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趙扶走進堂來,他如今作為紙坊的負責人, 經手諸多事宜, 與一年前那個說話說不利索的小方士判若兩人。


    “仲升且入座,我有話與你說。”素袍郎君見趙扶進來, 放下手中的鵝毛筆,招唿他坐下。


    趙仲升在側席坐下, 拱手道, “主公請講,仆恭聽。”


    荀忻將自己下個月要去長安的事情告訴趙扶,“撥幾位善於鑿穴、精通火藥之人與我。”


    所謂“鑿穴”就是挖掘地道。


    趙扶早就猜到主公研究挖地道和火藥是另有什麽打算, 當下允諾, 稱自己會多挑幾位好手給他。


    “但凡知曉火藥者,定要是可信之人。”素袍郎君將案上的幾張紙對折, 遞給趙仲升。


    “主公放心,這幾人世代為荀氏之仆, 家人俱在田莊,應當可信。”


    他接過荀忻遞過來的紙,展開來看, 卻是三張圖紙, “主公, 此為何物”


    “鐵器按此圖樣鑄造, 月末鑄好即可。”荀忻指著其中兩張圖紙道。


    這上麵畫的是他印象中的洛陽鏟和鐵鎬頭。


    感謝盜墓小說、影視劇的熏陶, 讓他對洛陽鏟印象深刻。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他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


    而另一張, 素袍郎君用手指點了點圖紙,“此物名為水車,可用於灌溉。”


    荀忻曾去田莊中看過,沒看到灌溉設施,迴憶了一下從前去風景村遊玩時看到的水車,畫出了大概形狀。


    他跟趙扶解釋了一番龍骨水車的原理,囑咐趙扶多購置良田,修溝渠,架水車。


    這時一人也走進堂中,荀忻聽到腳步聲抬眼望去,卻見是同樣穿一身素色儒袍的俊雅青年。


    他起身喚道,“兄長。”


    “元衡。”青年向他頷首。


    趙仲升也起身對荀彧行禮,見自家主公吩咐完了事宜,自覺地告辭離開。


    青年在荀忻對席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卷簡牘遞給他。


    荀忻將竹簡展開看了片刻,這原來是袁紹發來的邀請帖,邀請他們兄弟明天去州牧府參加宴會。


    素袍郎君放下竹簡笑了笑,“袁公已得紙坊,卻仍用竹簡傳書。”


    青年道,“去與不去,元衡決斷。”


    “有佳釀可飲,有絲弦可賞,有河北之士可見,為何不去”荀忻一本正經說完,眨了眨眼。


    青年失笑,淺笑間眉眼如彎月,顯得極溫柔,“善,你我同去。”


    待到晡食時,荀彧與荀忻同席,荀諶和妻兒四人兩席,荀緄獨坐主座。


    荀諶今日舉動有些反常,他向仆從要了一壺酒,自舀自飲,幾乎沒動漆碗中的麥飯。


    荀忻望向荀彧,本想和他交流一下意見,發現兄長垂眸不知道在看著什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漆碗上有個豁口。


    荀忻


    他伸手將自己還沒動箸的飯和兄長的換了換,青年望向他,荀忻眉眼彎彎,得到青年的迴笑。


    他拿著筷子吃了口飯,抬眼便見對麵坐著的快十歲的大侄子,向六歲的小侄子使了個眼色。小侄子接收到信號,放下碗爬起身,邁著短腿走到父親案前。


    他有模有樣地拱手行禮道,“大人何事不悅”


    童音稚氣,小孩子臉嫩,卻嚴肅著小臉學成年人一般說話。


    荀忻抿著唇,低頭吃了口飯來忍笑。


    荀諶見主座的荀緄也望過來,伸手摟過小兒子,抱在懷裏,隻道,“阿父聽聞一位友人已經故去。”


    “是哪位世伯,兒可認得”小孩子仰頭問他。


    “故冀州牧,韓文節。”荀諶既是迴答兒子的疑問,又是解答給父親和兄弟聽。


    荀忻蹙了蹙眉,可惜了,這位韓文節為了保命退讓冀州牧,結果還是免不了一死。


    荀緄問道,“因何而死”他對這位曾遣騎相迎的鄉人心懷感激,乍然聽到此人死訊,不由為之唏噓。


    荀諶歎息道,“自裁。”


