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還未起身時,於揚州購置了一些精美的漆器,平磨螺鈿,骨石鑲嵌,百寶鑲嵌等,還有二十多匣精美的絨花,還有沙頭綠殼雞蛋,界首茶幹,高郵鴨蛋等。


    等船靠了姑蘇,則是購置了一些碧螺春茶,采芝齋糖果,宋錦,緙絲,木雕,蘇繡,蘇扇,數珠等,作為土儀,送給京城各家故舊。


    “竟是買了這許多,看來咱們家相交好的人家也是許多啊!”


    她摸著一枚枚洗幹淨的雞蛋鴨蛋,忍不住笑道:“好在已到了姑蘇,天兒也不是很熱,現下也就剩二十天的路程,不然到了京城,非得臭了不可!叫人家見了,不得將這東西扔出門來!”


    “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蛋沒打開,誰知道是好是壞?再說了,便是送一些節禮,不送得規矩,就要正中人的心坎兒!和咱們家交好的蔡尚書,他夫人也是揚州人士,便愛這一口,這次也是正好了,將家鄉的土物送她一些,好安慰她的思鄉之情。”


    張沅芷忍不住道:“這般麻煩?還要記得各家夫人太太的籍貫?”


    張柳氏乜了她一眼,“這是自然,不僅要記得她們的祖籍,還要記得她們的喜好,誰與誰之間有齟齬,”她輕拍著張沅芷的手,“這些你大可不必擔心,屆時娘會一一告知你。”


    “你管家理事已是初見成效,這樣的手腕,將來嫁到哪一家都是不懼內政的,倒是督辦宴席一項,你還未曾上手過,”她腳步輕輕,隨處轉著,“也罷,你與你的閨中密友,都三年未見了,平時隻靠書信聯係著,此次迴去,待我宴請各家夫人道謝,你再將你的小姐妹都下帖請來,一應事物,都由你親自打理。”


    張沅芷手一頓,片刻便點頭道:“也好。”


    “這絨花倒是漂亮,娘,您勻我幾匣子,還有那木雕和蘇扇數珠兒采芝齋糖果,迴頭我給我那些交好的小姐妹送去,她們最愛這等精巧的小玩意兒!”


    說著,便挑出一匣子絨花,“這一匣是我的啦!”招唿墜露,“抱走!拿迴去!”


    張柳氏又是一笑,“你這孩子,家裏是缺了還是短了你的?絨花而已,也值得你這般?”


    張沅芷嘻嘻一笑,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乘船累人得很,外祖父外祖母可有暈船症狀?”


    她睨了張沅芷一眼,“可比你那會兒強,舟車勞頓,他們無非就是精神頭短了些,至於頭暈嘔吐,卻是一概沒有的。”


    “好啦好啦,不提往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咱們迴去休息吧,馬上就要開船了。”


    說著,拉著張柳氏便各自迴了船艙中。


    夜間,張沅芷趁著無人注意自己,船上盡是張家、柳家兩家家仆,便帶了朝蘭墜露走出了船艙,到了甲板。


    時至今日,她才恍然覺得,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一句,世上果真有此景。


    秋霜追了出來,拿著一件鬥篷和一個小杌子,“姑娘,如今是三月,說冷也冷,說熱也熱,冷熱交替下,最易生病,您可注意著些。”


    說著,拉著她坐下,將鬥篷披在她身上。


    張沅芷看著遠處,水天相連,漫無邊際,夜空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懸,江潮連海,月共潮生。


    天邊明月,最能引起人的共情。


    她不由想到了前世。


    好好兒一個事業有成的人生贏家,一睡不起,跨越時空,任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隻是再是追思,也是無用。


    張沅芷站起身,墜露扶著她,秋霜拿著小杌子,主仆四人迴了船艙休息。


    ***


    “不知榮公登門造訪,所為何事?”


    張老爺子坐在首座,身旁站著張白,“倒是許久未曾與榮公相見了,徒生時移世易之感。”


    賈代善拱手作揖,連忙道:“今日登門,實是有一不情之請,萬望太傅考慮一二。”


    “還請明言。”說著執起手中茶盞,輕輕啜飲。


    “聽聞太傅府上,嫡次孫女已是與韓家解除婚約,現在已是婚嫁自由之身,所以,代善特覥顏,為我那不成器的長子求娶太傅的嫡次孫女。”


    說著,恭敬一拜。


    張白聞言,向來溫潤的麵龐便有些動怒,上前一步,就要拒絕。


    卻被張太傅厲色攔住,不情願退後。


    張太傅沒有急著拒絕,也沒說答應,“榮公長子?今歲何如?”


