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沅芷拍著胸口, 為自己舒氣,“可我這心頭, 還是慪得慌, 為了這個義學, 我花了多大功夫?今日,竟險些叫這麽個不著四六的給毀了!烏煙罩氣的!”


    賈赦安慰她道:“你瞧你, 又生氣了不是?若這兩日沒有結果,我去叫人把他攆出去!你不必擔心!”


    “好歹原也是書香之家, 縱然從商了,教養子弟也該盡心一些才是,如何就成了這般模樣?殺人致殘,花天酒地,葷素不忌, 真叫人惡心!他們家什麽時候搬走!”


    賈赦歎氣道:“你啊,越上了年紀, 反倒性子愈發暴躁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咱們將客人趕走的理兒?一時半會兒的, 他們家是離不開了!少不得忍著!”


    張沅芷冷笑道:“他薛家百萬巨富,何必屈就咱們家一個榮國府?薛家乃是大皇商, 一處宅子還值當什麽?更別說修葺房屋了,這都多久了?他們十月裏進京了,到現在快半年了!半年時間,便是一座王府都能建成了!他們住的是哪兒?是皇宮嗎?修得這樣慢?就算把正月裏刨除, 現在也是三月了,四個月修不好一處宅子?”


    她頷首:“便是薛家不離開也成,畢竟離著正院遠遠兒的,打攪不到什麽,但是他必得離開義學,另謀良師去罷!賈家的家塾,是容不得他在這兒作怪了!”


    賈赦撫撫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又從秋霜手中接過了一盞兌了水的木樨清露,道:“快緩一緩,氣大傷身,你不願他在那兒呆著禍害族中子弟,我和敬大哥哥說一聲,將他趕出去便是了!”


    “且這事兒啊,族裏怕是也已經知道了,定然會有個說法的。”


    “當初我和敬大哥哥也是看在那薛王氏一派拳拳愛子的慈母之心,望子成材,才點頭應下的,誰知道這小子這麽不爭氣,還人品不端!以前打死了人,畢竟不是他動的手,我隻當他有幾分意氣在,也不是有心的,事後也得了教訓,又是親戚,縱然實在膈應這一樁,我也隻得捏著鼻子認了,真是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如此不堪!”


    張沅芷就著一口木樨清露喝了,心煩得很,又拿起針線笸籮裏的繡繃子,開始拿著繡花針亂刺。


    賈赦一見那上麵一個窟窿眼一個窟窿眼的,眼角直抽,生怕那針下一息就紮到他身上了。


    因此討好笑道:“你且等一會兒,用了晚飯,我便去和敬大哥哥說一聲,他留著那薛家小子,已是看在咱們府上的麵兒上,一旦咱們不願留了,他自然也就不拘束了。”


    她這才停下了亂刺的手,舒一口氣,“用完晚飯你就去!不許耽擱!我隻要想到那小子還在義學裏胡天胡地,我就氣得心肝脾都疼!”


    賈赦忙應道:“是是是,都聽夫人的,今次,必定要把他攆出去!多大的事兒呢!那小子學業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中間還隔了一個年節,便是有所影響,也應當不大,把和他廝混的那些也都攆出去,風氣不久肅清了?”


    “能為著一點財物,連臉麵都不要的,情願給人作契弟的,日後便是學成了,也是個禍害!”


    張沅芷微微頷首道:“這話倒是不假。”


    這時,秋霜走了進來,行禮道:“大老爺,大太太,晚飯已是備好了,還請您二位移步到後廳用飯。”


    賈赦將張沅芷拉起來,她套上鞋子,披上了寶藍色的鬥篷,問著秋霜道:“今兒做了什麽?”


    “空心肉圓,油爆蛤蜊,油燜大蝦,白片雞,捶雞,奶汁魚片,五香仔鴿,醋溜豆芽,糖醋藕片,芙蓉豆腐,椒油茭白,並幾樣小菜,還有一道龍井竹蓀湯。”


    張沅芷點點頭,“行,將捶雞送到東院,奶汁魚片送到榮慶堂,五香仔鴿送到三寒院,想必這時候他們也還沒用飯呢!”


    秋霜招來一個小丫鬟,耳語幾句,那小丫鬟便跑著進了後廳。


    “最近聖人身體怎麽樣了?正經的朝會,已經散了好幾次了罷?以往可沒這等情況呢!”


    賈赦笑笑,“聖人看著尚算精神,隻是到底是知天命的年紀了,比咱們二人還大個七八歲,快是花甲之年了,看著硬朗呢!”


    聞言,張沅芷一下明白,這是他光有個麵子身體,裏麵卻是虧了。


    也是,前些年與兄弟明爭暗鬥,縱是那時年輕,也不禁耗費心力,加之他十分勤政,又不知保養,得虧生在皇室,無數珍奇藥材供著,但到底還是虧了身子。


    兩人做了下來,將手洗幹淨,賈赦又道:“太子的位置穩穩的,這你就放心便是!”


