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楚表情木了。


    轉臉非常冷靜地和高軒說,“我剛才聽錯了?”


    “我猜沒有。”


    三觀迅速重組的高軒相對反應小一點。


    “那就是我家老宅子成精了?”路楚抹把臉,感到心累。


    她現在一想到自己小時候曾在房子精肚子裏生活,就滿腦子都是自己怎麽沒被消化了。


    簡無憂在那邊刷著拆遷標誌,絲毫沒有因為那一聲嚶停下手裏的活。


    眼看著一麵牆都被寫上大紅字。


    房子它受不了了。


    “不要寫了!”


    老宅子抖了抖,連帶著牆體上的綠葉鬥沙沙作響。牆壁之中擠出來一個模糊的人影。


    人影一點點往外拔,五官也逐漸變清晰。


    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男孩站在了簡無憂麵前。


    長得挺可愛的,還和路楚有一點相似。


    隻不過臉上被印了好幾個紅紅的拆字,跟蓋了章的出廠豬肉一樣。


    高軒盯著從房子裏擠出來的男孩,轉頭問道,“你弟弟?”


    “怎麽看都不可能。”


    路楚很無奈,她沒有物種都不同的弟弟。


    “看著和你挺像的。”


    路楚也奇怪這一點。


    簡無憂隨口幫著解釋了一句,“你家房子,化形自然要仿著主人長。不然,你希望它照著那個屍體長?”


    “不了!不了!不了!”


    路楚頭搖得那叫一個歡實,隻差沒把頭搖下來。


    簡無憂聳聳肩,對著在生悶氣的小男孩笑得和藹,“小房子,你這會兒時聽話還是不聽話呢?”


    “我沒有不聽話過!”


    男孩氣得臉都鼓起來了。


    “那你就乖乖開門。”


    “開門,你們不要死的太慘。”男孩哼了一聲,表情傲倨。眼神掃了一圈,看到某個鬼使的時候,收迴了。眼神對上簡無憂,又變得嚴肅而輕蔑。


    但是這種成人化的表情放在一個男孩臉上著實有點好笑。有種不搭的滑稽感。


    “臉疼嗎?”


    簡無憂此時笑得像是個抓小孩的老巫婆,還不給糖的那種。


    “你!”男孩簡直氣得不行,眼睛瞪大,但是又無可奈何。


    “把門打開,不該放出來的東西別放,我就找人幫你把字卸掉如何?不然就把你卸掉了。”


    對於這個外表四五歲,實際幾十年的房子精,身為一個正常人類,簡無憂絲毫沒有對待小朋友的憐愛。


    “簡顧問,要不你別嚇他了,他也是好心……”


    白清臣有點看不下去。至少這個剛成精的房子,在他們那邊是和他一掛屬於崽崽的。而且剛才還把他們往外推呢……


    “嗯,不讓路楚進去算是好心,但是不代表這個房子沒幹壞事呢。”


    簡無憂手指撥弄兩下,從房子精身上揪出來一點黑氣,裏麵隱隱有血色翻滾。


    白清臣看到這個無話可說,不再做聲。


    “那是他們自己倒黴!”


    小男孩看著那團黑氣叫嚷道,“誰讓他們私自闖進來的!而且我也沒殺他們!”


    簡無憂碾碎指尖上的黑霧,彈了小男孩腦門,“行了,沒說是你殺的。快點讓我們進去。不然我再寫多點拆也成。”


    男孩咬咬牙跑迴房子裏了。


    房子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線。


    簡無憂走到牧道廷身旁,歪頭看著漫不經心的鬼使,“鬼哥哥,剛才那個黑氣像你的嗎?那個小房子雖然敬畏你,但是好像並不怕你呢。”


    “同源。”


    牧道廷居高臨下地看著簡無憂,“還有什麽想問的?”


    “這事是鬼哥哥你搞出來的?”


    簡無憂沒想到自家鬼使這麽坦誠,也不再試探,直接問出口。


    “不是。”


    牧道廷淡淡地迴答。


    “唿!那就好。不然我還得寫各種報告。”簡無憂安心地舒口氣,要真是自家鬼哥哥搞的事,她還得幫忙善後。


    “那我們進去吧!”


    簡無憂拉著牧道廷冰涼的手掌,往老宅裏走。


    “不懷疑?”


    牧道廷看著簡無憂牽著自己的手掌,和他現在的溫度完全不同,溫暖柔軟。讓他根本不想鬆手。


    “我覺得沒必要。”簡無憂仰臉,“你說的我自然信。懷疑來懷疑去的太累。”


    “花言巧語。”


    牧道廷淡聲給簡無憂的話下了定論。


    簡無憂笑笑也沒有解釋。畢竟她這麽篤定,完全是因為不管在夢裏,還是現在,牧道廷看起來都不屑於說謊這種事。


    說她花言巧語倒也沒錯。


    不過,這就說明她的話,鬼哥哥聽著很高興了?


    這次進去的,就隻有簡無憂和牧道廷一人一鬼。


    反正事先確認過這棟房子不會害怕牧道廷的戾氣。那簡無憂就不擔心老宅子拔地而逃了。


    進到客廳,那個之前還在煙霧裏扭來扭去的白臉已經不見蹤跡。


    地上隻留了一片燃盡的香灰。


    而那個被撞碎的主臥門板,碎的整塊的木板又被拚迴門上。隻不過因為還有不少木屑飛濺,難以找迴,所以裂縫十分明顯。


    看得出這棟房子努力修複過了。


    透過門板上的縫隙,簡無憂依稀看到點四處亂躥的黑氣,和裏麵包裹著的一個個人臉。


    “嘖,小房子,你這是圈養啊?”


