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諸國中本國民風並不算開放,能有女子當街攔人的實在是稀有,風漣心中佩服這女子的行事利落幹脆,臉上神色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曲流觴,他神色訕訕,伸手掀了那紅色的車簾子,他身形高大,直接遮擋了風漣的視線,簾子很快落下,她也未能瞧見外麵那女子的模樣。


    “我怎會是躲你呢?你這般說可實在是冤枉我,剛才是內人聞到街上的甜糕香氣,喚我去給她買幾塊嚐嚐。”


    風漣聽他說話的聲音是在馬車前的左側,便用手撩了那邊窗口的簾幔,果然瞧見了與曲流觴說話的女子,那女子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坐在匹純白色的馬上,一身湖水綠的長裙,容貌秀美,又有幾分男子的英氣。風漣順著曲流觴的話對她道:“確實如我相公所說,剛才是我喚他進了馬車,姑娘可莫要誤會了去。”


    街市上人來人往,有人認出將軍府的馬車,便停了步子不遠不近得看著熱鬧。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側頭對曲流觴微微笑了一笑,那笑容雖未完全綻開也足以晃花很多男子的眼,風漣心中頓時警覺,她那神情怎麽看著竟似對曲流觴有意。隻聽她對曲流觴道:“嫂夫人賢惠。”顯然她對兩人的話也未相信,說完提了馬韁催馬轉身,離去之前又迴頭道:“我姓謝。”


    這話卻是對風漣說的,京城最有名的謝家,是護國公府,幾代之間連出數名用兵奇才,戰亂年代,武將深受天子寵愛,毫不誇張地說國內之軍半數皆是謝家軍,先帝在世時也曾賜予謝家尚方寶劍,這等榮耀無人能及。謝家年齡與那少女相仿的也隻有護國公最小的女兒謝飛燕。


    謝飛燕離去之後,曲流觴當真去那路邊小攤買了甜糕,風漣看著他的背影咋喜咋悲,她就算是手握聖旨的正室,聽別人報個姓氏也覺無力掙紮,她那身世背景可是壓過自己好幾頭了,這般一想又暗罵自己無用,有些事又怎能拿身世背景來比?


    曲流觴買了甜糕迴來還板了張臉對看熱鬧的人道:“可都看完了?散開吧。”眾人散去,還有人在閑話著輔國大將軍如何如何愛妻,想來明日裏坊間定會又多一段將軍的佳話,能傾了不少少女心。


    曲流觴迴了馬車,把甜糕給了風漣,又自己拿了一塊來吃,還評價道:“真是甜到了膩。下次見著她,離她遠些,能避則避。”


    “為何?”


    “謝家……”曲流觴想了想拿手指了皇宮的方向,卻未再將話說下去。


    風漣猜他的意思或是謝家遭了天子忌諱又或是黨派之爭,而曲流觴應是不想牽涉其中。


    “謝姑娘似是對你……”她這般想著也這般問出了口,等到醒悟過來,也隻剩下“有意”兩字未說出口。


    “什麽?” 他隻當聽不明白她的話,轉而道:“這甜糕你倒是吃啊,好歹也花了我幾文錢,莫要浪費。”


    風漣的話他自然明白,上輩子他與謝家飛燕也是有過些緣分,他後來選了謝家的對立麵而站,謝家的尚方寶劍還是他奪下的,後來遭謝飛燕恨了大半輩子,坊間傳他二人相愛相殺的版本就有無數個。相殺二字倒也不冤枉,他助人奪了謝府的爵位,而後來曲府最後的衰落,她也狠狠得出了把力氣,這輩子他便早早地知道有些女人既招惹不得又得罪不起。


    風漣拿起一塊甜糕細細嚼咽,果真如他所說有幾分甜膩,也不知那麽多吃食攤子,他怎麽選了這一樣來說,就算說了也不必當真去買啊!