    “隻是,到底牽掛兒孫,太子妃至今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庶子也有了兩個,我怕日後因著奪嫡,又再生事端啊!”


    張沅芷睨他一眼,“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我那時候在不在還是兩說呢!擔憂這個有什麽用呢?”


    “再說了,太子妃是個聰明人,那兩個良媛,即便有個兒子又如何?不過是兩個糊塗人,且聽姐姐說,那兩位皇孫,天資悟性,皆是平平,還比不得小郡主,連聖人都時常感慨……這輩子是別想了!”


    “太子妃生小郡主時傷了身子,這幾年已然調養過來了,想必不久後,東宮便會有喜信兒傳出來了!”


    “不說這個了!”張沅芷將牙箸遞給他,“用飯!用好了,你去找東府大哥哥,叫他隻管處理這個薛文起便是了!”


    張沅芷夾了一塊兒糖醋藕片,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清脆爽口,倒叫她晚上的胃口好了不少,如此好胃口,也隻敢吃個六七分飽。


    賈赦用完了飯,便起了身,去房間換了一身衣裳,又叮囑張沅芷,“若是夜間我迴的晚了,你先睡便是了!不必等我!”


    **


    “姐姐,這般著急叫我來,所為何事啊?這大晚上的,急匆匆的,我還當有什麽大事兒呢!”


    薛姨媽上來便笑吟吟地道,“我那兒最近又得了一個雪狐皮,油光水滑的不說,沒有一絲雜色,雖然少了點,但用來做昭君套或是找齊了別的雪狐皮,做一個大氅也是極好的!一會兒我著人給你送來!”


    王氏笑意淡淡,婉拒道:“你我姐妹,何須如此客氣?直來直去便就好了。”


    薛姨媽此時有些不解她何意,隻聽她又道:“妹妹啊,你可知你們家蟠兒在義學裏都做些什麽嗎?”


    她聞言,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她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又是外客,不好往人家的家塾伸手,且她兒子年紀漸大了,她也不可能如女兒一般,時時盯著。


    她這段日子,隻知道兒子在賈家的家塾中唿朋喚友,總是逃課,將先生氣得不行。


    可看這樣子,怕是鬧出來的亂子還不小,因此強笑道:“姐姐隻管說就是了,我兒子,我還不曉得是個什麽樣兒的混賬?”


    王氏雖覺著有些難以啟齒,但未免他將族裏的子弟都帶歪了,族人們來找她算賬,還是開口試探道:“你準備何時給蟠兒娶親哪!他也該收收心,不該這樣混下去了!”


    薛姨媽有些疑惑,不是說學堂的事兒,怎的到了娶親上?


    但還是老老實實答了,“我倒也想,他都十八歲了,可娘家那邊兒你也知道我的情形,實在不想多走動,見著就心煩,京中隻剩下一點子人脈,想找個同樣出身皇商的,日後兩家也可互相幫襯著。”


    王氏急吼吼提醒她道:“可千萬要找個潑辣的,能挾製得住他的,可不能叫他再這樣鬼混下去了!”


    “姐姐何至於此?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我一向對他溺愛,養的他無法無天,現也管不住他了!連他身邊的小廝,每日都找不見影,真是不知道他又做了什麽好事!”


    王氏歎氣,手中的十八子放了下來,“既然這樣,我也就直說了。”


    雖心裏下定了主意,到底難開口,因而磕磕巴巴,最終長歎道:“嗐!你好生管管他罷!我聽人說,那人看的真真亮亮是交了幾個……契弟,那些人都是家貧,貪他錢財的,在義學,他們雖不敢放肆,可不在那兒,就……唉!”


    這話說得雖隱晦,薛姨媽卻也已經聽懂了,隻恨不能立時哭死過去,哭天搶地道:“我的老天爺啊!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啊!唯一的兒子,竟還是個這樣的性子!百年之後,我該如何向老爺交待啊!”


    “他們竟敢做出如此有傷風化之事!丟不丟人啊!”


    王氏又是歎道:“這家塾,蟠兒是不大適合在那兒呆下去了,那幾個貪圖錢財的,俱不是我家族中子弟,都是族裏的親眷,也不知是哪一房的,男生女相,嫵媚風流,正巧你們家蟠兒又動了龍陽之興,兩相一拍即合,便也勾搭上了。”


    “前段時日,可在家塾鬧出不少的亂子,不知先生動了氣,便是東府那兒,也是忍不得了!”


    薛姨媽一聽,心都涼了大半截兒,她自是曉得東府乃是族長一脈的。


    族中的家塾,祭田,祠堂等,都由族長說了算,她家蟠兒,注定是要被趕出來了。


    想到傷心處,不禁又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十五章以內,我一定要完結!


    明天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公府嫡長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creative皎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creative皎皎並收藏[紅樓]公府嫡長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