    荀忻感到疑惑,居然是自殺,韓馥一個膽小惜命的人為何要自殺


    “阿兄為之自責”青年望著他的四兄,見其神情沉鬱。


    荀諶沉默片刻,“我確有無可推卸之責。”


    荀忻聽明白了,他四堂哥正是當初勸說韓馥退位讓賢的人,現在韓馥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自殺了,但肯定與袁紹有關,所以荀諶為他的死感到自責。


    “韓文節多疑怯懦,他因此而退,也因此而死,阿兄何必攬過”青年勸道。


    荀諶搖了搖頭,“我無事。”他示意大家不用管他,繼續吃飯。


    第二天,荀忻和荀彧一同坐著牛車出門,前去州牧府赴宴。


    州牧府前車如流水馬如龍,顯然來參加宴會的人不少,他們下了車,將邀請帖交給門人查看,就有仆從引著他們入內。


    走進開闊的廳堂,主座旁設兩道屏風,下首左右分設兩列席位,已經有不少人到席,他們兄弟被仆從引到還算中間的位置,荀忻撩起衣擺與兄長同坐一席。


    他抬眼四顧,上首的席位多有空缺,又望向末席的位置,果不其然,靠近門那邊已經座無虛席。


    看來古今中外都沒有例外,隻有地位高的人有遲到的權利。


    有侍女過來奉上廣口鼓腹的酒壺,放在他們兩人食案的中間,荀忻向她道聲謝,引得小侍女頰生紅暈。


    幾刻後,與宴之人都已列席,琴瑟笙磐,歌舞倡優,皆獻聲樂歌舞於前。


    耳畔有人擊著節拍,輕聲低唱,聲音如泉水相擊,清澈悅耳。


    荀忻循聲望過去,隻見鄰席坐了一位年輕士子,在初秋還穿著不太符合時令的青色袍服,他看起來年方弱冠,並不比荀忻大多少。


    此人似乎注意到荀忻的視線,抬眼看過來,目光極銳利,那雙眼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的目光透過素袍小郎君,直落在正淺飲梅漿的青年身上,露出驚喜之色,喚道,“文若”


    荀彧被叫到名字,放下耳杯看去,隻見那位青袍士子已經起身走了過來,行禮道,“不想今日與文若重逢。”


    荀彧見到此人也同樣驚喜,站起身長揖道,“奉孝。”


    正在喝梅漿的荀忻聞言被嗆了個正著,捂袖咳嗽,這位居然是郭嘉郭奉孝


    他咳得急,荀彧下意識俯身扶住他,為他輕拍脊背,“忻弟”


    荀忻百忙之中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咳得白皙的臉上染上紅色,青袍士子見此失笑。


    荀彧於是為他們互相介紹,“奉孝,此為我從弟元衡。”


    “此為你我同郡鄉人,陽翟郭奉孝。”


    艱難止住咳的荀忻站起身,和郭奉孝相互行揖禮,互稱表字。


    荀忻方才沒有細看此人,這時打量他的麵容,隻覺得這位年輕人身形清瘦而頎長,麵容清俊,可能因為年紀輕還沒有蓄須,眉尾處有一點如墨跡般的小痣。


    這仿佛畫龍點睛般的一筆,讓這張清俊的臉上添了幾分不羈與昳麗。


    青袍年輕人與他兄長寒暄片刻,又迴席就座,他欣賞著長袖折腰的舞女,不時與同席之人交談兩句。


    荀忻收迴目光,似乎受到安利,也開始專注欣賞堂中舞姬的表演,舞姬們花冠高髻,長袖如飄帶,身材纖細高挑,束起的腰肢盈盈一握,舞姿柔美婀娜,婉若遊龍。


    一曲舞畢,舞姬們翩翩而退。


    袁本初坐在上首,舉觴祝酒,眾人紛紛起身迴禮。


    樂師鼓瑟吹笙,酒宴繼續,堂中眾人開始行酒令、下六博棋,仆從們搬來了器具,供人玩投壺取樂。


    荀彧人際關係極好,不斷有人走過來與他對飲。這其中便包括荀彧曾提過的田豐田元皓、審配審正南等人。


    荀忻目光掃過麵容剛正的田豐,和白皙儒雅的審配,心中把名字和人對上號,暗自數了數人數。


    除了荀諶與沮授不在場,河北的其他謀士都已在這裏。


    荀忻看著自家兄長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幫忙擋酒。


    酒至正酣中,有人提起冀州政事,“據聞青州蛾賊寇襲勃海,足有三十萬眾,欲與駐於黑山之蛾賊會合。”


