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養了足足半個月, 張沅芷才能下床溜溜彎。


    壽王一黨的反撲也越發厲害,一波比一波猛烈,簡直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勢來。


    想到這兒,張沅芷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你說最近聖人將前鋒營給了壽王管轄?而前鋒營原是由南安郡王舊部統率?”


    南安郡王本就失了帝心,這次若是她公爹贏了此戰, 班師迴朝, 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定是跑不掉的,兩軍交戰, 他這個大將的郡王爵位尚且都不安穩,何況天下承平之際?


    難保不會動了心思, 轉投他主。


    張沅芷不由有些心驚, 南安郡王給賈代善下絆子倒還好,左右兵權已經不在他手中, 又被賈代善架空,翻不出什麽大風浪來。


    可若是他站到了壽王一邊……


    聖人這是引導著他去逼宮嗎?!


    最是無情帝王家, 饒是如此說,他也太過心狠了些。


    太子是個寶, 其餘的兒子, 連根草都不如, 惠賢皇後竟有這樣大的魅力?叫一代帝王念念不忘二十多年?餘蔭到了兒子身上?


    還是, 她死在了最好的年華, 沒有爭鬥,沒有雜亂且雞毛的大事小事,沒有被生活消耗熱情, 芳儀永逝,成了聖人心中的一片淨土。


    壽王與寧王,當真是慘,隻是,她並不同情。


    嫡長子繼承製,自古有之,為的便是預防奪嫡之亂。


    且惠賢皇後娘家上官氏一門忠心耿耿,曆代子孫允文允武,為朝廷立下累累功勞,後妃之家,皆是不及。


    若非是子息不豐,太子兩個舅舅,每一人唯有一子一女,連旁支都少得可憐,也會成為聖人心頭之患。


    太子外祖父尚還健在,身子硬朗,早已退出朝堂多年,在家蒔花種草,清閑至極,叫聖人更是放下了心。


    她最初到來的時候,原主與外界交往不多,信息匱乏,又甚少有人提到太子外家,她以為外家無人。


    可沒想到,人家哪是無人?隻是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是連年外任,皆是一方封疆大吏,就連老爺子,也隻在老宅呆著,便造成了那種印象。


    隻是,這樣一個定海神針鎮著,饒是前幾年不在京城,為何太子最後被逼到那等地步?


    這個她卻是不知,原書中,太子夫妻是沒有那一雙龍鳳胎兒女的,上官老爺子是聽聞太子的幼女長相與惠賢皇後極為相似,因此才從祖籍離開,來到京城。


    也是因小郡主長相肖似惠賢皇後,最近幾年,聖人與東宮的關係才能走總是在冰點後緩和。


    這京城,風雨欲來,尤其想到壽王可能會逼宮,她更是心一跳。


    她是病體,不能入宮,怕衝撞貴人,因而,寫了一封信,送到了張家,求柳氏代為詢問。


    縱然太子妃隻是太子妃,身在後宮,但與太子為夫妻,總歸是比她消息靈通準確的。


    **


    賈政院,王氏房間內。


    周瑞家的朝著王氏告知近日大房的動靜,“大奶奶今兒好利索了,都能下床了,看著精神頭也不錯,就是還是蒼白,臉上少有血色!”


    王氏轉著手中的佛珠,冷哼一聲,“她倒是命大!”


    周瑞家的聞言,不再說大房之事,想到王家那頭連連催促,小心翼翼道:“那家裏傳的信,叫咱們做的事情,還做麽?”


    聞言,王氏冷笑道:“我瞧你也昏了頭了,這事兒還用問我?你看看王家現在什麽樣子?看看壽王如何節節敗退?還敢往他們身上湊呢?我有點清淨日子不容易,便是娘家倒了,他們府上也不會拿我怎麽樣,但是若是賈府倒了,你瞧瞧家裏會不會出手救下我們!”


    “叫我把通敵的信件放到公公書房中,虧他們也想得出來,正院書房,連婆母都進不去,何況是我?更別說那些仆役了!再說了,誰知道這些賊寇此時發難?公公也是臨危受命,用這個做筏子,也不看看聖人會不會相信!”


    “得虧我叫了識字的人問了字,自己素日也認得幾個,不然真是要被坑死!”


    她雖膽子較常人大了些,可事關自己姓名,通敵賣國之罪,她可沒這個膽子!


    “再來人找你,隻管含糊說便是,或者抻一抻,騙他說安排好了,我早把那信燒了,就算是被告發了,又怕什麽?”


