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又從兜裏掏出七枚銅錢,按照北鬥七星的布局迅速在胡長子身上放了一圈,取出那八卦鏡放在窗下小碗的對麵,剛好讓火苗出現在鏡子裏,火苗這才恢複了正常的模樣,燒了起來。


    查文斌鬆了一口氣,對卓雄說道:“明天一早,你去召集村裏的人到外頭院子裏集中。”


    卓雄應了一聲,便出去挨家挨戶通知了,查文斌這布下的便是當年諸葛孔明用的七星續命燈。人本命七穴,對應七魄,構成人身內本命七星燈,欲點續命燈,當用添油法,所以他今晚是離不開了,這隻小碗的油燃燒的速度會是平常的七倍,他得盯住了不讓油幹,否則燈滅人亡!


    第198章 劫煞變飛煞


    這天才大亮,村裏的人都陸續到了胡家院子裏報道,其中有一個人特別紮眼,那便是超子。


    查文斌又一次添足了油後才出來,一看全村好的勞力基本都來了,清一色的都是些青壯年。自從這幾件事情後,原本這些人裏有一部分是不信這玩意兒的現在對這位道士都是敬畏得緊,因為他做的事絕不同那些封建迷信,一招一式全都有模有樣,何老發喪第二天有一戶人家的娃娃拉肚子也被抱過來想請查文斌給瞧瞧是不是嚇著了,可查文斌卻給那婦人開了張中藥單子,一服藥劑下去,立馬藥到病除。


    這就是查文斌,行道事,也行醫事,他決不會為那些是因為身體原因造成的疾病而給人家做法事,反而會推薦去醫院瞧,怕誤了治療時間。隻有那些真的是中了邪的,他才會出手相助,且分文不取。


    查文斌一看人還挺多,便說道:“已經結了婚的請留在院子裏玩就行,至少得保證這裏有人氣。老村長,你每隔五分鍾進一次屋,給床下的那隻碗裏添上油,油不能溢出,也不能讓它燒空了,另外不能讓其他生人再進房門。”


    剩下的一群小夥子,全都讓查文斌給領到了院子外麵,超子看上去人還很憔悴,查文斌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你來幹嗎啊?迴去歇著去!”


    “我跟你們一起去,不能因為我爹走了,就讓我散夥了吧。”超子擠出一絲笑容迴道,雖然他很想用這種難看的笑容遮住自己的悲傷,但那笑得確實比哭還難看。


    “你不行,按說頭七天之內,你都不能隨便進別人家。”他四下迴頭看看,好在沒人注意,又說道,“要真是你去了哪家,恰好他們家出了事,就會賴到你頭上的,村裏不比你們城市,講究的地方多,該注意的地方還得注意。”


    超子這人就是這樣,你越不讓他幹的,他就偏是要幹,把脖子一僵道:“那戰場上戰友被打死了,是不是全軍都得跟著後撤啊,陣地也不用守了,說到底你還是怪我前幾天衝你發的那火吧,我這不是給你賠不是來了嘛。”


    查文斌知道跟他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理,但現在可沒時間來教訓這個兄弟,他得忙著去辦事兒:“我沒那麽小心眼,你先聽我的,迴屋裏待著去,頭七天案子上的香不能斷,別人上的都不算數,得你自己上,你爹才能收得到。先迴去,我一會兒也就迴來了,他這弄不好真要出人命的。”這句話,其實也是半嚇唬的,還真沒這一說,查文斌一時沒轍,隻好拿何老來說事。


    不過這話果真管用,超子隻能悻悻作罷,耷拉著腦袋迴去給何老的靈位上香去了。


    剩餘的那撥小夥子,都是二十歲左右的,血氣方剛,一個個天不怕地不怕,聽說要跟著道士去捉鬼,都興奮得不得了,想去瞧個新鮮。


    這會兒,查文斌的身邊還多了一個夥伴,那就是黑子。


    自從他去了省城,黑子就被托付到外婆家了,也就是重新交還給了小舅舅。昨晚,查文斌又讓卓雄連夜去了外婆家,用挎子把黑子給運迴來了。


    查文斌打開一塊用紅綢子包裹著的包袱,裏麵裝的就是昨晚被扔進來的骨頭,讓黑子嗅了嗅,黑子立馬朝著遠處那座獅子山狂叫,兩條粗壯的大腿都要把地上蹬出一個坑來。


    “那叫什麽山?”查文斌向村長問道。


    “獅子山,當年胡長子他爹就是被他親爺爺一槍在山頂給打死了,都說那山邪乎,我們也隻是在山腳活動活動,上麵老樹參天的,根本沒人敢去。對了,胡長子去送信,就是翻過這座山的,那戶人家在山那頭。喲,我得進去添油了,等我出來再跟你說,那山確實有點兒邪乎。”老村長說完,趕緊就進去了,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查文斌已經帶著那群後生走了,其實他想說的是當年去打獵的,他也是其中之一。


