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不愧為岐山溫氏最好的醫師,用了她的藥,才不過幾天的功夫,嵞染便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窟窿不漏風了。


    她很開心,不過,就在她正高興自己終於可以放心的去喝江厭離燉的蓮藕排骨湯時,江厭離卻來向她辭行了。


    “真的要走嗎?”說真的,江楓眠夫婦還好,但江厭離她是真的舍不得啊。這孩子做飯太好吃了。她不敢想象,如果沒了她的投喂,她未來幾天的日子將會是怎樣的一番索然無味。


    “蓮花塢已經修繕完畢,百廢待興,我們叨擾多月,也是時候該迴家了。”江厭離接觸嵞染接觸的久,自然看的出她內心的那點小九九,她笑了,“阿澄那邊昨晚傳來的消息,說是蘭陵金氏要在中秋前夕於百鳳山組織一次圍獵,仙門百家都在邀請之中。我已和阿爹商量過,屆時他會帶著我和阿羨阿澄他們一同前去,所以你放心,我們是還會再見的,到時候,我給你帶些我們雲夢的特產。”


    江厭離都已經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了,試問,她還能再說什麽。


    “那好吧。”嵞染憋著嘴,認命的同意了她的安排,完了,她又從藍忘機的書架上找出了那串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懾魂鈴。


    “這是?”江厭離疑惑。


    “給魏無羨的。”嵞染說謊不打草稿,“我年初去過一次九韻山,這是他娘生前最喜歡的法器,我瞧著不錯,便幫魏無羨向抱山討來了。”


    薑璃給她懾魂鈴的時候,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她不想讓魏無羨知道鈴鐺的用處,嵞染雖不知道為什麽,但她還是選擇尊重薑璃的決定。


    江厭離並不知嵞染說了謊,她的眼中全是開心:“阿羨很小就沒了父母,他們什麽也沒留下,而今有了它,他也算是終於有了個念想。”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有了些許微紅,“謝謝你,嵞……哦不,應該是……”


    嵞染打斷了她:“叫我嵞染就好。”


    相較於那兩個字,她還是更習慣它們。


    “好了,不哭了。”她給江厭離擦了眼淚,“等我忙完正事,我會去蓮花塢找你們玩的,還希望到時候你們不要嫌我飯量太大。”


    “怎麽會!”江厭離破涕為笑,“我歡迎你都來不及呢。”


    “那就好。”嵞染笑笑,順利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三天後,她送他們離開了雲深不知處,而與此同時,前去參與射日之征的仙門修士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凱旋而歸。


    藍曦臣迴來的很快,與他一道歸來的,還有孟瑤,哦不,應該說是金光瑤,因為金光善已經認了他這個兒子,並且給他改名成了金光瑤。


    說實話,剛從藍曦臣那聽到孟瑤的新名字時,不知道為什麽,嵞染總感覺哪裏有點怪怪的,那感覺,就好像是和你稱兄道弟了大半輩子的好哥們,突然搖身變成了你老爹失散多年的親弟弟一樣。


    金光瑤,金光善,真叫人傻傻分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他的認祖歸宗有嵞染的一半功勞吧,金光瑤而今雖已不再是以前那個逢人必須先退到一旁才能彎腰行禮的小小副將,但對她的態度,倒依舊尊敬的像隻見到貓兒的小倉鼠。


    這讓嵞染很是哭笑不得。


    當然,金光瑤隨藍曦臣來雲深不知處,可不僅僅隻是單純的為了向嵞染來道謝,金光善覬覦新任仙督之職,所以他此番之行,還帶來了數百本孤本典籍和幾箱黃金白銀,用以雲深不知處後續的建設,以及新弟子的招募選拔。


    所有人都知道金光善意欲何為,不過藍啟仁最後還是欣然接受了他的所謂“好意”。而藍曦臣,也於當天夜裏正式接任了姑蘇藍氏的新任家主之位。


    自此,雲深不知處才算是真正的又恢複到了往日的平靜。


    轉眼到了八月。


    此時,距離百鳳山圍獵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


    許是老天爺也覺得嵞染養傷養的實在是太枯燥了吧,這天,就在她吃過早飯正準備迴靜室繼續悶頭大睡時,雲深不知處的山門前竟突然躁動了起來,原是有人抱了個三四歲的孩子來藍氏找他娘親來了。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傳統美德,在看到藍忘機和藍曦臣都已聞聲趕去處理後,嵞染也顧不上什麽為老不尊了,當即便抱著瓜子前去圍觀了。


    隻是,她怎麽也沒有料到,當她一臉玩味的趕到山門前時,迎接她的居然是一個小蘿卜頭八爪魚似的一記猛撲,以及他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


    “阿娘——”


    嵞染懵逼了,她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緊抱著她大腿的小蘿卜,好半天才找迴聲音:“你……叫我啥玩意兒?”