    州牧府的宴會上都是美酒佳釀,度數略高,荀忻喝了平時米酒的量,酒意上頭微醺。


    他開啟腦內的翻譯模式,蛾賊就是對黃巾軍的蔑稱。


    聽著有人繼續道,“公孫瓚已遣步騎相迎,我冀州何如應對”


    堂上諸人議論起來,有人冀州該主張迎戰,而大部分認為應當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此時隻聽鄰席的青袍士子道,“某願為諸君推演。”


    眾人都看向這個無甚聲名的弱冠青年,隻見他用手指蘸了蘸杯中酒液,在案上畫了一道豎線,朗聲道,“今黃巾寇渤海”


    “若我為公孫瓚,必將以騎兵據高地而下,衝陣破敵。”


    此時渤海郡東光縣,公孫瓚率領步兵、騎兵兩萬餘人,在東光縣以南迎擊黃巾軍。


    他所部的幽州突騎名為“白馬義從”,是與外族橫槍躍馬,數度生死間磨礪出來的百戰精兵。


    當突騎據地勢如猛虎下山,四蹄揚塵俯衝而下,其聲勢如同地裂山崩,馬蹄“隆隆”,清一色的騎兵白馬白甲異常顯眼,仿佛大閘驟然開啟,滔滔江水奔湧而出。


    黃巾軍從來都是烏合之眾,當下如同土雞瓦狗一般被衝散,有人被馬蹄踐踏斃於馬下,有人被白馬義從掌中長矛收割性命,更多人則是拚命逃跑,潰不成軍。


    騎兵衝陣以後,步兵邁著齊整的步伐挺進,動作一致而協調,讓人懷疑他們並非血肉之軀,而是收割性命的機器。


    戰場上留下三萬黃巾軍的屍體,泥土被染成紅褐色,二十多萬黃巾軍拋棄糧草輜重,慌不擇路地想要渡河而逃。


    “賊必不敵,定欲渡河而亡。”青袍士子朗聲道。


    黃巾賊打不過百戰精兵,肯定想要渡過黃河逃跑。


    席中有人問道,“為之奈何”


    這位年輕人又蘸著酒在豎線左側底畫了一條橫線,“我若為公孫,定當迫而擊之。”


    黃河之畔,公孫瓚率兵緊追不舍,在黃巾軍渡河渡到一半時迫近,在茫茫河水之中,黃巾軍無處可避,絕望地死在幽州軍的刀戟下。


    數萬人的屍體或漂浮,或沉沒於河水中,血液不斷溶解在河水中,原本混濁的黃河水竟然被染成鐵鏽一般的紅色。


    郭奉孝拿起案上的耳杯,放在橫線旁,伸掌蓋住耳杯,“公孫大破黃巾,必吞並車甲、人馬無數,財貨盈車而威名大震,明公不可不防。”


    堂上眾人大多是謀士,都有非凡的判斷力,不少人聽了他的觀點都連連點頭。


    袁紹問計道,“若如卿所言,公孫威勢不可撓,鋒芒不可攖,冀州為之奈何”


    “明公即刻發兵渤海,或可分得一杯羹,不使公孫獨勝。”青袍士子起身作揖道。


    “此時倉促出兵,或許不及,豈非無功而返”袁紹疑道。


    他擔心自己的兵馬還沒趕到渤海,公孫瓚已經結束了戰鬥。


    荀忻眯著眼聽著,覺得袁紹的顧慮雖然有道理,但打仗不就是蒼蠅聞到肉味,趕緊飛撲上去,戰機稍縱即逝,哪有那麽多顧慮。


    田豐等人也起身勸說袁紹立馬出兵,而最早提出建議的郭奉孝卻是笑了笑,拱手道,“明公所言甚是。”


    他給自己舀酒,清亮的酒液倒入耳杯,掩袖舉杯飲盡。


    荀忻望向他,就見此人給自己滿上杯,舉著耳杯起身走了過來,他撩起青袍的衣擺,在荀彧案前席地而坐。


    他看著素袍小郎君勾唇而笑,與荀彧聊家常,“令弟年歲幾何”


