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一下,你們的告白時間正式結束。”


    一條修長的手臂突然橫空出現,“啪”的一聲拍在餐桌上,碰巧降落於我們倆的正中央,宛如天庭裏那位盡是幹些破壞人姻緣的王母娘娘一般,殘忍地隔絕了這對甜蜜的戀人。


    “沒錯,我就是那個惡毒的盡是拆散別家情侶的王母娘娘。”


    伊楓麵無表情地說道。


    “所以我現在就把不知天高地厚的牛郎從天上扔迴凡間,讓他喂一輩子的草。”


    太宰立即扭過了頭委屈巴拉地瞅著我,哭唧唧地唿喚我的名字。


    “千洛你看伊楓哥他,老是欺負我……”


    我簡直無語,壓根不想理會這兩個幼稚的家夥。


    “伊楓,人家情侶之間的小情趣就不要像個發光的電燈泡一樣橫加阻攔嘛。”


    安欣無奈地歎了口氣,為自家不太懂得看氣氛的大外甥真是操碎了心。


    “那是因為小姨您不清楚這家夥的真實麵目究竟有多可惡。”


    伊楓表情冷漠地指著旁邊那個還窩在他妹妹懷裏裝柔弱可憐的黑發少年。


    “分明就是一匹不懷好意,心狠手辣的野狼,偏偏要扮成一隻嬌小綿軟的白羊羔,企圖奪取別人的注意,欺騙別人的感官,非要侵略完最後一寸土地,才知道善罷甘休。”


    ——好,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裝什麽闊達了,他就是不同意這個本質如同漆黑的深淵,連死亡也要拉著對方一起下地獄的可悲男人和他的妹妹在一起。


    而哥哥卻生怕有人會把我搶走似的,伸出了手緊緊摟住我的腰肢,隨即毛茸茸的腦袋枕在戀人不算寬闊的肩膀上,硬是要賴在我懷裏死活不肯出來,還弱弱地為自己辯解。


    “我沒有……我是真心愛著千洛,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的……”


    “伊楓哥你怎麽能憑空汙蔑我的清白呢?”


    這精湛的演技,不知情的人說不準還真會被他給騙過去。


    伊楓頓時“嗬嗬”了他一臉,滿心的不屑與嫌惡。


    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發展到如今這種情況的糟糕局麵感到疲憊。


    “你們能不能別在家裏吵架影響其他人啊?小姨可還懷著孩子呢。”


    於是伊楓和太宰才反應過來這裏並不是個可以發生爭執的好場合,便瞬間安靜了。


    一直默默旁觀的安欣通過兩人的對話,也差不多明白外甥女喜歡的這位小少年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性格了……該怎麽說呢?稍微覺得有點出乎意料吧。


    “總而言之,我能明白伊楓你擔憂妹妹的心情。”


    她朝守在身邊還有些生悶氣的外甥招了招手,等對方聽話地彎下腰靠近自己時,動作輕柔地幫他把頰邊的碎發給勾到了耳後,望著他的眼神十分溫柔,說話的聲音平和輕緩。


    “但是,伊楓,我想請你理解一件事,千洛應該比你要更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您說的對。”


    伊楓很是不甘地抿直了嘴,想要反駁,可又不得不承認長輩沒有教育錯。


    ……可他作為一名同樣深愛著家人的兄長,實在無法將妹妹的未來交到這種人手中,太宰治會徹底拖垮她的。


    “那就好啦。”


    安欣笑眯眯地摸了摸可愛外甥的一頭柔順黑發,像是對他內心的糾結與掙紮毫無所知似的,語氣輕鬆地詢問道。


    “所以你是不是該向妹妹和太宰君道歉?”


    伊楓:“……”


    ——不行,這個他真的不行。


    “恩?快去呀,別給人家留下不懂禮貌的壞印象。”


    安欣見伊楓僵硬著臉色,愣在那裏遲遲不動,不由得輕聲催促了他一句。


    “你都是個成年人了,怎麽還欺負一個年幼的孩子呢?”


