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陵煜會中途下班迴來,紀雲也未料到。


    藍家在無憂和唐家的關係上,保持著足夠的警惕,紀雲上次送蔚雪芬走也沒讓無憂出來,實則已經表明態度,她不希望無憂和唐家有何來往。


    所以今天蔚雪芬和唐曉尚沒打招唿就登門拜訪這件事,她其實也是懶於應對的,以前蔚雪芬每次來,她都會請她去做美容,至少麵上的友善做的很足,不過這次蔚雪芬來,她隻讓四姐泡了一杯茶給蔚雪芬,坐在客廳裏聊天。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蔚雪芬或許也感覺到尷尬,可是她似乎有事要說,明明坐立都不舒坦,她卻也硬撐著。


    等到藍陵煜迴來,蔚雪芬的眼裏閃了一些光,紀雲明白了,大約是蔚雪芬打電話告訴藍陵煜,讓藍陵煜迴來的。


    蔚雪芬此次登門的目的,就是藍陵煜。


    “藍少爺,今天登門叨擾,抱歉了。”


    蔚雪芬站起來,在藍陵煜麵前顯的十分卑微。


    無憂站在藍陵煜邊上,心情複雜。


    她的親媽,如今卻像是奴仆一樣對她低眉垂首,她沒有嚐到報複的快感,反而想起那天車上她對她說的那些殘忍的話——如果不是檢查錯誤說是個男孩,她是怎麽都不會留下無憂的——這個女人,她現在是不是又在慶幸留下她,仗著藍家對她的寵愛,她至少還可以撈到一點好處。


    她想接下去或許要談事情,她不想聽,於是從藍陵煜掌心抽走了手:“我上樓溫習功課了。”


    “恩,去吧。”


    藍陵煜眼底的溫和就像是一江春水,蔚雪芬把這一江春水都看在眼裏,照例說她其實該高興的,可是充斥的卻都是懊悔。


    當時真是說什麽都應該讓唐歡歡上的,真是一塊好肉讓狗給啃了,白白便宜了這條狗。


    她看著無憂上樓的眼神,帶著幾分妒怨,她真是想的古遠,她想如果當時不把無憂生下來,沒有那麽一個後備軍,那唐歡歡逼上梁山死活要嫁了。


    至於葉晨晨,那葉晨晨是有了婚約的人,還是一門羨煞旁人的好姻緣,她當然不會打葉晨晨的主意。


    葉晨晨小時候跟著她父母哥哥住在軍區大院,同院的一個指揮員的兒子比葉晨晨大半歲,經常一起玩大人們就開玩笑說定個娃娃親,長大成一家人。


    本來不過是戲言,結果人家現在官做到了中央,而且去年迴鄉探親的時候也說起過這門親事,聽語氣似乎還當著真,說葉晨晨大學畢業就和他家兒子把好事辦了,蔚雪芬和唐方禮為這還激動的不行。


    所以,如果當時沒想到無憂,或者壓根沒有無憂這個人,現在事情也不會搞的這麽讓人煩躁。


    無憂改動年齡身份這件事,弄的唐家在藍家麵前就像是政治犯人似的,頭都抬不起來。


    而藍家的態度,更是晦暗不明,對無憂不錯,可是和唐家卻越發漸疏離,紀雲以前常常會要請蔚雪芬上門坐坐,可是自從無憂身份曝光後,這種次數屈指可數,不,根本就隻有一次。


    眼看著入了秋了,到1月份差不多就要選舉新一任書記接班人了,老唐原本有百分之五十幾率升遷,就有一個比較強勁的對手。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10月初的時候上麵直接委派了一個人下來,時值老書記退位,新書記上台的敏感時候,上麵派來這麽一個人,意圖明顯了,老唐就怕到時候所謂的民主選舉,不過就是染染色而已,讓人看個表麵民主,實際上這位置就已經內定給了上麵派來的這個人。


