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夢中,她見到了原主的一生,從牙牙學語,到少女初長成,一路順風順水,被家人精心嗬護。


    祖母病逝,原主傷心欲絕,這才有了她鑽了空子。


    張沅芷夢醒,長長歎氣,捂著心口,長久無言。


    有了原主的記憶,倒也叫她沒那麽磕絆了,“來人啊,我餓了,午飯可送到了?”


    秋霜正在外麵的腳踏上坐著,內心對張沅芷則是十分的擔憂,麵色愁苦,乍一聽到張沅芷的聲音,又驚又喜,“噯!來了,姑娘!飯早早都為您備好了,隻等您醒來了!”


    她扶著張沅芷,“姑娘,您看起來麵色好了不少,當時您在靈堂昏迷,可真是將我嚇壞了!”


    說著,便有小丫鬟將食盒拎了進來,秋霜將菜式一盤盤地端出來,有些拘謹道:“姑娘,現在府中上下都在守孝茹素,所以,就隻有這些素菜了,也不知您吃不吃的慣。”


    張沅芷搖搖頭,“從前不也是經常吃素?無非就是葷油和豆油菜籽油的區別罷了,都是一樣的。”


    “欸?”她的拿著筷子的手頓住,“怎的還有蝦仁?家孝之中,不是茹素?”


    秋霜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河鮮海鮮,都是不算在葷食中的,您隻管用便是,”她欲言又止,但到底是說出來了,“其實老太太臨終前交代過,讓您無需守孝茹素,可您心眼實,稍加了一點子肉末都不肯用,不然又怎麽會在靈堂前就那麽無知無覺地昏厥?”


    張沅芷斜睨她一眼,麵有薄怒,“休要再提這話!我為孫輩,祖母過世,不論是人倫亦或是律法,自當按規製守孝,豈可逾越?這守孝,難不成還有敷衍了事、偷工減料的理?”


    一見三姑娘生氣,秋霜連忙跪下請罪,“是我逾越了,言語有失,還請姑娘責罰!”


    張沅芷也不看她,隻淡淡道:“起吧,念在你往日對我一派忠心,又是全然為我著想,罰一個月月例,望你引以為戒。”


    秋霜感激涕零,連忙站起身,道:“多謝姑娘。”


    至於這一個月月例,委實算不得什麽,畢竟她是貼身的大丫鬟,每月光得到的賞錢就不止一個月的月例了。


    雖說張家身為翰墨詩書大族,規矩比尋常人家都要嚴,可對於三姑娘,家裏都是實打實寵著的,她手下又散漫,往常不願再用的那些脂粉啊,香膏啊,便是用過的,賞了她們,也不止這個數了。


    “對了,姑娘,您休息時,太子妃殿下遣人來問您了,”說著又用公筷給她布菜,又舀了一勺一品豆腐湯,“隻是您還睡著,墜露也不忍叫醒您,來人放下東西就走了。”


    “送了什麽東西?”


    “還能有什麽?無非就是些補品,燕窩阿膠之屬,還有兩套銀頭麵,一套銀鑲珍珠,一套銀嵌藍寶,按說姑娘實則也不缺這些,可這這是太子妃殿下一番心意,她時時記掛著您呢!”


    張沅芷思索一番,立馬就記起,這位太子妃是原主,也是她的長姐,對她極好。


    “三姐,三姐,”一個小腦袋從外麵門口探了出來,張沅芷抬首,隻見是一模樣精致的少年,見她看來,麵帶欣喜,“你終於醒了,今日可是把我嚇壞了!”


    記憶中她這個幼弟對她也是十分親近的,年歲本就沒差多少,比之性子溫和卻成日在外的長兄張白更加親近一些。


    張沅芷拉過他,拿著帕子給他擦汗,“玄兒可用飯了?姐姐胃口欠佳,你陪著三姐用一些可好?”


    小少年點點頭,朝蘭連忙又拿來了一副碗筷,盛了一碗紅稻米飯,遞給了張玄。


    食不言寢不語,縱是隻有姐弟二人,可自小受到的熏陶不允許兩人壞了規矩。


    一時間,室內竟是隻有碗筷相撞的清脆聲。


    飯畢,洗漱後,張沅芷才問:“前頭靈堂如何了?現在都哪家來吊唁了?我休息好了,一會兒也須得見人了。”


    張玄臉紅,囁嚅道:“三姐,你忘了,我今歲十三,哪還能成日廝混於內帷?那些夫人都被邀去內院吃茶了,我可進不去!”


    “隻是,我在前院,見到了寧王,壽王,慶王和順王,想是他們的王妃也都在此,還有四大異姓郡王府的郡王爺,八個國公府的國公,也都在此,另還有什麽史侯府,錦鄉侯府的侯爺也在,想是女眷也都跟著來了。”


    張沅芷隻覺得有些熟悉,但也未曾多想,掐掐他的臉,“倒是我忘了。”


    “那大姐姐和大姐夫呢?”


    張沅芷心中奇怪,納罕道:雖是尊貴已極,可到底還是孫女、孫女婿的身份,連太子其餘兄弟都到了,何況他們?


    張玄看她一眼,“大姐和大姐夫早都到了,隻是後來走了,倒是我忘記說了。”


    張沅芷點頭,起身,穿好粗布孝衣,“走吧,去靈堂,該去上香燒紙錢了。”


    到了靈堂,張沅芷隻見蒲團上正跪著一位素衣加身的美貌婦人,仔細想了想,原是她的姑姑,張迢。


    她沉默地跪在一旁,朝著火盆扔著紙錢,在明火的照耀下,更顯得她的臉色蒼白無比。


    張迢轉頭,見侄女這般模樣,不由更是心酸。


    又是掩麵而泣。


    少頃,二人嗓子都啞了,眼睛腫的如桃子一般,便退了出來,鄭張氏拉著她的手道:“如何這就出來了?我聞你暈厥了,怎麽不多休息一下?這如何撐得住?”


    “我知你懂事,至純至孝,”說著她哽咽起來,“可你祖母在天之靈,怕也是不願見到你這般糟踐自己身子的。”


    說罷,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而落。


    張沅芷眼圈也紅了,迴握住鄭張氏的手道:“姑姑不必擔心,我的身子,我自是再清楚不過,原不過是不思飲食,再加上傷心欲絕,已是體力不支罷了,倒也沒什麽大毛病,何況祖母的頭七還未過,更未封棺,我隻盼著,能多瞧她幾眼,這樣……”她拿帕子拭淚,“那也是極好的。”


    這話叫鄭張氏又是一陣感動,“好孩子!苦了你了!”


    忽的,她問道:“對了,你堂姐怎的沒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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