    “……我知道了。”


    然後我們就看見伊楓背著我們深唿吸了幾口,接著他轉過身子麵朝我們,臉上的表情略顯僵冷,語氣稍感生硬尖銳地向我們道歉,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


    “對不起,是我不該在家裏當著長輩的麵跟作為客人來拜訪的太宰君理論起來的。”


    完全沒有撤銷先前那段反對交往的發言。


    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錯,隻不過是迫於形勢才不得已低頭罷了。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又能怎麽辦呢?隻好對他擺擺手就當是原諒他先前的冒犯之舉了。


    然而太宰卻相當不滿意他的態度,可惜在我暗地裏扯住他衣角示意的情況下,也隻能暫且擱下惹事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未來的討厭大舅子。


    “沒關係,我知道伊楓哥暫時還不相信我,我以後會努力向你證明的,畢竟都是一家人嘛,不用這麽客氣也行的。”


    ……反正,不管是誰堅持地說什麽,徒勞地做什麽,都不可能將千洛從他身邊奪走的。


    ——無論如何。


    “……”


    伊楓冷冷地盯著太宰治那張俊秀麵容上浮於表層且虛偽至極的輕快笑容,沒有迴應。


    **************************


    隨手把人打發了去陪長輩聊天以後,伊楓趕緊扯著我的手臂將我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


    “你怎麽就看上太宰治那種卑鄙的家夥了?是中原中也不夠好還是江戶川亂步不行?幹嘛非要從垃圾堆內挑男人?”


    我無語了。


    “你別扯上中也和亂步成嗎?和他們又沒關係。”


    ——所以的確沒有否認是在垃圾堆裏撿男人的事實。


    “行,和他們沒關係,我不說他們了。”


    伊楓單手插兜,非常煩躁地蹙起了眉頭。


    “雖然當時因為情況不允許,我同意他對你使些小手段,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你的感情傷害你。”


    第一次迴國看望父母叔叔的時候,他見到了妹妹那個極度疲倦糟糕的狀態,就仿佛一塊已經碎掉即將摔落的玻璃被人強行地用膠水粘迴去,隻為了維持脆弱的原樣。


    他恨啊,恨得想立刻拋棄掉一切,就這麽扭轉頭去殺了太宰治,殺了那個膽敢利用傷害他妹妹感情的混蛋。


    但是不行。


    因此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卻不代表他遺忘了。


    我有些動容,望著他的眼神也逐漸柔軟了下來。


    “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我笑著走上前去,伸出了手踮起腳尖輕輕擁抱著他。


    如水墨般的眼眸中滿是開懷釋然後的寧靜。


    “沒事的。”


    “……”


    伊楓看著這樣露出了微笑的妹妹,忽然覺得很難過。


    他闔上了眼靜默不語。


    似是在強迫自己重新迴到冷靜理智的狀態。


    半晌。


    “……太宰治的事情暫且不談,現在我要跟你說另一件事。”


    伊楓睜開了雙眼,恢複平靜的表情淡然冷漠。


    “你也知道小姨的身體一直不好,這次生產會有危險。”


    “我明白。”


    談及正事,我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許多。


    “醫生的問題我相信你會解決,但如果出現意外,說不得要使用異能來保命,我可以……”


    “你的異能隻能在那個關鍵點暫時挽留罷了,等生完孩子以後小姨的身體一樣撐不下去。”


    伊楓表情沉穩地告訴我。


    “所幸有人介紹了一位奇特強大的異能者給我認識,能夠抹除小姨的病痛短暫地延長壽命……”


    我沉默了。


    “……能延長到多久?”


    “……至多兩三年的時間,到時候之前被抹消的所有苦痛會齊齊爆發……世上的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等價的。”


    ——尤其涉及到了生命與死亡。


    是讓對方長期飽受病魔和虛弱侵擾而死,還是擁有曇花一現的健康美好的幸福生活,然後迅速痛苦地死去?


    又或者,手術台上什麽措施都不做,直接放棄掙紮順其自然,連同未出世的孩子一同結束?


    一道無解的選擇題。


    我們都沉默了。


    許久。


    我慢慢地放鬆了身體倚靠在背後的牆壁上,借著支撐才勉強沒有摔倒落地,表露而出的神態顯得格外疲憊。


    “……你要告訴小姨嗎?”


    “很早之前我就對她說過了。”


    伊楓同樣感到了倦怠。


    他背靠著牆壁揚起了腦袋,神情冷淡地注視著頭頂潔白無瑕的天花板,就像在注視某條漫長而不見底的漆黑之路。


    “……小姨怎麽說呢?”