    周瑞家的聞言,心下頓時鬆口氣,她這主子總算靠譜了一次。


    還沒等她一口氣唿出去,便見到王氏衝她招手,“你過來,我吩咐你一些事情去辦。”


    周瑞家的湊了過去。


    “我聽人說,在外頭,包攬訴訟和放利子錢,那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咱們家勢大,將錢放出去,不怕人不還,一年便能迴來幾千兩,十年便是幾萬兩。”


    “還有那包攬訴訟,拿著家裏的名帖去了,隻管找上當地的父母官,事情辦成了,有官司吃的人家便會奉上銀兩,說起來,比放利子錢可快多了!來錢也快!”


    外頭一個丫鬟不小心聽了,隻恨不能立時暈死過去,若往日在王家,見慣了家裏女眷如此行為,原本也不當迴事。


    可進了國公府,這大奶奶又是個厲害人,成日叫人拉著一群仆役訓誡,她才知道,這可是犯了國法的!


    便是國公府也頂不住啊!何況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候呢!


    偏周瑞家的還十分感興趣,問道:“來錢這般快?可是二爺的名帖也不好用啊!除非是老爺和大爺的!”


    “你真是又犯蠢了,大不了就拿著他們的去!老爺的不好弄,一向查的嚴,可大老爺的還不好整?”


    “而且這名帖一出,日後便是被查出來,也是罪名攤到大房頭上,與咱們無關!何況現在公公不在府上,再沒比這個更好的時機了!”


    周瑞家的立時笑著讚道:“還是二奶奶有法子!”她頓了頓,“您既然這般說了,想必是已有了路子了?”


    王氏得意一笑,自然是的,衝著她再招手道:“你過來,我細細和你說,咱們啊,利子錢先放到一邊兒,那個費事兒,我現在手頭上有個訴訟,是金陵那邊兒的,你叫個識字的人,寫一封信,拿著大房的名帖,給那金陵知府送去!”


    “這一筆有千餘兩銀子,叫人好生帶迴來,好處少不了你的!”


    門外的丫鬟趁兩人說的興起,忙看看四周,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屋內的兩人半點未發覺。


    她神色自若,迎麵遇到了去給老太太屋裏送東西的婆子,那婆子一臉怨氣,嘴裏不幹不淨地罵道:“一群懶貨!恨不能身上生蛆!就知道支使別人!自個兒恨不能吃了睡睡了吃,當養豬呢!”


    綠繡將人攔住,笑道:“您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生什麽氣呢?”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那婆子也收了怒氣,抱怨道:“這不,老太太那頭受了暑氣,二奶奶就叫人送去一些香雪潤津丹,還有一些解暑的藥材,本來都分配好人了,偏又推給了我!”


    又沒有打賞,還要頂著大太陽走遠路,真是煩死!


    綠繡笑道:“我還當什麽事兒呢!不過是送個東西!您既然嫌麻煩,又有活計在身,正好我閑著,我替你去一趟!隻是記得,下次你叫你妯娌捎東西給丫鬟們,第一個告訴我!我早就想買幾朵珠花了,可惜一直未能出府!隻能叫旁人捎帶了!”


    那婆子想著原是有事求她,也不客氣,“那成!你替我走這一趟!市麵上有時興的珠花首飾,我叫她替你買了!”


    綠繡接過了托盤,便朝著榮慶堂去了。


    二奶奶這人她了解,膽子極大,卻也極小,若是這事兒被發現,被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縮著,不敢動作。


    得趕快去告訴老太太一聲,她雖是王家的陪嫁丫鬟,可無父無母的,也不怕什麽了。


    賣身契在二奶奶手中捏著?她上哪兒知道是她偷偷送出的消息?距離周瑞家的出去送名帖,日子還遠著呢!


    查也查不到她頭上了!


    這樣禍及全族的大事,竟也敢做,當真不知叫人說什麽好了 。


    這樣想了一路,到了榮慶堂,站到紅豆麵前,“紅豆姐姐,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稟告老太太,還請通報一聲!”


    看綠繡一臉焦急,不似作偽,紅豆將信將疑地去了,片刻後,出了來,將她帶了進去。


    徐氏坐在上首,麵有倦色,微微闔眼,有丫鬟站在她身後輕輕地用美人錘給她敲著肩膀,綠繡見了,當即跪了下來。


    她睜開眼睛,瞧了眼她的托盤,“政兒媳婦有心了,紅豆啊,去開庫房,我記得有幾匹蟬翼紗的顏色十分鮮亮,政兒媳婦正襯這些顏色,給她拿幾匹,做衣裳穿。”


    紅豆眼神閃了閃,順著老太太的意思道:“那我這就去,可能得多等一陣兒,您常說這些顏色鮮亮,您穿不了,我就叫人都放在了大裏麵,不大好找,得使勁兒翻呢!”


    綠繡原不懂這什麽意思,現下卻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立時道:“姐姐盡管去便是,二奶奶最是尊敬老太太,能的老太太的賞,隻是多等一會兒,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是要替她打掩護了。


    紅豆笑道:“你且等等,我盡量快一些,你在這兒看顧好老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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