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先生,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哦,該是吃飯休息的時間了,再繼續工作下去的話,恐怕未成年人保護協會就要上門來找您對質了。”


    “啊,也到這個點了呢,那麽明天開會的時候再和大家詳細說明吧。今天就辛苦你了,太宰君,迴去休息吧。”


    被某個無良首領揪住了命運的後衣領給強行拖迴去幹活而導致不得不晚歸的太宰貓咪,因為擔心親愛的妹妹等太久會肚子餓,所以不必要的加班一結束他就急匆匆地往自己辦公室趕。


    完全忽略了身後那位剛揚起手想和他微笑著好好告別的黑心老父親,狠心地將一位需要人幫助的孤寡老人拋棄在原地,並且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這可真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不孝兒啊。


    “……”


    被少年甩了一臉空氣的森鷗外笑容頓時僵硬在了那裏,身旁的愛麗絲則是噗嗤一聲,發自內心又充滿了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還笑得非常開心。


    ……太宰君,你這是在報複我嗎?還有愛麗絲醬,你笑得這麽大聲會讓我感覺很難過的啊……


    ***


    少年搭乘電梯離開了頂樓,又不知出於什麽樣奇怪的心理,他沒有通知任何一個人,而是悄無聲息地飄向了他深深愛著的,迷戀著的那個人的所在地。


    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周圍的下屬聽從吩咐早已退下,整條寬闊的走廊裏就隻能看見他一個人的身影,宛如沒有影子的幽靈徘徊在彼岸的街頭。


    ……真奇怪啊,明明之前那股想要立刻見到她的心情是如此迫切,然而當他真的站在這裏,與她隻有一牆之隔時卻又莫名地害怕了起來。


    太宰低下頭再次確認了一遍自己此刻的衣著打扮,很好,很完美,跟他今早出門前千洛幫他整理好的一模一樣。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這樣小心翼翼的,因為他們對於彼此都了若指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見過對方最狼狽最無助的模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竟是緊張了起來,兩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胸膛裏的那顆心髒正劇烈地跳動。


    他毫不懷疑它會活過來撕扯開囚禁自己的牢籠而勇敢地跳出去,去追尋某人的腳步,然後撒嬌打滾地懇求她讓自己留下,留在她美麗的眼睛裏。


    ……但是還沒到時候,還沒到坦白一切的時候,要是他逼迫得太緊她會逃跑的,更何況她現在什麽都不懂……


    太宰閉上了眼深唿吸一口,強行把心中那股突然躁動難耐的情緒給壓迴到最深處填平埋葬,然後努力地調整心情,讓臉上掛起了和往日無異的微笑,確定無誤後才將手搭在門把上輕輕推開。


    “……我仔細想了想,工作是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吧,但是情人節的前一天我還要準備大量的巧克力……如果可以放假就好了,那也不至於這麽忙碌了啊。”


    “恩……其實不準備巧克力也可以,大家是不會介意的,畢竟他們都明白您有多辛勞,不會去打攪您工作的。”


    “哎——主要是我想參與啊,情人節就該有情人節的氣氛吧,我不想被排擠在外……尤其還是因為工作什麽的。”


    “這樣麽……那確實有點難辦。”


    ……


    屋內的兩人就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一邊喝果汁配蛋糕,一邊聊得熱火朝天的,壓根就沒注意到有人推開了門站在門口,更加沒看見少年臉上特意為了喜歡的人而精心擺弄出的完美笑容。


    被少女無視了個徹底的太宰,這一瞬間突然就深刻地體會到了之前被他故意忽視的森鷗外的感想。


    ……心情複雜。


    太宰悄悄地放下了按住門把的手,眼神哀怨地盯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忍不住輕咬下唇,內心的委屈和失落幾乎都要溢出來灑滿整條長廊了。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這和他腦中預想的發展完全不一樣。


    我似有所感地停下了交談,隨即扭過頭望向大門口,就看到哥哥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那裏,見我終於把目光分給他以後,頓時就委屈巴拉地撅起了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企圖奪得我所有的注意力並喚起對他的憐愛之情。


    我略微挑眉,有點驚訝他今天過於敏感的表現,明明之前去找首領時還好好的呀,怎麽轉眼情緒就變化得這麽快,莫不是在首領那受了氣想讓我安慰?


    廣津先生跟隨我的視線轉向門口,同樣看見了自家上司做出的這副表情,又想起了剛才我對他說過的話,於是注視少年的目光不免變得複雜起來。


    “恩?”太宰當然發現了下屬看向自己的奇怪眼神,他微眯起眼,直覺這裏發生過什麽與他相關的事情。


    “既然哥哥已經迴來了,那我就先告辭了。”我擱下手中的玻璃杯,隨後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笑著與對方告別,“有空再繼續聊天吧,廣津先生。”


    “好的,迴去的路上還請小心,千洛大人。”廣津跟著起身非常有禮地向我點頭道別,接著麵露遲疑地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頂頭上司,“太宰先生……”


    “你就先退下吧,廣津先生,今天也辛苦你了。”黑發少年輕飄飄地落下了一句打發他離開,然後又微笑著朝我邁開步子,臉上的表情漸漸溫和下來。


    “千洛……”他最終站定在我麵前,輕聲唿喚我的名字,我自然而然地牽起了他的手握緊,關心地詢問一句,“怎麽了?是不是首領為難你了?”