    賈代善卻是以為有望,連忙迴道:“犬子今歲虛虛二十。”


    他捋著胡子,點頭道:“二十歲,正是及冠之年,可是有字?”


    賈代善麵有得意之色,“聖人賜字,為恩侯。”


    張白心中嗤笑,真以為隻一個聖人賜字,便能打動他祖父?莫不是異想天開!


    他妹妹便是沒了韓家,憑著張家家世,以及宮中的大妹妹,還有趙家、李家登門,多的是人求娶,不差他一個賈家!


    “可有功名在身?”張老爺子麵容淡淡,不經意問道:“榮公想也知道,如我張氏一族,最是看重科舉,擇婿,也是以書香門第為先,若令公子身負功名,我倒真想應下了。”


    賈代善聞言,卻是心下一沉,心中羞恥不已,臉上也燒得慌,但還是神色自若地道:“因著犬子世子之身,家中便也沒想著要他走科舉一途,倒是家中次子,在讀書上頗有天分,家中西席也是滿口讚賞,且他不比長子,須得為他打算著想,家中得了個蔭監名額,便給了他,送了他去國子監讀書。”


    張太傅聞言笑道:“真是奇了,天下間竟有這樣的道理,承繼宗祧的嫡長子反而要為次子讓路,榮府這規矩啊,我張家可不敢將女兒托付,榮公……”他揮揮手,眉間閑適,“還是吃了這茶,就離開吧。”


    賈代善的心此時沉到了穀底,但仍是試圖拚一把,“太傅所言極是,我賈氏一族,軍功起家,規矩方麵,難免有所不及,是以,為了族中子孫,才會覥顏求娶一位書香門第的閨秀,整飭內宅,肅明風氣,督促子孫上進,還請太傅再做考慮。”


    “況且,將唯一名額給了次子,也是不得已之計,我那長子向來不喜讀書,卻偏愛古玩字畫書扇,每每得了這些,便要鑽進屋中大半日賞玩,我並非不想長子上進啊!”


    他咬牙道:“我知張家家訓,男子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若貴府千金為我兒媳,身為張家婿,自當也要遵循家訓!”


    此話,倒是叫張白對賈家的印象有所好轉。


    也難怪榮府在這榮公的打拚下,愈發勢重。


    張老爺子又是呷了一口茶,眉梢微動,“此話差矣,如你所說,你次子讀書強過長子,可你要知道,這古玩字畫,曆來都是有典故的,不說是否與科舉有關,但至少這方麵的造詣不會差了,讀書為科舉是其一,最重要的卻是修身修心,明理識禮,天賦倒在其次,可聽榮公所言,你長子並非沒有幾分讀書的靈光。”


    “榮公也是久經沙場之人,兵書想必也是沒少參摩,難道隻有儒家典籍才是書不成?兵書就不是書了?這和你長子醉心古玩實則是一個道理,不過是世人狹隘罷了。”


    賈代善嘴唇翕動,麵目複雜難掩,又聽其道:“世人醉心功名利祿,欲名垂青史,延續家族輝煌,便是我,也不例外。”


    “所以,書便成了聖賢書,成了世人追名逐利的捷徑,倒失了它原本存在的意義。”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但不是說除讀書外,其餘的行當便是旁門左道了。”


    賈代善作揖,便要朝著外麵走,心中難掩失望,卻聽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改日,我想要見見那位恩侯小友,不知榮公可方便?”


    他迴身,驚喜不已,忙道:“方便!自然是方便的。”


    本以為無功而返,沒想卻是峰迴路轉。


    待他走後,張白忍不住道:“祖父,那榮國公府比那個明成伯府又好到哪去?


    不說不是族長一脈,上麵更是兩重婆婆壓著,又不是所有的婆媳如祖母和母親這般和睦,聽應氏說,這家婆媳,當初就因這賈家長子的教養之責而起了紛爭,而漸漸地,史氏也偏愛起次子,倒對長子不上心,這如何能嫁?”


    “這後宅,從來都是掌於婦人之手,若緋兒嫁了去,日後若那家老太太去了,還不知境況會是如何,若她一碗水端平也就罷了,可偏偏她輕長子而愛幼子,這就叫人無法放心了。”


    張老爺子睨他一眼,指了指椅子,“坐下說。”


    張白依言坐下,便聽他道:“世間難有兩全法,也沒有十全十美的婚姻,何況,我也隻是考慮而已。”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緋兒已是退婚過的人,若這次還是錯了眼,退了親,那少不得就要有人議論了,我自然要更加慎重,怎麽會如此輕易許嫁?”


    “可那賈赦,離京之前,我便見過,雖為太子伴讀,可文墨不通,十足浪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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