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門把手輕輕地把門合上,手裏端著一把自動□□的守衛在簡單檢查了一遍我們拿出來的東西後目光和善地對我點了下頭。


    “辛苦你們了。”從麵見首領起便一直緊繃的身體此時終於得到放鬆,於是我笑著向守衛的人員慰問了一句。


    “不,您才是辛苦了,”其中一名守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們也隻是站在這裏看門罷了,哪裏比得上您勞累?”


    “一直站著不動也是需要很大毅力的,而且你們可是肩負著保護首領安全的重大責任,不要妄自菲薄。”我認真地反駁了他的觀點,“今後也要好好努力啊。”


    “是的,千洛大人!”從來不受其他同事重視的守門人在得到了來自高層骨幹的一句鼓勵後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精神振奮起來。


    而站在不遠處,與我間隔幾步距離的森鷗外看著這一幕輕輕地笑了。


    “千洛很受歡迎啊。”他摸了摸下巴,語氣有些感慨地說道,“即使是不關注事務隻待在醫療室的我也知道哦,‘港黑唯一的一個心地良善之人’,大家都是這麽評價你的呢。”


    “森醫生您可不要開我玩笑了,黑手黨裏怎麽可能有真的良善之輩。”我與他並排走在迴辦公室的路上,聽見這句話後表情不以為然地迴道。


    “是這樣啊,千洛你是這麽想的呀?”森鷗外一臉若有所思,隨後便微微一笑,語氣輕鬆地說:“但是在我看來,這點並不能算作是壞處就是了。”


    我的腳步一頓,倏地抬起頭目光緊盯他的雙眼,不放過其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森鷗外也跟著停下腳步,站在我的左側。他歪過頭,眼睛注視著我,似乎是在疑惑我為什麽要停留在原地。


    “森醫生,你……”我皺起眉頭,盯著他的視線不變,內心琢磨著要怎麽把懷疑說出口。


    “你……”


    “我怎麽了嗎,千洛?”森鷗外極其耐心地等著我的下文。


    ——又來了。


    一絲古怪自心頭徐徐升騰,從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麵起就產生的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再度湧現在腦海裏盤旋不散。


    “森醫生你……在加入港黑前是一個地下醫生吧?同時兼職情報販子?”我遲疑了片刻,選擇從這個方麵問起。


    “是的哦,”森鷗外很幹脆地承認了,他向我望過來,“千洛你是有需要打探的情報嗎?我可以幫忙哦。”


    “如果有需要我會的。”我委婉地拒絕了他的提議,繼續問道,“森醫生的技術很厲害啊,在哪都很吃香吧,完全不用擔心會餓肚子的問題,和我就不一樣了。”


    “但是,”我眼神平靜地看著他,“如果可以,我能知道你加入港黑的理由嗎?畢竟,森醫生在各種方麵來說都是個很強大的人,也不缺少什麽東西,根本沒必要加入港黑,不是嗎?”


    此時一個想法悄然飄過,我立刻拋棄了拐彎抹角的試探,直接了當地將對他的懷疑說出口。


    ——不在意金錢,不在意權勢,不在意名聲,更不在意鬥爭,明明不在乎這些大多數人都爭相搶奪的東西,為什麽會突然決定加入黑手黨?港黑對他存在什麽意義?


    森鷗外安靜了下來,眼神沉著地思考著我近乎質疑的發問。


    不能撒謊,不能轉移話題,不能模糊其詞,麵前的這個少女是在認真地想要從他這裏得到答案。倘若他有一句話答錯了,或者態度出現偏差,她會毫不猶豫地動手驅逐他,這樣的話目的就會暴露,老師的“三分構想計劃”也會失敗。


    他決不允許。


    大腦飛速地閃過數條解決眼下困境的方案,但是無論是哪一條說辭,都不能夠完美地說服女孩,打消她對自己的懷疑。


    既然如此,那麽……


    “我是愛著這座城市的。”他這麽說著,側過了身子,目光透過走廊上的透明玻璃,遠遠地眺望著這座港口城市。


    “無論是光明的一麵,還是黑暗的一麵。”


    高矮不一的精美建築物,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嬉戲打鬧的歡快兒童。


    陳舊破爛的房屋,髒亂地麵上躺倒的一片屍骸,因為偷食物而被打的孩子。


    “我願意包容她的一切。”


    “但是,”他抬起手,掌心貼在了冰涼的玻璃窗上,“總是會有一些肮髒又惡心的寄生蟲粘附在她身上,試圖啃噬她的血肉,踩著她的頭顱往上爬。”


    他的神情在這一刻變得冷酷無比,宛如戰場上橫掃千軍的戰士一般誓要殺死侵略他國家的敵人,折斷那些覬覦者伸過來的手腕。


    “我不能容忍,他們在這座城市為所欲為。”


    “……”


    我沉默了。


    森鷗外沒有迴答我的問題,但也確實將他的答案交給了我。


    我知道,他所說的這些全都是他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要保護這座城市,讓她免受災害。


    所以……哪怕他真正的目的可能會危害到首領,可至少在此時此刻,我沒有辦法,去否定他的這份心情。


    “希望您……有一天可以得償所願吧。”


    我動了動嘴唇,最終,也隻能說出這麽一句空白而無力的祝願。


    ****************************


    “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啊,森醫生。”


    我提著購物袋,推開超市的大門走在迴家的道路上。迴想起今天和森鷗外的對話,試探失敗的我歎了口氣,神情卻不見半分挫折。


    叮咚——


    手機有一條新進短信。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短信,發現是哥哥發來的信息。


    ——千洛!我在家裏發現了一隻好大的蟑螂,你迴來的時候一定要把殺蟲劑帶迴來呀!