    “今歲十九。”青年用酒勺再添滿杯,“奉孝去歲加冠”


    郭嘉點了點頭,伸手在荀忻眼前晃了晃,小郎君臉上沒什麽表情,目光跟隨他的手移動,引得青袍年輕人再次失笑,“元衡酒量不佳。”


    青年莞爾,他伸手扶住弟弟的肩膀,提起,“奉孝方才推演之論,極為精彩。”


    “精彩與否,隻是紙上談兵,奈何將軍不聽。”青袍年輕人舉杯向荀彧示意,自己仰首掩袖飲盡。


    青年也飲盡杯中酒,輕聲問道,“奉孝今後有何打算”


    郭奉孝望著友人,低聲迴道,“袁公難輔矣,我先做一陣岩穴之士,王佐何時找到明主,知會我一聲,我再前去投奔。”


    言下之意他要離開河北歸隱山林,並也默認荀彧要離開袁營。


    他笑著低聲道,“文若辛苦,嘉靜候佳音。”


    兩人又對飲一杯,郭嘉從容迴到他的座位上。


    荀忻這時頭腦不太靈光,聽到郭嘉的話半晌反應過來,他一副醉酒之態,仍打起精神道,“兄長不妨與我同行,借陪同我之名離開河北,以免橫生枝節。”


    青年點了點頭,揉了揉他的鬢發。


    鄴城之外,一隊近百人的送葬隊伍緩緩而行,靈柩前掛著白布,形似後世的招魂幡,韓馥的小兒子牽引著柩車,哀聲唱著挽歌。


    送葬的人都穿著喪服,人人流涕哭泣,秋風吹過,帶起眾人白色衣角,柩前的白色“功布”被風鼓起,如同船上白帆。


    荀諶跟著眾人走在崎嶇的野道上,入目是蒼翠的草木,耳邊是不絕的哭聲,喪服的衣擺上沾上了一些草刺和汙泥。


    眾人隨著柩車,走到已經選好的墓地上,荀諶站在墓穴旁,沉默地望著被抬入黃土深坑中的棺槨。


    一位濃眉長須的文士走近,沉聲道,“荀友若,韓文節已死,你可如願”


    荀諶抬眼望向他,此人正是他從前乃至現在的同僚,沮授,沮公與。


    沮授看著平生風流雅致的荀友若,見他神情鬱鬱,原本想說的諷刺之語也說不出口,隻甩袖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荀諶仰望蔚藍無際的蒼穹,迴想起了數月前他作為使者前往韓馥府時的情景。


    冀州牧府,議事廳中,觥籌交錯,絲竹管弦,舞樂娼妓長袖翩翩,歌舞於宴前,冀州屬吏與袁紹使者分席而坐。


    韓文節舉觴勸飲,繼而道“友若今為袁氏使,有何教我”


    荀諶莞爾而笑,口稱“不敢”,他掩袖飲盡一觴酒,俊雅風流。


    韓馥揮手將歌舞撤下,溫和道“友若請講。”


    於是儒服青年便侃侃而談冀州形勢,末了危言聳聽般加上一句,“竊為將軍危之。”


    他向韓馥提出三問,問韓馥自比袁紹何如,韓馥很有自知之名,三次都迴答自己不如袁紹。


    因此荀諶趁機提出讓韓馥讓賢給袁紹,以此自保,韓馥果然同意。


    當時沮授也在席中,言辭激烈地阻止韓馥同意,奈何韓馥不聽。


    荀諶勸說韓馥時其實沒有道德負擔,即使他做這件事有報複韓文節的意圖,但萬萬沒有害他性命的念頭。


    沒人想到韓文節會是這個下場。


    在臭氣熏天的茅廁中用書刀自裁,讓人疑惑他是在何等驚懼之下,才選擇這種極不體麵的死法。


    荀諶歎口氣,終歸是荀友若沒有策士該有的狠心。


    他伸手從袖中取出一隻隨身攜帶的錦囊,將其拋棄至墓穴裏,囊中的青玉珠從沒有封緊的袋口傾撒而出,散落在黃土中 ,瑩潤的玉色被黃土掩藏。


    墓穴被封閉,地上修起了墳塋,送葬之人將帶來的鬆柏樹苗植在墳頭,荀諶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堂內,頭發花白的老人與素袍郎君對坐弈棋,老人閑適地淺飲梅漿,等皺眉苦思的小郎君落子。