    “才不是!他們到處亂轉,總把家具撞壞,所以我才把他們關起來的!”房子嗡嗡迴答道。


    簡無憂無所謂地聳肩,看著周圍除了主臥沒什麽有用的線索。


    “鬼哥哥,你覺得這幾個鬼臉上的黑氣如何?”


    “不是他們的。”


    牧道廷看著主臥裏湧動的黑氣,絲毫平靜地像是看見普通的花草樹木。


    “不是麽,果然啊……那鬼哥哥你知道這黑氣來源嗎?”


    牧道廷掃了簡無憂一眼,淡淡道,“不知。”


    簡無憂突然笑了,勾著嘴角,“那我們就抓個過來問問。”


    “隨你。”


    牧道廷話音未落,從樓梯那邊衝下來一團黑氣,包裹著之前失蹤的那張白臉。


    牧道廷反手把簡無憂扯到身後,正準備伸手捏碎那一團黑氣,就聽見背後一聲,“別直接上手碰啊!可不知道那鬼臉多髒!”


    玉雕般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瞬。


    匆忙之間,簡無憂似乎看見牧道廷的眉頭一跳。


    牧道廷收迴手,解開簡無憂手腕上的紅繩,隨手一抖化成極長的線繩甩向那張漂浮的鬼臉。


    三下兩下,鬼臉被捆得像是端午的粽子,嚴嚴實實,一絲不露。


    除了在瘋狂掙紮之外,確確實實是個活粽子了。


    隻不過紅繩一端拽在牧道廷手裏,即便鬼臉掙紮得再歡,牧道廷都紋絲不動,像是手裏牽的不過是片雲。


    隻有紅繩在不斷抻動。


    簡無憂急忙拉過紅繩,展開牧道廷的手掌,慘白的掌心被紅繩勒出一段黑印。不是因為鬼臉力氣大,而是被紅繩裏克邪的成分灼傷的。


    “你都不知道鬆點嗎?”


    簡無憂看著那一條黑印就心疼,這好歹是個可以做手膜的手啊,就這麽受傷了。


    牧道廷表情平靜,好像發黑的手掌不是他的一樣。


    “你不去看看?”


    牧道廷收迴手掌,揚揚下巴,示意簡無憂看對麵的鬼臉。


    簡無憂匆匆掃了言鬼臉,就轉頭盯著牧道廷的掌心,似乎鬼臉沒有絲毫吸引力。


    “等出去給你處理。”


    簡無憂拿紙巾簡單地擦了幾下,才分出精力去打量鬼臉。


    越看越氣。這個算是造成鬼哥哥手掌破相的罪魁禍首了。


    “這鬼臉要是半點用處都沒有,我就把它給燒成灰。看它還動不動。”


    鬼臉:“……”


    真的是招誰惹誰了。被抓還不能逃了。


    簡無憂看了半晌,鬼臉麵色慘白,眼窩凹陷,但是和門後時不時飄過的鬼臉長得並不一樣,明顯不是批量生產。


    而那團黑氣也並不是長在鬼臉周圍,反而像是在推動著鬼臉往前。


    “嘖,這黑乎乎的真的很不好看啊……”


    簡無憂實在是不想把手往那天黑氣裏伸。這種黑氣是帶著戾氣,和當初戾氣化成實質的鬼使很像。


    但是牧道廷的戾氣一是,比這凝實百倍,二是,比這更加幹淨。


    這個鬼臉周圍的戾氣,簡直不要太汙糟。


    活人善偽裝,死人最誠實。


    變成了鬼,就什麽都藏不住了。特別是這種一看就智商低下的鬼臉。


    身上的氣息,每一種都是鬼臉主人曾經犯下的罪孽。


    偷墳掘墓不算,還因為分贓動手殺人,甚至拐賣小孩獻祭,一樁樁,一件件全是該直接入獄的大罪。


    “真是讓人想殺鬼啊……”


    簡無憂聲音悠閑,似乎聽不出什麽生氣的感覺,但她手裏的紅繩在不斷拉緊。那張鬼臉被紅繩熾傷,臉上出現條條碳化的痕跡。


    鬼臉淒慘地嚎叫起來,連黑氣都散了不少。


    “真是奇怪呢,按理來說這種人變成鬼的幾率很小才對。”


    簡無憂看著某個扭成名畫尖叫的鬼臉,疑惑道。


    “不是他主動的。”


    牧道廷手指在簡無憂手背上點點,讓她看黑氣後麵掛著的碎片。


    玉片,很是剔透,不過嬰兒拳頭大小,但是邊緣看起來很圓滑。應該是沒有碎掉的整片玉片。


    “他們偷出來的東西有問題。”


    簡無憂被提醒後瞬間反應過來,這人怕是死在房子裏,被墓裏帶出來的東西影響,才變成這個鬼樣子。


    既然知道了原因,最快的解決辦法就直擊源頭。而這棟老房子,隻有一個地方最可能有其他的古物在。


    簡無憂目光瞟向還沒打開的主臥門,像是看著一群待宰的豬。


    門裏的鬼臉們莫名感到一絲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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