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王氏最擔心的事情出現了。


    九月裏消息傳來, 金陵一小鹽商,將自家生的貌美的庶女送到府上,被賈政納為妾室。


    此女生的嬌豔欲滴,又精通書畫,如汩汩泉水, 瞬間撫慰了科舉失利的賈政, 將周姨娘拋在腦後。


    若非顧及著他自己尚在思過中,鹽商身份又是從商中最為低賤者, 還是庶出,少不得此女便要被納為二房了。


    這鹽商之女姓鄭, 閨名宛綾, 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兼之小意溫柔, 隻半個月,將周姨娘擠得連站腳的地兒都要沒了。


    王氏心焦不已, 同周瑞家的商量道:“周姨娘還有著身孕,都叫她擠兌成這樣了, 可見此女心機之深。”


    到底是庶女出身, 身份卑賤, 在後宅之中艱難, 能走到今日, 心思自然也比旁人重得多。


    “周氏雖也是這大宅院出去的,可到底是丫鬟出身,許多事情力有不逮, 且又是個老實性子,是時候把青環派過去了!”


    “青環貌美,小心思也多,但硬傷便是出身,由著她和周姨娘聯手對付那個小狐媚子去罷!好在前兒我做主將周姨娘提成了姨娘,這次青環去了,將她也提成姨娘,幾人平起平坐,先進門的有資曆,有孩子,後進門的有寵,且看她們鬥去罷!”


    周瑞家的忙附和道:“如今您有兒有女,隻要哥兒姐兒好生長大了,哥兒成了高官,姐兒嫁到好人家,您還有什麽不圓滿的?”


    王氏笑道:“你說的很是。”


    “聽說那新姨娘家是鹽商出身,那可打聽到了給她陪送了多少產業?多少錢財?”


    周瑞家的笑了,“我的二奶奶喲!您想什麽呢?大鹽商自恃家中產業豐厚,又有人撐腰,二爺雖出身國公府,卻隻是個次子,人家還看不上呢!小鹽商頂多就是在江南幾家大鹽商的手下吃點肉末子,哪兒那麽多家財?”


    “都說咱們三姑娘的夫家薛家巨富,有百萬之財,那已是頂頂說得上話的了,那小鹽商家中,頂天五六十萬的產業,”她低聲道:“我早叫人打聽過了,這個新姨娘庶女出身,主母不喜,他們家一堆庶子庶女,她也不出挑,沒想卻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貨色。”


    “一個庶女,又是做小,還想分產業?聽人說那家主母隻給了她八千兩銀子打點,並上她的衣裳首飾,和貼身的丫鬟,再沒別的了!”


    “這還是看在是給咱們二爺做小的份兒上呢!”


    王氏一聽,心下便有了主意,眼珠一轉,將周瑞家的招了過來,“一會兒你給老宅傳信,叫人使勁兒從那鄭氏的手中扣錢,你們二爺顧麵子,麵子比老子還重要,別說隻是個女人了,隻要那女人和那些人鬧起來,定然是那女人退步!”


    周瑞家的瞬間對王氏刮目相看,她主子是多久沒想出過這樣妙的法子了?說句一石二鳥也不為過。


    既能扣光那鄭氏手中的私房,若鬧起來,要麽她最後忍氣吞聲,要麽她一鬧到底,而後被二爺打臉不喜,那祖宅中又盡是一些懶貨家生子,盤根錯節的,她根本得罪不起。


    不論她忍耐與否,在有心人的囑咐下,那些人更是無所顧忌,她的私房早晚要被榨幹。


    **


    “又納了一個妾室?”賈赦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禁樂了,“不是,他到底是去思過的,還是去享受的?在家裏都沒這麽自在呢!”


    張沅芷噗呲笑道:“就是因為不在家,無人管束,才這般自在呢!”


    又道:“鹽商之女,他想做什麽?咱們家也沒有鹽政上的親戚,還想著多給他發幾萬兩鹽引呢?”


    賈赦輕嗤道:“幸虧二弟還知道收斂,沒將這女子納做二房,不然家中的臉麵真是丟盡了!”


    這納二房,多是行商之人才能幹出來的事情,也真是沒規矩,二房雖形同平妻,但在律法當中,卻不被承認,依舊是妾,是行商們一年在外為自己打理身邊事務之人。


    家中正妻坐鎮,外頭就帶著二房,實際上,二房也可以說是外室。


    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什麽二房平妻,都是笑話!


    好在賈政還記得這一點,沒給她二房的名分,隻是良妾。


    張沅芷輕歎道:“可惜了那一雙好孩子了,王氏作為一個母親,無疑是盡職盡責的,可二弟身為父親,卻是連使人滿意都做不到。”


    賈赦搖頭諷笑道:“這才多久,不過三年,納了三個妾室,陪著孩子頑樂的時間沒有,和小老婆紅袖添香的次數倒是不少!”