    老唐最近很焦心,焦心的他又不能過多和藍家來往走動,免得被人抓住把柄,雖然藍唐聯姻的目的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做還是不好做的太明顯的。


    所以,他隻能讓蔚雪芬來。


    蔚雪芬是不大願意走這一趟的,或者說非常不願意,因為孩子爺爺的事情,她迴去後左右氣不過就索性擱置了,她來藍家,怕紀雲問起這個事情,她不好交代。


    不過為了唐方禮,她還不是得來,她有點怕和紀雲說話,所以才打電話給了藍陵煜,讓藍陵煜迴一趟家,有事要談。


    無憂已經避讓了,紀雲也說累要上樓休息,客廳裏,和藍陵煜單獨相對的時候,蔚雪芬才知道,麵對紀雲已經是壓力山大,麵對藍陵煜,更是連空氣裏都透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壓抑。


    這個後生的氣場,不比他們家老唐弱,甚至更強。


    對,老唐是個鳳凰男,山溝溝裏飛出來,一直靠著謙遜努力打拚才到這個地位,官架子再大,骨子裏與生俱來就是個農民。


    但是藍陵煜不同,天之驕子,豪門闊少,自己又極有經濟頭腦,受萬千投資家追捧,他的驕傲,不用表現,就已經如同一盞盞燈,照的他整個人都燁燁生輝,唯獨他的臉色,極冷,沒有任何表情,與剛才看無憂時候那個溫潤男子截然不同。


    蔚雪芬緊了緊拳頭,有些事她必須說,為了老唐。


    “藍少爺,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1月份選舉的事情,之前說好的,你要的那塊地……”


    “我可以不要。”


    話還沒說出口,就出師不利,藍陵煜一句話直接堵的蔚雪芬心慌意亂。


    她也是個能幹的女人,可是在藍陵煜麵前,卻完全亂了方寸。


    藍陵煜目光依然冷漠,蔚雪芬在這樣的目光下喘息都困難,就像是被藍陵煜踩著脖子一樣,半晌她才不知所措道:“那,那,我家老唐的選舉,您,您當時是答應了的。”


    她都用上了您,明明是自己的女婿,她在他麵前卻卑微如斯。


    “以物易物,我要地,你要地位,現在不是很明顯,我不要了,也可以不給。”


    蔚雪芬更慌了,越發的沒皮沒臉道:“不是吧無憂送給了您,雖然,雖然有點小誤會,但是現在無憂都和您這樣了,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您不能不管啊。”


    她的話一出口,藍陵煜的神色越發冷。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斜了她一眼:“唐無憂是我自己追到手的,而且唐無憂和你們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何來一家人,請迴吧。”


    對唐家,藍陵煜是厭惡的,因為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讓無憂哭,因為唐方禮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折手段的出賣無憂,如果不是他,是別人呢,一想到無憂或許會被當做禮物送給另一個人,他就無法容忍。


    蔚雪芬這次到訪,顯然失敗了。


    她幾乎是灰頭土臉的從藍家出來的,一上車,她才想到唐曉尚,忘記把唐曉尚帶迴來了,原本打算上去接,可是走了兩步,她又折了迴來,或許,這是最後的契機了,畢竟,唐曉尚是無憂的親弟弟,孩子是最無害的,那些利用孩子來乞討賺錢的人也正是看中了這點。


    她不想承認這一刻她連兒子都想利用上,她想,她就是單純的想把孩子留下陪陪無憂罷了。


    如此自我安慰著,迴到家裏,唐方禮正等著,見她一人迴來,麵色不佳,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曉尚呢?”


    “說要留藍家玩,藍家有個大遊樂場。”


    “哦。”唐方禮隨意應了一句,緊接著問道,“說的怎麽樣了?”


    “果然如你所料,藍陵煜根本無所謂那塊地,他說當時是物物交換,你要地位他要地,現在他不要了,你要的他也不會給,老唐,怎麽辦?”