    小蘿卜抬起頭,軟軟糯糯的道了聲:“阿娘一一”


    我勒個乖乖!


    這明明白白又一聲後,不光嵞染,藍曦臣和藍忘機兩兄弟也都被嚇得不輕,不過他們在驚嚇之餘,更多的卻是一種終於識得她真麵目的意味深長。


    “阿娘。”小蘿卜頭還沒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嘴裏還在叫個不停,“阿娘,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可算是找到你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她明明確確的記得自己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的話,單憑這小蘿卜頭脆生生的幾聲阿娘,她或許也會和在場的眾人一樣,真心覺得自己就是個拋夫棄子的壞女人。


    可問題她不是啊。


    “呃……”嵞染終是沒狠下心去罵小蘿卜頭,她摸摸他的臉,長歎了口氣後,她抬頭看向了藍忘機,“藍二公子,我說我不認識他,你信嗎?”


    藍忘機抿嘴看著她,雖是一言不發,但表情卻委屈極了,活像話本裏常寫的剛發現自己妻子紅杏出牆了的窩囊廢。


    我呸!此念一出,嵞染悔的差點咬掉自個兒的舌頭,唉,早知道就少看點折子話本了,快瞧瞧,這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想了些啥。


    “先別急。”藍曦臣不愧為一宗之主,見嵞染的表情不似說謊,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遂立即屏退了圍觀的弟子,然後轉身望向抱小蘿卜頭來此的青年修士,“在下藍曦臣,請問,這孩子是……”


    “迴藍宗主,這孩子不是我的。”青年也是個懂眼色的主,聽得藍曦臣這麽問,心知不妙的他趕忙開始解釋,“他是在下的未婚妻於夷陵亂葬崗外撿到的,這孩子戒心重,除了名字,其他的什麽也不願多說。若非在下的未婚妻在他身上發現了你們姑蘇藍氏的抹額,他呀估計到現在都還在裝一問三不知呢。”


    青年的一番解釋說的很清楚,藍曦臣沒想一會兒,便已理出了頭緒。


    “嵞染。”他歎了口氣,“你可還記得你七天前做過什麽嗎?”


    嵞染呆了呆:“你問這個做什麽?”


    問是這麽問,但等她問完之後,不等藍曦臣道明其中緣由,她自己已乖乖迴答了起來:“我一個養傷的人能做什麽,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怕他不信,說到這裏時,她還扯了藍忘機作證,“快,藍忘機你告訴他,自打從不夜天城迴來後,我們倆個,除了洗澡睡覺上茅廁,其他時間是不是都呆在一起?”


    聽得她這麽說,藍曦臣便又把目光落在了藍忘機的身上:“忘機,告訴我,她說得是否屬實。”


    藍忘機從不在自家兄長麵前說謊,沉默了片刻後,他如實道:“午時末,她曾迴過一封書信。”


    藍曦臣笑了。


    嵞染嗷了一聲:“我去,你果然在監視我!”


    “我……”藍忘機喉結微動,“我……沒有。”


    嵞染哼哼:“我信你個鬼。”


    要她說,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她不過是給溫情迴了封信,告訴溫情和溫寧他們乖乖藏好,等一切風平浪靜而已,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用得著像防賊一樣的監視……唉?不對,那封迴信!


    嵞染後知後覺的抬眸看向藍忘機,然後,在後者委屈吧啦的表情中,她瞬間便猜出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不過為了應證自己的猜測,她還是流程性的問了小孩一句他的名字。


    “我叫阿苑。”


    果然!