    留下他去添油,那是有原因的。七星續命見不得生人,當晚是老村長先去的,所以他的氣息還留在那房間裏。若最佳人選那肯定橫肉臉和鐵牛,但這兩人五大三粗的,查文斌怕他們都幹不好這細致的活兒,還不如帶在身邊放心。


    帶沒結婚的去,也是有原因的。沒結婚的男人陽氣足,火焰高,不容易被衝著,再說這麽大一群人聚在一起,一般的東西還真不敢出來。鐵牛雖然也結了婚,但他不一樣,人家是殺豬匠,那可是邪物的克星。


    過去能比這個職業強的,便是劊子手了,若是老到一點的劊子手,取人頭數達到一千,成了千人斬,那他那柄刀就真的連閻羅都會畏懼三分了。大多數劊子手生前殺生太多,怕死後下了地府被算賬,都會把刀帶進棺材裏,隻要刀在,那些個曾經的刀下亡魂就不敢拿他怎麽樣。將軍墓也是這個道理,出土的東西多半都是生前的佩刀,很少會有殺過人的刀一代代傳下來,普通人若是拿了隻會給自己招來厄運,所以殺生刃不是誰都能拿得起的。


    如今早就沒了這兩個職業,所以殺豬匠已經是現存的唯一能有殺生刃的了,隻是昨晚那柄尖刀居然都被拿下,那娃娃的魂兒也給揪了迴去,查文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莫不成這裏還有成了精的修鬼道的存在。


    一大堆人馬扛著鐵鍬、鋤頭,斧子、柴刀等農具浩浩蕩蕩地開向了獅子山。這群二十歲左右的毛小夥是從來不信老人家的那些山上有鬼的話的,但自小就被家裏叮囑不能去那兒玩,今天得以上山,都挺開心的,誰都想見識見識這座開門便能看見的高山有什麽特別之處。


    當初查文斌看風水的時候,用羅盤瞧過這一帶的風水,除了何老葬的那塊地兒是條小青龍,別的還真就沒好地方了。因為這獅子山離得太遠,一開始就不在計劃內,所以他也沒仔細瞧過,如今到了山腳一看,查文斌倒吸一口涼氣!


    這山當真看著氣勢如虹,生得四四方方,拔地而起,直衝雲霄。單從外形看,這氣勢可就不一般了。山頂的走勢是一片平坦,不帶半點起伏,但是卻在山的兩頭各起了一個小尖角兒的山包,它也不同一般的山是下寬上窄,而是上下一樣粗。若是這山沒有那兩個尖角,在這山的正中間辟一塊地葬下去,那就是後代能封侯封王的寶穴,這種山勢可謂是難覓得很;但像眼前這一座兩頭有尖角的更加難得一見,查文斌也隻是在書裏見過。


    查文斌拿出羅盤在這山腳開始走來走去,每隔幾步,便要停下來重新算一算方位,眉頭也開始越皺越緊了,等到他再迴來時,說道:“巽未申山癸劫藏,辛戌居醜庚馬鄉,震艮逢丁甲見丙,壬猴乾兔丙辛方。坎癸逢蛇巳午雞,丁酉逢寅坤亥乙,龍虎遇羊乙猴劫,犀牛龍位永不立。”


    “聽不懂,文斌哥。”卓雄很老實地迴了一句。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這要是何老在該有多好:“你看這山像什麽?”他問卓雄。


    卓雄看了好半天,才說道:“有點兒像鼎,這山也有兩個耳朵。”


    “像鼎就沒事了,這座山是有龍氣的,隻是龍的走勢像一座橫放著的案幾,凡是葬在這裏的人必定會斷子絕孫,所以我敢說王莊裏頭絕對沒有祖先是葬在這兒的,否則村子裏就沒活人了。這山本是一座風水寶地,屬坐山劫煞,也就是說能化解一切煞氣,但以坐山來論吉兇,與山的走勢無關,但是卻隻忌一山。如果它的四周沒有山,隻是孤零零的,在這兒也沒事,但最忌諱的就是它的巽、未、申三位分別有三座山,若是有了,則劫煞變飛煞,而讓原本獅子山這座癸位成了這一帶最兇的位置!這種風水是極為難得一見的,讓原本屬於大吉之地轉眼成為大兇,所以往往一知半解的人很有可能就會選擇在這個看似好穴的位置下葬,到頭來就會落得個斷子絕孫啊!”