    精幹如她,現在也全無法子。


    唐方禮聞言沉默了片刻,隨後站起身來往外走。


    蔚雪芬追上:“你去哪裏?”


    唐方禮不吭聲。


    蔚雪芬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老唐,你去哪裏?”


    唐方禮轉過頭來,臉色墨黑一片,語氣死一般低沉:“別管我。”


    蔚雪芬知道,老唐大約是給藍陵煜氣到了,原先說好的事情,藍陵煜卻出爾反爾,就算因為無憂這件事唐家有錯,可是無憂當時不過就是個附加條件,為了鞏固彼此的合作關係送過去的一個加固件,沒想到現在卻成了主導。


    她知道老唐心煩又氣惱,所以這樣的他一個人出門,她不放心。


    “老唐,難得周六休息,你就在家吧,我再想想辦法,總也不會隻有藍陵煜這一條路可以走。”


    她以為自己夠耐心和體貼,卻不料唐方禮猛然甩開她的手,她整個人被甩的往後急退了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對她動粗的唐方禮,聲音哽咽:“唐方禮,你衝我撒什麽氣。”


    唐方禮臉色依舊墨黑,非但沒有愧疚之色,反倒極是厭惡:“要不是你心疼歡歡由著她的脾氣,現在能弄成這樣。”


    蔚雪芬真是萬分的委屈:“我提議找無憂來的時候你不也答應了,好啊,現在你都賴到我頭上來了。”


    唐方禮大約是理虧,雖一言不發,臉上厭惡之色卻更濃,用力去踢掉了拖鞋,穿上了皮鞋,他一句話都不想和蔚雪芬多說,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清楚蔚雪芬也付出很多,她也不容易,可是看著蔚雪芬那種老臉,他就煩躁的要死。


    唐方禮隻留下一個冷酷的背影給蔚雪芬,蔚雪芬想到他剛才的行為和話,又想想自己在藍加受的屈辱,眼淚繃不住,奪眶而出,淚水劃過麵頰,留下兩條蝸行的軌跡,本事透明的水珠卻呈現肉粉色,可見她臉上抹了多少的粉。


    她老了,毋庸置疑。


    而她,卻正當風韻年華。


    宣妮沒想到唐方禮會過來,病房裏,唐方禮這次的偽裝很簡單,一個黑色的口罩,一頂鴨舌帽,一身淺灰色的運動服,如果忽略掉他眼角的皺紋,他倒像個2,30歲的年輕小夥。


    一進病房,唐方禮就反鎖上了門,宣妮很是欣慰,以為唐方禮心裏還是記掛著她們母子的。


    唐洋洋正在睡覺,睡著前還念叨著爸爸的名字,宣妮上前要搖醒他,唐方禮卻猛然扯過她,捂住了她的嘴粗野的把她拖進衛生間。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是唐方禮,宣妮肯定要掙紮尖叫了。


    “別叫醒孩子,我來找你的。”


    一進衛生間,唐方禮吧衛生間的門也給反鎖了,鬆開了宣妮的嘴,粗暴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腰部一用力,把宣妮整個人壓在了洗手台上。


    宣妮抬起頭,有些慌:“你怎麽了?”


    “別說話,別問,什麽都別問。”


    唐方禮開始用力的拉車宣妮的衣服,宣妮的針織外套被扯到變形,但是扣子卻頑固的不肯爆開。


    宣妮明白了他的意圖掙紮起來。


    “別這樣,孩子還在外麵呢,別這樣,方禮,啊,疼,別這樣。”