    嵞染無奈的扶額一笑,原諒她底都兜的這麽明白了才認出這孩子是誰,沒辦法,誰讓溫情在信裏就隻提了個阿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其他的卻一字不提呢?


    她是神仙沒錯,可她再怎麽神通廣大,也斷不可能僅憑個生辰和名字,便能推測出一個人的長相不是?


    思及此,嵞染好笑的摸了摸阿苑的腦袋:“我說阿苑哪。”她喚的語重心長,“我們打個商量,你以後喊我阿娘的時候,可不可以在娘前麵加個幹字啊?”


    是的,沒錯,阿苑是嵞染的幹兒子。


    至於是什麽時候認得,還得從去年的舞天女一事說起。


    溫情說他們一脈的家訓是有恩必報,所以在幫著溫情解了她族人身上殘留的陰鐵鬼力後,嵞染自然是受到了他們所有人的千恩萬謝,尤其是溫情的堂哥,他在感激涕零的同時,一高興居然還把自己的兒子拉過來認起了幹娘。


    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麽想的,可能是喝多了吧,反正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阿苑已經抱著她的大腿連喊了好幾聲的幹娘了。


    說句實話,要不是溫情前兩天突然來信說要她給阿苑取個字,她估計到死都記不起她還有個幹兒子名叫溫苑。


    “好了,真相大白。”藍曦臣笑了笑,而後又同抱阿苑來的青年修士行了一禮,“還望兄台告知曦臣您的名字,曦臣改日定當登門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青年笑著還了他一禮,“在下的未婚妻乃是一名大夫,醫者仁心,所以沒什麽好登門道謝的。”說著,他又抬頭望了望天,“時候不早了,她還在山下等我,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在下就告辭了。”


    他說的坦然,嵞染聞言,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兄台豁達。”藍曦臣讀人心思的本事堪稱一絕,他知青年是不想跟雲深不知處扯上關係,便不再多作糾纏,“既如此,那我們有緣再見。”


    青年一笑:“有緣再見。”


    他離開的很快,當話音落下,他人已不見了蹤影。


    嵞染忍不住感歎道:“倒是個施恩不圖報的性情中人。”


    藍曦臣沒有接話。他垂眸看向了阿苑。


    “看阿苑這樣子,多半是瞞著家裏人偷跑出來的。”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嵞染,待會記得寫封信給溫姑娘,免得讓他們擔心。”


    “我知道。”嵞染一邊應著,一邊已手腳麻利的把阿苑從她大腿上扯了下拉,然後,又迅速地塞到了藍忘機懷裏。


    阿苑也是配合,一挨上藍忘機的胸口,立即便雙臂一展的摟住了他的脖子,並在他的額頭和右臉上分別狠狠地嘬了一口。


    藍忘機的身體瞬間僵住了,他瞳孔放大,直到藍曦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這才手足無措的丟開避塵,然後求救似的望向了始作俑者。


    “不要看我。”嵞染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他,“我是個病人,告訴你,讓病人奶孩子可是要遭雷劈的。”


    藍忘機眨了眨眼:“叔父昨日為你診脈時,不是說已經好了麽?”


    “他騙你的。”嵞染摸了下鼻子,繼續睜眼說瞎話,“別氣他,藍老頭也是怕你擔心。”


    藍忘機不說話了,隻一臉無奈的看著她。


    嵞染下意識的抬頭望天,須臾後,她聽見藍忘機開了口。


    “嵞染。”他問她,“你……你以前是怎麽帶我的?”


    嵞染仔細迴想了一下。說實話,藍忘機小時候真的那叫一個好帶啊,他不僅不愛出去玩,還乖的跟個剛出爐的瓷娃娃似的,隻要有人給他一本書,不管好不好看,他都能中間不帶休息的捧著它從清晨讀到午夜。


    數年如一日。


    是以,這樣的藍忘機,哪還用得著她費心思去帶。


    當然,為了在藍忘機心中還能繼續保持她偉岸的形象,所以這些事情,她是死都不會告訴藍忘機的。


    但她也不能什麽意見都不提。


    於是,她隻能硬著頭皮提議道:“我記得後山好像有幾窩兔子,要不把他放兔子堆裏試試?”


    藍忘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懷裏的阿苑,如此周而複始了幾次後,他終是乖乖同意了嵞染的提議,看的藍曦臣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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