    風府門前眾人早就等在那裏相迎,曲流觴先下了馬車,又轉身去扶風漣下來,風府眾人見他如此,心思各有不同,但舉動倒都是一致,俱迎了上來給兩人見禮。曲流觴忙扶住了風韻城道:“嶽父如此,可當真是要折煞小婿了。”


    風韻城也不過是做個樣子,剛好就坡下驢,滿意地收迴了手,等眾人全了各自的禮數,風韻城便引著曲流觴進府門。


    風漣下了馬車便注意到自己的舅舅未在其中,便喚了風府的下人詢問,曲流觴往裏走了幾步,見身邊未有人跟上,就停了腳步迴頭來看她。她正側身子也未知曉他的動作,還是孟氏過來迎了她道:“將軍正等著呢,漣兒有甚要吩咐的跟我說便是。”


    風漣皺著眉避開她伸過來欲挽她的手,迴頭快步走至曲流觴身邊,剛才孟氏背對這邊,風韻城也未看到她甩開了孟氏的手,倒是曲流觴有所察覺,朝她伸出手道:“牽著,可別一會便不見了人。”她知曉他這是為全她的臉麵,讓人知曉她在將軍府的地位,當下也就低頭順從地將手遞了過去。


    風韻城很高興小兩口感情親密,也未有言語。還怕兩人尷尬,背過身走在了前麵,曲流觴湊在她耳邊低低地問:“剛怎麽了?”


    她言簡意賅地迴道:“舅舅本住在府中,現在卻搬出去了。”她父親對府中諸事當真是放手得很,什麽都能瞞過他去。


    曲流觴聯係剛才她對孟氏的態度也能將其中緣由猜到幾分,反倒是問了句:“你府中的下人對你這個出嫁了的小姐也還真是衷心。”


    這話明是褒義倒讓風漣聽出了一股諷刺,她細細思索了番,覺他話中之意也有道理。當下勉強按捺,等幾人在正廳聊過幾句,風漣才開口道:“爹,女兒幾日未見惜兒了,實在是有幾分想念,女兒想去尋她說會子話。”說著又瞧了眼一直掛著笑容未開口的孟氏。


    風韻城自然沒有不應的理,風漣又對曲流觴溫聲說了兩句,這才走了出去,出得門,身後兩個丫鬟要跟,風漣對她們道:“我隻是去尋惜兒說會話,沒什麽緊要的事,在自己家也不怕有人慢待了我,如今墨蘭墨竹也未跟來,你們便留著伺候爺吧。”


    兩人也未有異,低頭應了聲又退迴去侯著,她慢悠悠地往後院走去,果真不一會就有一人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了過來,風漣停了步子,等身後人走至她身旁才又移了步子。


    “漣兒尋我何事?”


    “我隻是想問一問,我舅舅為何搬去了客棧?”語氣是她對孟氏有史以來最不客氣的一次。


    孟氏顯然沒想到她會問此事,奇道:“怎麽有此一問?你舅舅是自己搬出去的啊,他說在府中待不慣,另外也要去瞧瞧京城的生意,說是有客往來住在府上也不方便,聽他有正事要做,我與老爺也就未再強求。”


    “那倒是我錯怪二娘了。還望二娘莫要怪罪,隻是初聽舅舅搬出去了一時情急也未深想。”風漣掛著笑臉與她說道。她當時想著舅舅就算搬出去也要等自己迴門以後,若是迴門這幾天都等不及,可見住著也實在不順心了。之前那下人說得可就更是難聽,竟說府裏有人傳了他與金姨娘的閑話,如今看孟氏的話雖說得真誠,可心中也未全信,她能直接問她一問,也不是想著聽她多少真話,一來她反正已經出嫁,不怕她能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二來是想給她提個醒,若是牽扯了自己的親人她還是要追究的。如今看來最好還是迴去以後尋了舅舅或是他身邊的人問一問才能知曉事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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