    荀忻敲著下巴苦苦思索,這一步該如何下才不會贏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終於猶豫地落下一子。


    老人思考片刻就將棋落定,神情悠然。


    荀忻眉毛糾結成疙瘩,這棋沒法下了。


    他放棄掙紮,直接落子阻斷伯父一片棋子的生氣。


    荀緄看著棋盤歎口氣,本來情勢大好,怎麽又被小兒識破布局了呢


    “阿父,五局已畢矣。”荀忻拱手乖巧地提醒他伯父,我欠的債已經還完了。


    他伯父道,“且慢,前日袁公問我,荀氏可有待嫁之女。”


    荀忻望著老人,等待他繼續說,隻聽荀緄道,“我這才想起,我家雖無待嫁之女,元衡卻已到娶妻之齡。”


    荀忻聞言微微瞪大了眼,他這是被催婚了


    “阿父,兒年未弱冠。”荀忻弱弱提醒道。


    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好嗎


    荀緄擺了擺手,“兒已加冠,自然可以娶妻。”


    難道這就是您讓我提前加冠的真正原因


    荀忻眼神震驚,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啊,怎麽就能結婚了


    他連戀愛都沒正經談過,除了愛豆,就沒喜歡過什麽女孩子。


    荀忻腦內風暴,口不擇言,“如今四海未定,大丈夫當持三尺劍,匡正綱紀,豈能耽於兒女私情”


    小郎君麵色緊張,補充道,“兒當以兄長為楷模,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荀緄聽他提起荀彧,不由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荀忻仿佛死裏逃生,趕緊起身退出,消失在老伯父的視線中。


    第二天,他在庭中遇到荀彧,隻見青年如玉白皙的額頭上有一片淤青,荀忻心裏一驚,忙拉住兄長的袖子,急問他是否出了什麽意外


    青年搖了搖頭,淺笑道,“我無事。”


    “兄長可曾上藥”荀忻憂心忡忡望著他的額頭,這不會腦震蕩吧


    青年莞爾道,“已塗過藥酒,並無大礙。”


    荀忻跟著他往他所住的側院走,問道,“兄長心中已有明主人選”


    “元衡還記得曹孟德其人現為東郡太守。”


    荀忻心中暗歎,果然曆史沒有偏移,兄長還是會投奔曹營。


    “曹孟德兵勢遠不及袁公,兄長為何認為此人堪稱明主”素袍郎君好奇問道。


    青年沉靜道,“若我未看錯,此人或許與我輩同道。”


    秋風吹落庭樹上一片葉,如蝶翩躚墜落,停在青年肩頭,荀忻伸手將樹葉摘去,為那句“同道之人”而感歎。


    草木榮衰,人心易變,現在是同道之人,多年後卻可能背道而馳,相行漸遠。


    兩人走入堂內,荀忻在案旁坐下,他看著青年額上的傷勢,忍不住提出再幫他上一次藥酒。


    青年無奈,從箱簾中找出裝藥酒的陶壺放到案上。荀忻去門外淨了手,將藥酒倒在掌心,揉搓幾下,然後掌心附上青年的額頭,輕揉那處淤青。


    “兄長此傷因何而來”荀忻歎道。


    青年任他揉著,神色未變,仿佛傷口不痛,“叩首所致。”


    荀忻手下一頓,遲疑道,“阿父”


    “大人自責於我未成家。”青年淡然道。


    荀忻聞言聯想到他昨天跟伯父說的話,才知道兄長是被自己牽連,當即愧疚道,“昨日阿父催促我娶妻,是我提起兄長”


    青年笑了笑,“無礙。”他溫柔道,“此事與你無關,大人為此煩惱已久。縱然無人提起,他也會時常想起。”


    荀忻有心想問他,為什麽不願意娶妻,但又怕讓他想起不愉快的迴憶,最終沒問出口。


    荀忻直跪,荀彧跪坐,以荀忻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纖長濃密的睫毛,眉眼如一筆筆描畫而成,精致俊美,不似凡人。


    他為美貌震撼,胡言亂語道“兄長貌勝潘安,大丈夫何患無妻”


    青年聞言抬眼道,“潘安何人也”,,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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