飛揚,那一道道的刻印仿佛消解作了塵埃,眼前的老者身形漸漸拔高,終於與他平視,在時光的倒影之下,年邁的老者退迴到年輕時言笑晏晏的模樣。


    “伯特!”薄邵茶聽到自己的聲音吐出一句又一句陌生的話語,“伯特,我到這裏來,是想對你說句對不起,你能原諒艾普侓爾嗎?”


    “嗯?”眼前幻象慢慢散去,神父又變迴那個氣質溫緩的老者,他遲疑的端著碗凝視眼前的年輕人,想要透過這具軀殼,看到裏麵隱藏的靈魂,“是尤金妮婭嗎?”


    尤金妮婭的名字,薄邵茶知道,是那個被趕走的王後。


    “是。”薄邵茶聽到自己說。


    “我就說怎麽還會有人和你的口味一模一樣,”神父端碗的手微微顫抖,碗中半凝固狀的吃食搖晃得如同一池被打破平靜的水麵,“原來,真的是你。”


    尤金妮婭,昔日的王後,曾經的聖女,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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