    守在一旁的廣津先生見狀,自知不該做個多餘發光的電燈泡,在向我們行了一禮後便安靜地退下了,於是偌大的房間頓時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等礙事的人一消失,哥哥就迅速地撲到了我身上,整個人埋入我懷裏,緊緊摟著我的腰撒嬌似的蹭來蹭去,癢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拍了拍他後背示意他別鬧,“哥哥,這樣弄我很癢的哎,不要玩啦。”


    “千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和廣津先生聊了什麽有趣的話題嗎?”


    太宰側過臉蹭了蹭我的脖頸,乖乖地停下了玩鬧的動作安靜下來,但沒過多久卻又裝作漫不經心地問起了先前的話題,“我似乎聽到了情人節的巧克力?你是想要送給誰嗎?”


    “對哦。”我瞟了他一眼,和哥哥相處這麽久,我當然清楚他隱藏在這番話下的真正意圖是什麽,不禁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因為情人節快要到了嘛,就想做點巧克力送給別人,你覺得怎麽樣呢,哥哥?”


    “千洛親手做的巧克力啊……是送給我的嗎?”少年眨了眨眼,隨即又飽含期待地看著我問道,“雖然你也會送給別人這點讓我有些不爽……但那份最特殊的巧克力是屬於我的對吧,千洛?”


    “特殊……嗎?”麵對哥哥提出的這個明顯富有深意的問題,我不由得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獨此一份的親情巧克力?”


    太宰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但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從我這裏得到其他的迴答,於是隻能氣餒地將下巴擱在我肩膀上,一臉悶悶不樂的,像是在跟我賭氣,“行吧……千洛你開心就好,我無所謂的。”


    ——不,這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可以無所謂的樣子啊?到底又在鬧什麽別扭嘛?果然是到了青春的叛逆期嗎?


    “為什麽又不高興了?”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哥哥?”


    ……真有什麽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太宰輕輕地哼了一聲,好似在跟我鬧別扭一般,別開了臉沒有迴答我。


    所以我現在不僅要拉著他的手幫忙收拾桌上的東西好早點迴家,同時還要柔聲細語地哄著他,“我買了螃蟹哦,今晚就煮你喜歡的蟹肉粥吧,好嗎?”


    “……如果千洛願意把自己的本命巧克力送給我的話……”


    哥哥在那扭捏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湊過來抱著我在耳邊悄聲說道。


    “我當是什麽大事呢。”我鬆了口氣,隨即笑著應允他,“沒問題啊。”


    “……你知道本命巧克力的含義嗎,千洛?”


    聽到心上人要在情人節那天將親手製作的巧克力送給自己,明明是一件該高興到語無倫次的大好事,然而深知對方在情感方麵究竟有多遲鈍的太宰,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應有的喜悅,反而用懷疑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少女。


    他按耐不住地問:“你喜歡我嗎,千洛?”


    ……你喜歡我嗎,愛著我嗎?不是作為妹妹對兄長的那份感情,而是更深層次的……


    少年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甚至讓我感到了一絲疼痛。


    我驚訝地看著不知為何突然焦躁起來的哥哥,急切的表現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身後追趕著他,如果不跑快一點的話就會被奪走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太宰極其認真地凝視著我的雙眼,固執得不肯挪開視線,硬是要等待一個不可能的迴答。


    ——他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要是再這樣磨磨蹭蹭下去的話,那麽……他將會永遠地失去那個可以說出口的機會,一輩子都止步於此。


    ……我絕不允許。


    “我……我當然是……”我登時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望著對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對他說點什麽,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大腦此刻有些混亂,簡直攪得我頭疼。


    ……我當然是愛著你的。


    但是哥哥表露出來的態度讓我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什麽,是一直以來被對方深深隱埋在水麵下的,某種非常危險的東西,隻待時機成熟就能突破冰層,強硬蠻橫地打碎這份虛偽的平靜。


    我下意識地就想迴避這個問題,總感覺再繼續深究下去的話……會很不妙。


    “我當然喜歡你,哥哥。”我微笑著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輕描淡寫地避開之前談論的話題,重新找迴了自己的節奏,“不過距離情人節的到來還太早,我們先解決完眼下的事情再說吧。”


    “……也是呢,是我太急躁了。”太宰沉默了片刻,隨後輕笑一聲,抬起頭朝我眨了下眼,笑吟吟地說道,“反正我們來日方長嘛~對吧,千洛?”


    “……嗯。”


    仿佛沒有注意到我臉上複雜的神色,哥哥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說話的語氣格外輕鬆,“那我們就迴去吃飯吧,都這麽晚了呢,千洛的肚子應該也餓了……啊,森先生真是的,就會使喚人,我也還是個孩子嘛。”


    最後還不忘跟我抱怨一通那個隻會瘋狂壓榨人的討厭上司。


    ……總而言之,就當作今天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我一邊敷衍地應了對方幾句,一邊頭疼地歎了口氣。


    ……為什麽感覺比應付首領,和敵人開戰還要累啊?


    然而就在我忙著把剛才的談話塞進腦內垃圾箱處理掉,注意力已經發散到別處去的時候,哥哥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像喪失了所有感情似的,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我,鳶色的眸子裏幽深而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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