    “她聽完以後隻是點了點頭……很平淡地對我說‘知道了’。”


    ——比起兩個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的結局並為之悲痛的孩子,當事人反而覺得無所謂,非常坦然地就接受了她的命運。


    我忽然有點想哭。


    想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埋頭哭,想躲進無人問津的房間,藏入溫暖的被窩裏哭,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應該習慣了別人的離去才對,習慣了別人不告而辭的行為才對。


    可我抬手撫上胸膛,那塊跳動著心髒的地方,卻逐漸地蔓延開一股酸酸麻麻的奇怪感覺,狹長的喉嚨管又苦又澀,就宛如布滿了碎石與泥巴的幹枯裂開的河床。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我怔怔地盯著某處無人的灰暗角落發愣。


    ……疼得仿佛要把身體扯碎了粘整齊又重新撕裂開一樣。


    “迴家一趟吧。”


    伊楓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我的遊神。


    他雙手插兜,麵色平靜地說道。


    “有一個人想見見你。”


    *******************************


    “這種時候讓他們見麵好嗎?”


    太宰靜靜地坐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十分有耐心地等著伊楓將安欣送迴臥室休息,然後才出來與他進行交談。


    “無妨,與其讓她在未來被打個措手不及,喪失更多的利益,還不如現在就揭曉一切做好防備。”


    伊楓幫安欣掖好了被角,又從廚房端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櫃上方便她隨時飲用,還陪著人閑聊了幾句,等對方想要睡覺之後才起身關門,準備去見那個港黑的小滑頭開始商量雙方合作的事宜。


    他淡淡地補充了一句。


    “更何況,她未必就察覺不到費奧多爾是死屋之鼠的首領。”


    “畢竟是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這點了解自然是有的。”


    聞言,太宰扭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發覺這位大舅子其實也很討厭那隻流竄於下水溝的死老鼠呢。


    有意思。


    “所以澀澤龍彥的死亡有你們的手筆在吧?”


    身體往後一仰放鬆地靠在了沙發背上,將腿搭往另一邊膝蓋,抱起雙臂,揚起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輕點著肘部。


    他格外冷靜地對照著結論繼續分析。


    “引起了龍頭戰爭的主要原因,那筆五千億的遺產最終是被你私吞了吧?不,應該說,它從一開始就被你從持有者那裏搶了過去,隻是你把它當作誘餌,在橫濱的裏世界放出這個風聲,吸引誘使各方勢力行動起來陷入混亂。”


    “最終再由港黑摘取勝利果實,作為同盟的你就可以進一步地收獲更多好處,並且還意外地得知了關於那本【書】的道標的真相,不費一兵一卒地就成功奪取了全部利益……聽起來什麽好事都由你占了呢,不愧是伊楓哥。”


    ——那場戰爭,明麵上來說是港黑的勝利,實則最大的贏家卻是坐在他對麵的那位黑發青年呢。


    畢竟,橫濱可不是他總部的所在地。


    “因為作為一家之主,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啊。”


    伊楓懶洋洋地對他說道,“不僅是奶粉錢,夥食費,衣服錢,還有買房買車之類的……花銷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太宰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對此表示讚同。


    “養家糊口確實很辛苦呢……不過也很開心就對了。”


    伊楓頓時麵露不屑地嗤了一聲。


    “那麽……我假設【書之道標】已經掌握在你們手中了?”


    “用不著假設,我對那玩意又不感興趣。”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確掌握了【道標】麽?”太宰沉吟著,“如果是這樣的話稍微有點麻煩啊……”


    ……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把東西搶過來後再銷毀呢?


    “【道標】可不是什麽東西,而是一隻小白虎。”


    伊楓懶懶地翹起了二郎腿,非常罕見地好心提醒了對方。


    於是太宰迅速地調整了一遍他腦內原本決定的方案。


    “是個異能者啊……那麽為了避免加班的慘劇發生,就幹脆直接帶迴來進行洗腦算了,還能添加一份戰鬥力呢。”


    他拍了下手掌,說話的語氣聽上去顯得十分輕鬆愉快。


    ——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抹殺掉屬於一個人類的自我意識。


    伊楓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關心的又不是這個。


    “既然你得到了想要的情報,總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吧?”


    “當然,我怎麽會忘記呢?”


    太宰一臉笑眯眯地望著他,聲音略顯輕快地迴答。


    “作為交換,我會負責監視控製那位死屋之鼠的異能者,決不讓他有機會傷害並妨礙到小姨的。”


    “我會保護好千洛最重要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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