    “他就一個甩手掌櫃,還總是給兩個孩子甩臉子,說孩子不親近他,他怎麽好意思說呢?”


    張沅芷挑眉,放下手中的酸梅湯,笑道:“行了,你若是真的心疼你的兩個侄子,就叫二弟一拖再拖,把他拖在金陵,最好不要迴來,等他們成人了再說。”


    她又呷了一口酸梅湯,又給滿上了,道:“這下弟妹著急了,不過她倒也還算鎮靜,知道該將青環送去,還把她提成了姨娘,到官府將兩人的納妾文書都過了,隻是賣身契依舊在她那壓著。”


    說到青環,賈赦略有些不自在。


    當年賈政和青環兩人一拍即合,一個圖權財,一個圖美色,就那樣搞到了一起,難怪當初他娘子聽說了這事兒,都沒給他好臉。


    他這是在身邊放了一條貪心的蛇而不自知啊!


    賈赦這人雖神經大條,但一通百通,舉一反三還是懂得的。


    於是道:“二房隻一個賈政,她們又俱是妾室,你今兒得了,其餘幾人今兒就沒有了,周姨娘還好,好歹有個孩子,也算終身有靠,可另外兩個呢?必然是不死不休。”


    他搖頭晃腦,看的張沅芷可樂,“我那二弟我還不了解?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隻會滿心歡喜,自以為自己風度翩翩,惹得二人芳心暗許,才會如此針鋒相對。”


    張沅芷正喝著酸梅湯,聞言一下子噴到了賈赦臉上,臉憋得通紅,重重地咳嗽著。


    賈赦見此,不由覺著好笑,拿著帕子隨意擦擦臉,便為她拍打著後背,笑道:“你反應這麽大作甚?我說的俱是實話!不信你就瞧著!”


    外麵傳來了孩子的笑鬧聲:“娘,娘!我們迴來了!”


    賈赦握著張沅芷的手,越發有棱角的麵龐臭了下來,小聲道:“可不生孩子了,你累得慌,傷身體,我嫌棄他們煩,整日打攪你我二人!半點自己的時間都沒了!”


    聞言,張沅芷白他一眼,“你這話說的,還真有個做老子的樣兒!”


    說罷,便走了出去,對著他們道:“迴來了?快去洗手,換一身衣裳,出來用飯了,再去散散步,你們睡一覺,下午接著去頑!”


    三個孩子排排站,仰著小臉,軟糯糯地道:“好!”


    “今兒我叫廚房做了粉蒸肉,問政筍絲,八寶圓子,冬瓜排骨湯,還有幾樣,也都是你們喜歡的,隻是我忘了,動作都快點,不然你們父親一會兒就把盤子劃拉光了!”


    聞言,幾個小孩子連忙將手洗幹淨,就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們可是見識過父親用飯的速度的,他們啃了一塊兒排骨,父親能把一個盤子的都吃光光!


    飯畢,秋霜上了果盤,一盤葡萄,一盤橘子,幾瓣剝好了的柚子,還有四個石榴。


    玫姐兒最愛晶瑩剔透卻又紅豔豔的石榴,連忙抱了一個在懷裏,扔給賈赦,甜甜地叫著,“爹!我想吃石榴!”


    賈赦喜得見牙不見眼,連聲說好,給她剝著,紅寶石一般的石榴粒子就顯了出來,叫玫姐兒看直了眼。


    璉哥兒自己哼哧哼哧地抱著橘子,瑚哥兒則是愛葡萄,張沅芷就拿著銀叉叉著柚子用,倒是酸甜可口。


    一家子其樂融融。


    忽的她想起了什麽,便吩咐秋霜道:“這是坪山柚罷?味道倒是清甜的很,酸甜適口,可還有?”


    秋霜道:“怎麽會沒有?還有兩籮筐呢!”


    張沅芷笑道:“那便好!一會兒教廚房拿了這柚子去做蜂蜜柚子茶,想來味道應該不錯!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此時天燥,這蜂蜜柚子茶潤肺生津,是個好東西!”


    刮了刮兒子的臉,“等做出來了,放涼了,你們嚐嚐!”


    這東西不難做,秋霜去傳了話,不過兩刻鍾,就調好了味道,等到涼了,入口更是清甜。


    這時睡了一覺的瑚哥兒幾人也都醒了。


    賈赦幹了一碗,又倒了一碗,“滋味倒是有些像那金桔雪泡水,隻是金桔多酸,沒有柚子的清甜味道,滋味上差了一籌。”


    瑚哥兒幾人更是喝得腦袋都不抬了。


    張沅芷笑道:“既然你們都覺著好,那我就給祖母和父親母親也送去些了,”吩咐秋霜,“你使人將方子寫下來,也一並送去!”


    賈赦拿著帕子擦了擦嘴,問道:“不給嶽家也送一份兒?”


    她搖頭道:“不必了,這個在家,我就使人做過,隻是近幾年用酸梅湯用的多,柚子也沒見過幾次,倒給忘在了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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