    宣妮覺得屈辱,她覺得唐方禮是帶著濃重憤怒過來的,他在這種地方要她,隻不過是想把憤怒宣泄在她身上。


    她不是妓女,她是他口口聲聲說愛的人,她是他孩子的媽媽,何況孩子還在外麵,他進來到現在,沒看過孩子一眼,沒問過孩子好不好。


    宣妮不願意,她奮力的掙紮。


    但是就算唐方禮已是半百的男人了,力道上依舊遠遠淩駕於她。


    他的掙紮,哀求甚至尖叫,沒有阻止他進一步的侵犯。


    他就這樣要了了她,在他們兒子的病房衛生間裏,沒有前戲,沒有愛撫,沒有溫柔,沒有情意,她隻是她的工具,發泄怒火的工具。


    衣服扣子淩亂的散了一地,裏麵的蕾絲背心更是碎的慘不忍睹,他都是用撕扯的,指甲粗暴的劃過她的皮膚,衣服的邊緣強受力下勒紅了她的皮膚,她又痛又是屈辱,眼淚卻一滴都留不下來。


    李莞說的對,唐方禮不會娶她,更不愛她。


    她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玩具,心情好的時候溫柔把玩,心情不好的時候肆意踐踏,這就是她在唐方禮生命裏,扮演的所有角色——一個玩具。


    她靜靜收拾的衣服,一言不發,他也沒有半句安慰。


    等她穿好,他隻是淡淡一句:“這個月的錢我已經給你打到卡裏了,我走了。”


    她沒做聲,他開了門出去,她在等,等他去看孩子一眼,哪怕一眼也好,也至少讓她知道,她是個工具,但是孩子還是他的骨血。


    可是,沒有,他直接走了。


    外麵大門關上的聲音如此的刺耳和驚心。


    宣妮一顫,木偶一樣的臉上,終於掩不住那肆意落下的痛恨和的淚水。


    “媽媽。”


    哭聲驚醒了孩子,唐洋洋在病床上喊她。


    她卻無法抑製悲痛,關上了廁所門,放滿了一盆水,埋首進去,所有的嗚咽和痛苦,都在水波中稀釋,而她心裏的痛,卻隻會凝的越來越重,有一顆瘤子,原本是良性的,可是唐洋洋的病就是一根針,紮破了這個瘤子,而唐方禮這幾天的行為和李莞雖然刺耳卻非常現實的話就是毒,這顆瘤子,終於化了膿。


    *


    差點被強奸,葉晨晨的嘲諷,將要到來的司法考試,父母的爭吵,唐無憂的美好生活。


    對唐歡歡來說,這些都是膿,腐爛,惡臭,惡心。


    聽著樓下父母爭吵,她把耳機的聲音開到最大,可是音樂能夠阻擋外界的紛擾,卻擋不住她內心的煩亂,她覺得她就要爆炸了,她的生活從唐無憂進入開始,變得一團糟。


    那兩個差點強奸她的人,之前和他們結下梁子也可以說是唐無憂的錯。


    16歲的唐無憂被試穿的那刻,她還滿懷欣喜,以為爸爸肯定會派她上場了。


    沒想到,無論是16歲的唐無憂,非但沒有因為欺騙而被藍家驅逐出境,反倒更瘦寵愛,而藍陵煜更是毫不避諱的在她的生日宴會上說要等她長大,娶她。


    唐歡歡妒忌,憤怒,不甘,懊悔,厭惡……


    每天被負麵情緒纏繞的她,脾氣異常暴躁,在夜店買醉的時候和人發生了口角,仗著那家夜店的是自己的同學,硬生生羞辱了那兩個人一頓還把人丟了出去。


    那天晚上,那兩個人就是來報複的,換了一家酒吧的她,孤身一人,輕易就被擒拿,如果不是葉晨晨,她現在可能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是葉晨晨那一副自以為是的諷刺表情讓她惡心,那種眼神和表情,從來都隻有她給葉晨晨,哪裏輪的上葉晨晨給她。


    攀比不過唐無憂,奈何不了葉晨晨,明明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唐家女兒,可這身份地位帶給她的殊榮,卻讓那兩個丫頭踐踏的一分不剩。


    她忽然坐不住了,拔掉耳機下了樓,蔚雪芬坐在沙發上哭呢,她看的極是煩躁。


    “媽,我出去一下。”


    意思意思打個招唿,她換好鞋要出去,蔚雪芬擦幹眼淚站起來。


    “你身體還沒好,你去哪裏?”