    第199章 童男


    行至半山腰,有眼尖的村裏後生在這兒發現了那枚煙頭,四周地上散落著米糕的碎渣,查文斌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害在這點兒東西上,才會讓那娃娃瞅見了。”


    因為這煙和糕點都是從王家拿的,上麵不免就會沾上點香燭味,在荒郊野外食用,最是容易招惹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它們會以為這是供品來著。


    因為這山上常年少有人走動,所以前幾天胡長子走過的路,留下的痕跡還清晰可辨,加上黑子又一個勁地往前躥,他們要尋的方向倒也不算太難。


    查文斌看著這些已經遮擋住光線的大樹,心想若沒個指引,在這林子裏還真容易走丟。黑子能見常人所不能見,也還是一條追蹤的好狗,這一路上多少還殘留著胡長子前些天留下的痕跡,它就帶著眾人在這片林子裏東突西竄。這些後生誰都沒有到過這裏,見到那些幾人都合抱不了的一棵棵大樹紛紛嘖嘖稱奇,興奮已經讓他們忘卻了這裏的古怪傳說。


    “汪汪汪”,黑子朝著不遠處的一片林子裏開始狂吠起來,查文斌知道這是它發現了什麽。一揮手,那七八個後生唿啦一下往裏麵一衝,接著就有人喊道:“自行車!”


    胡長子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此時就在眼前,車子的把手上麵還係著用布袋子紮好的糕點,有膽大點的後生已經把車子給扶了起來。


    再往前沒走幾步,黑子便停了下來,開始發出低沉的嘶鳴。這是它的警報,隻有在有危險的時候它才會這樣,查文斌做了停止前進的動作,示意卓雄和橫肉臉兩人先進去看看。待他們二人撥開那些蔓藤樹幹的一看,好家夥,這一眼都數不清有多少個墳包包分散在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地上還七零八落地散落著一些棺材板和壇壇罐罐,那一看就是盛放骨灰用的,敢情這是到了一亂葬崗。


    卓雄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跟查文斌說了裏麵的情況,然後其他人就都跟著進去了。查文斌看著那麽多墳,皺著眉頭說道:“先找到那個娃娃的墳要緊。”


    這些個墳墓上雖然有的有墓碑,但是上麵的字跡因為歲月的侵蝕和風吹雨打早就分辨不清了:有的則就是光禿禿一個墳包;更有的僅僅是露天的薄皮棺材一副,腐爛地隻剩下很小一部分。那些原本來看熱鬧的後生,一個個也都失去了剛來時的興奮勁,真到了亂葬崗,那種肅殺的感覺是能帶走一切的。這就好比平日裏我們討論太平間裏如何如何是沒有感覺的,甚至還會開些玩笑,等把他們送進了那個地方,然後把門一關,我想任何人都不會再笑出聲來,因為這個世上沒有比直接麵對死亡還要殘酷的事情。


    卓雄到底是個偵察兵,他很快便發現了那個被胡長子撞倒的墓碑,因為那上麵的苔蘚被人動過。查文斌也不敢確定這就是那個娃娃的墓,但終究他和那娃娃是有過一次照麵的,所以他決定卜卦問問了。


    因為時間緊迫,查文斌也就用了最簡單的方法:六爻卦。


    取出幾枚銅錢,連扔了幾次,得出了一個異卦相疊,五陰在下,一陽在上。查文斌不想自己竟然得了個中下卦,心裏頭頓時有些不舒服,瞅著那墓碑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卓雄見這一卦過後查文斌就沒聲了,便問道:“卦象不好?”


    “不怎麽好。”查文斌說道,“這卦是個陰盛陽衰的圖,我帶了這麽多後生,竟然隻占了一分陽,可想而知這地方真有點不怎麽好來。這卦也叫‘剝卦’,陰盛而陽孤,高山附於地。這卦象說的是鵲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內先有鷹啊,看來這是知道我們要來挖他的墳的,隻要我們動手,就八成會出問題,不過這卦原本是警告君子提防小人,但我們不是小人,這種害人性命的也定當不會是君子。所以,我就用這一分陽來賭他的五分陰!”


    卓雄聽完,一把奪過身邊一後生手中的鐵鍬躍到那墳包上大喊一聲:“把這地下的害人精給拉出來瞅瞅,讓他知道咱王莊的人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說完,就一鍬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墓碑上,頓時那塊長條麻石就斷成了兩截。


    這就和上戰場的道理一樣,隻要有人帶頭打響了第一槍,後麵的戰友們就會跟著上,在某些困難的時候,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那群後生頓時來了精神,一時間黃土紛飛,那個小墳包沒一會兒就被鏟平了,根本用不著橫肉臉這樣的人肉挖土機動手,就有人喊道:“挖到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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