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昨夜就備好在床頭的,曲流觴在她兀自思索時,已替她取了衣裙,等他送至眼前,風漣才發覺,曲流觴抬了下巴示意她起身:“我替你穿吧。”


    風漣腦子裏“轟”地一聲,臉也通紅,忙道:“不用,我自己來。”說完就去他手裏拿衣裙,她雖然年紀已經不小,可與男子相處實在是太少,曲流觴的舉動很輕易就會讓她紅了臉。


    曲流觴無可無不可得點頭,讓她接了過去,然後抱著雙臂在一旁看著她。他今日衣物應是他慣常所穿,不是第一次所見的寬袖廣袍,而是貼合身形的深色長衫,腰間係著同色的腰帶,這麽一穿雖是幹淨利落更顯他身姿挺拔,隻不過他本就不白,被那色一襯就更黑了幾分。


    風漣見他盯著自己,起身繞過他走到屏風後去換衣。直至感覺不到他的目光才開口道:“你身上衣物常穿什麽色?”


    他挑了挑眉道:“衣料顏色並不是我選,我見著時已是成衣。”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物道:“從今往後,我衣物的顏色樣式均交給娘子挑選了。”


    風漣正低頭理著衣衫,聽了他的話抬頭停頓了片刻答應道:“好。”


    待她穿好衣物出來,曲流觴仍站在原處,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隻覺那衣裙上的衣帶繁複,便開口道:“你日後還是照常喚丫鬟進來伺候吧。”


    風漣捏了捏衣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問:“有什麽不妥當嗎?”


    “沒有,娘子這般穿著很漂亮,我隻是擔心娘子受累。”看風漣麵露羞怯便扯著唇角輕笑,笑完才解釋道:“我常年在軍營習慣了事事親為,所以不喚人伺候,你不必如此遷就我。”說著走近她伸手欲觸碰她的臉,就算隔著時間空間,她仍是那個好強的女人。


    風漣本能得退後半步躲開了他的手,哪知他仍是不屈不撓地湊過來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道:“娘子的皮膚甚好,如此想來日後也該嬌養著。”


    風漣低著頭心中暗道,這人實在是無賴。不等她開口曲流觴已去拉開了門,外麵天色雖仍有些灰蒙蒙,但也已有下人侯在門外,他對著人吩咐:“備水進來吧。”


    風漣看了眼並沒有在丫鬟中見著若煙和紫竹,撇了眼曲流觴也未做聲,安靜地洗簌完,眾人退出去,隻留了個丫鬟過來衝她行禮,示意她坐去妝台前給她梳妝。


    “這丫頭喚作墨竹,和你昨天見過的墨蘭兩人都是屋裏伺候的。”曲流觴這一會功夫已經有下人替他梳好了發髻,站在一旁向她解釋。


    一般稱作屋裏伺候也有通房的意思,風漣聽了隻當他新婚第一天就為兩個丫鬟在她麵前爭臉,心裏多少有些堵,嘴上便道:“既是伺候過夫君的,那以後便還是伺候夫君吧,我喚若煙紫竹伺候著便可。”她說這話時低眉淡笑,不似用了心。


    曲流觴自知自己沒有說清,也不跟她解釋,隻看著她憋著氣裝作無事的模樣,自己心裏也跟著不怎舒服。


    倒是墨竹機靈,手裏尚拿著梳子就直直跪了下去請罪道:“夫人這般可是奴婢伺候不周到了?奴婢平日也就是替爺收拾屋裏的,手上拙笨,還望夫人給奴婢這個機會,奴婢定會跟若煙紫竹兩位姐姐好好學的。”這府裏均知將軍二十出頭還未讓女人近過身,如今這夫人可是獨一份,自然是要巴結的。她顧及兩人麵子不敢明說,隻點明自己是整理屋子的。


    風漣聽明白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拿眼角去瞧曲流觴,對方直接背過身往外間走去,風漣當著下人的麵也不好喊他,隻對墨竹道:“你起吧。”


    “是。”墨竹起身,替她理順了發,盤好發髻,又在妝盒裏尋了幾隻配她衣裙的發釵,低聲問過她的意思才給她戴上,等妝容也整理妥當了,風漣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發覺剛才這丫頭也是謙虛了,這梳妝的手藝卻是一等一的,便從妝盒裏挑了支釵子賞了,也不知這將軍府的下人是受賞慣了還是如何,一點也未推辭,謝了恩也就收了。風漣道:“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有事便喚奴婢一聲。”說完也就退了下去。


    風漣偏頭看了看外間,隻是有東西遮擋並未能瞧見曲流觴,想了想起身在昨天理好的箱籠裏尋出了出嫁前給他繡的那隻荷包,藏在袖中走了出去。


    曲流觴已經喚人備了早膳進來,正坐在桌旁等她,臉上也未見惱色,見她出來還抬頭衝她笑了笑道:“流觴覺著娘子便是不梳妝也美,不用對著那銅鏡瞧過來瞧過去,蓮步遲遲不移,可叫我好等。”他如此說是因墨竹已經出來了有一會,她才出來。


    風漣本就不好意思直接將東西送出去,被他如此取笑,紅著臉更不好意思了,曲流觴覺得逗她也有幾分無趣,實在不如她當初後來那般有來有往伶牙俐齒來得好玩,也就不再多說,示意她坐下,“坐下用膳吧,不知合不合你胃口,先湊合吃著,日後有喜歡的自己吩咐膳房準備。”


    風漣立在那遲疑了下,道:“這有些於理不合,按理我該先去給娘親請安。”


    曲流觴衝著外麵抬了抬頭:“你瞧瞧外邊的天色。”外麵此時才有些稀薄的微光,天光尚未大亮。就算請安也未有這麽早就去的,風漣略一沉吟也就坐了下來,桌上也就白粥和兩份簡單的醃製小菜,她秉承“食莫言”低頭小口小口地喝粥,曲流觴喝粥很快,不一會就用完了,風漣不好意思讓他多等,也加快了速度,匆匆喝了幾口,擱下了碗。曲流觴喚了墨竹端水進來簌了口,下人將碗筷收拾下去,屋內又隻剩下了兩人,曲流觴也不動,就坐在那撐著頭似笑非笑得拿眼瞧她。風漣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低聲咳嗽了聲,起身走過去,從袖子裏取出荷包彎腰替他掛在腰上,曲流觴低頭看了看,趁她起身時握住了她的手,另外一隻手托了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輕佻:“怎麽?知曉之前誤會了我,便來賠禮了?”


    風漣略一掙紮沒有掙脫,屋裏隻有他們兩人,她也就隨他去了,迴答他道:“相公誤會了,早就繡好了,隻是沒有尋找機會給你。”


    “嗯。”曲流觴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將她摟進懷裏,湊近了她的唇,唇齒交纏片刻才鬆開她板著張臉道:“從這一早起你就事事背著我的意,這才成親第一日,我便不和你計較了。日後莫要倔強,我讓你向東你便向東,讓你向西你便向西。”


    風漣推開他站至幾步開外,低聲道:“霸道。”心中想,這人也不知是在戰場上指揮慣人了,在家也要人事事順著她。


    “有什麽不滿?夫為妻綱懂不懂?”曲流觴看著她道:“看這天色,你那兩個丫鬟都未起,想來你平日裏也未起身,讓你多睡為何不聽?”


    風漣想要辯駁,曲流觴卻又道:“莫要頂嘴。”


    風漣氣悶地別開頭不去理他,她也隻是覺得曲流觴已經起身,自己仍躺著不合適,初嫁過來就如此,被人傳了閑話不好聽,如今被他一說又似做錯了一番,心中很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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