    “同學家,複習功課。”


    這一招騙的蔚雪芬,屢試不爽。


    蔚雪芬其實能不知道,每一次她都知道,所有學習的借口不過是去外麵瘋玩,這次所謂的暈倒也是在酒吧給人下了藥,蔚雪芬都知道,她隻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她縱容唐歡歡,因為覺得虧欠,為了生兒子,她對掉了葉晨晨和唐無憂,就連對唐歡歡,她也做過不可原諒的事情。


    她的縱容,終於寵壞了這個孩子。


    她一想到唐歡歡前幾天差點出了事,就上前一把拉住了唐歡歡的手臂。


    “你別出去,要複習功課叫同學來家裏複習就好了,每次為什麽非要往外走。”


    唐歡歡沒想到這招失靈了,很是不耐煩。


    “這家還是家嗎?我可不想丟人現眼。”


    她一句話把蔚雪芬傷的血淋淋,蔚雪芬舉手一個巴掌就落在了她臉頰上,不及上次那個重,卻也是帶著極度的憤怒。


    老唐這樣,連唐歡歡也非要這樣嗎?


    唐歡歡捂著臉孔,冷笑一聲:“這下,能出了吧,還是你覺得我是個智障不能一個人出去玩,從小不都這樣。”


    蔚雪芬一顫,臉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歡歡,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這樣,媽媽真的好難受。”


    這樣的眼淚,終於換迴了唐歡歡一點點的理智。


    “我去找晨晨,我有點事要問她,我會早點迴來的,爸也會迴來的。”


    唐歡歡扭過頭,麵色淡然出了門,蔚雪芬知道攔也攔不住的,孩子都說出那樣的話了,孩子心理肯定是充滿了怨恨的,這麽多年,再多的愛怎能彌補當年的荒唐。


    *


    智障,那是唐歡歡心裏,永遠抹不去的傷痛。


    為了個兒子,她的親生父母丟掉了老二和老三,而對她,看似萬般寵愛,疼如公主,可這疼愛,真心的又有幾分,還不是為了那本殘疾人證做贖罪而已。


    對,她有一本殘疾人證,三歲時候,也就是她媽媽懷葉晨晨兩個月的時候,通過各種關係給她“頒發”的證書,證書上,那兩個字鮮明的就形式刀刻上去一樣——智障。


    上世紀80年代始行計劃生育,而計劃生育對城鎮戶口尤為嚴苛,農村戶口如果首生嬰兒是女嬰,那就還可以獲二胎資格,首生男嬰則無二胎資格。而城鎮戶口,無論首生男嬰女嬰,均隻能生一胎,除非,第一胎有相關疾病。


    而她,作為長女,為了迎接葉晨晨的出生,背上了智障的名號,這一背,就是20多年,那本證書現在還壓在的她床底下,那是唐曉尚能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塊磚,葉晨晨的送養,唐無憂的丟棄,那是第二,第三塊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在葉晨晨和唐無憂麵前的優越感,都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們都一樣,都是一樣的人。


    走在路上,她的眼淚開始決堤的落下,她的驕傲,她的尊嚴,她的自以為是,在這一刻被擊碎的七零八落,她本來是要去找葉晨晨羞辱葉晨晨一頓的,可是現在,她卻已經先在心裏把自己給羞辱了一頓。


    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羞辱另一個人了。


    站在街上,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的眼底,一片淚海。


    *


    唐曉尚被落下了,蔚雪芬走的時候忘記帶走了唐曉尚,藍陵煜的意思是他開車把唐曉尚送迴去,不過紀雲卻讓他先不忙,問問無憂再說。


    無憂下樓的時候,沒見了蔚雪芬,也沒見藍陵煜和紀雲,就見唐曉尚帶著年畫娃娃的僵硬笑容,坐在沙發上。


    見到無憂時候,他這笑容才鬆緩了一些,甜甜叫了一聲:“姐姐。”


    “你媽媽呢?”