    你把它打死不就好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背著我拿殺蟲劑自殺。


    我麵無表情地把手機收起來,直接無視掉哥哥的唿喊向前邁步。


    ……然後我就拐迴超市買了一瓶殺蟲劑。


    哢擦。


    鑰匙插進鎖孔裏扭開,我一把推開門走進屋,隨手把肩上披著的黑西裝外套掛在門口附近的落地衣架上。


    “哥哥?”我一邊把袋子放進廚房的流水台上一邊尋找他。


    “不是說有蟑螂嗎?在哪?”


    我挽起袖子拿出殺蟲劑搖了搖,彎下腰挨個挨個地打開櫃子試圖找到躲藏能力max的害蟲。


    沒有人迴應我,房間裏一片靜悄悄的。


    “……”我停下手裏的動作,突然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不會吧?”


    我喃喃著,接著反應過來迅速扔下罐子衝出廚房奔向浴室。


    “咚!”


    我猛地撞開鎖上的門,還因為衝勁太大摔在了地上,膝蓋狠狠地磕到地磚。顧及不了傷口,我立即爬起來“唰”地用力拉開簾子。


    盛滿水的白色浴缸裏,沉沒著一位黑發的清秀少年。


    他靜靜地躺在水底,隔著清澈的水麵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安詳的神情,仿佛迴到了母親懷抱般的安心。


    我陰沉著臉,伸手穿過水麵拽住他的衣領動作粗暴地把他拖出了浴缸,水頓時溢出來潑濕了我的衣服。


    我把他放在了地上,深唿吸一口氣,顫抖著抬起手去摸他頸處的脈搏,又俯下身子側耳去聽他的心跳。


    ……還好,還在跳動。


    就在我準備給哥哥做人工唿吸的時候,仰躺在地麵上的少年突然咳嗽一聲吐出了嘴裏的水,慢悠悠地睜開了眼。


    “哎呀……是千洛啊……”


    可能是剛剛從水裏被拉出來,少年的嗓音帶有一絲沙啞。


    知道自己這次自殺又沒有成功,太宰治滿臉寫著不開心地抱怨,“真是的,我都發短信拖住你了,結果還是被千洛救了——”


    啪——


    清脆的響音迴蕩在浴室裏,太宰治的頭歪向另一邊,一個鮮紅的手印留在了他白皙的臉頰上。


    黑色的劉海垂落,遮住了雙眼,讓人看不清他臉上此時的表情。


    “……”我喘著氣,情緒有些後怕地揪住他的袖口。


    “你……”我咽了口唾沫,鼻尖突然泛酸。


    我吸了吸鼻子,低頭用袖子使勁擦著眼睛,不想丟臉地在哥哥麵前掉眼淚。


    “唉……”


    隱隱約約地,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在歎息。


    “別哭啦,弄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太宰嘟喃著,抓住我的手腕放下來,“明明被打了一巴掌的人是我才對吧?我才應該是那個受害者耶。”


    他用雙手捧住我的臉,仔細打量了一下我的狀態,然後起身把我拉起來。


    “過分的人究竟是誰啊?”我咬牙,把淚意逼迴去,忍著沒有給他再來一巴掌。


    我怒氣衝衝地指著他喊:“你這周的蟹肉罐頭沒有了!沒收!”


    “怎麽這樣?!”太宰頓時心痛地捂住胸口,“千洛你太殘忍了!沒有蟹肉罐頭我會死的!那可是我的生命源泉!”


    “不工作的人沒有資格要求這麽多!”我氣得叉腰,“而且你不是想要自殺嗎?我這就滿足你的願望!”


    太宰頓時撇嘴,一臉不滿地向我抗議,“小孩子的工作不就是玩嘛!”


    我本來想反駁他說他已經不是小孩了,但是又突然想起,他確實還是個孩子。


    “唔……”我皺緊眉頭,試圖找出其他的方式來駁倒他。


    “……”瞧著自家的傻妹妹居然真的有在認真思考怎麽懟他,太宰治就忍不住想笑。


    “比起這種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你不是應該先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嗎?”太宰指著我剛剛進門摔青腫的膝蓋,以及背後裂開了傷口流血導致染紅的繃帶。


    “然後我們再好好談談,”太宰偏過頭,黑色的發絲掃過眼尾,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茶褐色的眸子裏卻是一潭泛不起波瀾的死水。


    “關於今天發生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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