    “媽媽迴去了,藍阿姨讓我在這裏等等,姐姐這個給你。”


    他指了指邊上的書包,無憂想到他說過吳媽讓他帶了一些東西過來。


    無憂聽歡喜的,她很是想念吳媽,來到這座城市後,第一個對她表達了友善的人。


    坐過去打開書包,裏麵是爺爺特地塞在她進城包裹裏的考卷獎狀和獎牌,說是要讓她爸爸媽媽看看她多有出息。


    不過後來她到唐家後,就再沒見過這些東西了,她倒是奇怪,怎麽會是吳媽交給她,難道爸爸媽媽覺得很安慰,把這些成績獎狀都炫耀到吳媽那裏去了,不過想更可能是直接被丟了,讓吳媽撿迴來了。


    “謝謝你啊,我媽媽呢?”


    “和你男朋友出去了。”


    無憂臉一紅,孩子可真什麽都敢說啊,想想唐曉尚除了有點少爺脾氣和階級觀念外,其實也還是個可愛的孩子,畢竟他年紀還小。


    無憂對他,也友善起來:“剛才你一個人在那玩了什麽?”


    “滑滑梯,本來想玩秋千的,可是自己一個人蕩不起來,姐姐又不在。”


    “嗬嗬,那一會兒我們去玩。”


    “就是說我可以留下嘍。”


    無憂是搞不懂現在的狀況,蔚雪芬走了,唐曉尚還在,或者是藍媽媽或者藍陵煜答應讓唐曉尚留下的?


    她點點頭:“恩。”


    如果他們都答應了,那她能有什麽問題。


    得了唐無憂的首肯,唐曉尚顯的很歡喜,在家天天不是補課就是練琴,現在還要學英語,爸媽說要送他出國,他才不要,他對著一切都抗拒的很,所以單反能夠逃離,他都想爭取爭取。


    遊樂場好玩是借口,唐無憂走後他也隻是躺在滑梯的小樓裏睡覺而已,他就是不想迴家。


    藍陵煜正好進來,無憂看他孤身一人,問道:“媽媽呢,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姥姥在醫院鬧脾氣不可吃飯,我送我媽下山去看我姥姥。”


    對藍陵煜的姥姥,無憂一直都是耳聞,其實她也想過要去看看姥姥,不過藍家沒說,她也不會主動提,她想或許和她瞞著爺爺藍陵煜的存在一樣,藍家也瞞著姥姥她的存在吧。


    關於姥姥的話題,她也盡量避免著不說,免得尷尬,她直接轉了話題到唐曉尚身上。


    “曉尚說要留下呢。”


    “你說留就留吧。”


    “哦。”無憂應,忽然又覺得哪裏不對,拉著藍陵煜到一邊,壓低聲音道,“難道不是他媽媽說過的把他留下?”


    “她媽媽走了,忘記帶走他了。”


    “那要趕緊把人送迴去啊。”


    無憂還以為是蔚雪芬和藍媽媽說好了的呢。


    藍陵煜卻笑道:“傻不愣登什麽都不懂,放心吧,就留下吧,也陪陪你,天天看書你不悶啊,自己的兒子還能真忘了,傻瓜。”


    無憂經過他一提點,明白了,蔚雪芬是故意把唐曉尚留下的。


    可是她又不懂蔚雪芬故意把唐曉尚留下的原因了。


    不過無論如何,她都答應了唐曉尚了,大不了到時候蔚雪芬自己想兒子了來接人嘍,而且也就今天明天兩天,周一就要上課的。


    *


    唐曉尚是很挑食的,無憂在唐家住過一陣子她知道,尤其唐曉尚不喜歡吃胡蘿卜和韭菜。


    可是在藍家,唐曉尚卻顯的那麽“好伺候”,做什麽菜吃什麽菜,而且骨頭也不亂吐了,乖乖的堆在一起,喝湯時候也不挑三揀四的非要讓傭人把上麵的油層撈幹淨。


    無憂覺著蔚雪芬要是看到這樣的唐曉尚,估計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小少爺顯然脫離了唐家還是可以看的,也可能是他體內的階級感念作祟,知道現在的所在的這個地方比家裏的更高級,所以才這樣小心翼翼,乖乖巧巧,一如無憂剛剛從鄉下去唐家的時候。


    其實才不呢。


    挑食,發脾氣,都不過是唐曉尚想引起唐方禮注意的方法,無憂如果仔細一點看就能發現,唐方禮不在家的時候,唐曉尚吃的還是好好的,唐方禮一在家,唐曉尚就各種少爺脾氣。


    對唐曉尚來說,父親這個名詞,太過薄弱,他總是想做點壞孩子做的事情,引起父親的注意,鞏固一下這個名詞。


    家長會,爸爸從未出席過。


    成績單簽名,從來都是他媽媽的名字。


    親子運動會,有時候還是他姐姐代替去的。


    他羨慕別人可以拉著爸爸的手,事實上他都記不得自己上次握住爸爸的手是什麽時候。


    幾個月前,唐方禮給他買過一輛玩具車,他高興的睡不著覺,因為上一次的禮物,他都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


    房間裏有很多玩具,唯獨爸爸送的,屈指可數。


    這次想在這裏住兩天,他也是想知道,分開兩天後迴去,爸爸會不會多疼他一點。


    小小年紀的他,心裏有自己無數的算盤和打算,這些,無憂當然都不知道。


    在無憂眼裏,唐歡歡是公主,唐曉尚是王子,她和葉晨晨一直想要的東西,唐歡歡和唐曉尚唾手可得,甚至唐洋洋,都比她和葉晨晨得到的多,至少,唐洋洋有母親,一個用生命愛著他的母親。


    *


    唐洋洋看著宣妮紅腫的眼睛,6歲的年紀已經讀得懂大人眼中的心事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總覺得媽媽受欺負了。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來看我?”


    爸爸來了,媽媽肯定會笑的,以前都這樣,爸爸以來家裏都充滿著歡樂的氣氛,可是最近,爸爸真的很久沒有來看他了。


    “洋洋,別問了好嗎,爸爸很忙。”


    有些事實太過殘忍,宣妮不想傷害唐洋洋,她隻能自己備受著煎熬。


    唐洋洋很懂事,點點頭:“洋洋不問,媽媽,洋洋給你剝桔子。”


    孩子的貼心,讓宣妮鼻酸,她伸手,撫上了唐洋洋的臉。


    “洋洋,如果隻和媽媽住在一起,沒有爸爸好不好?”


    唐洋洋用力的搖搖頭:“不好。”


    “那媽媽給你找一個新的爸爸好不好?”


    唐洋洋怔住了,然後負氣的把手裏的桔子丟在了地上:“不好,一點都不好,我才不好,我就要我爸爸。”


    宣妮鼻子一酸。


    “洋洋,如果找個新爸爸,可以天天陪著你的。”


    她想極力說服唐洋洋,其實也不過是想說服自己。


    唐洋洋卻大哭起來:“是不是爸爸不要洋洋了,是不是爸爸媽媽離婚了,我們小班的盛傑爸爸媽媽就離婚了,他媽媽給他找了個新爸爸,一點都不好,我不要新爸爸,我不要新爸爸。”


    孩子大病恢複期,情緒不能過分激動,宣妮強忍淚水,不住安慰:“好好好,不要新爸爸,爸爸和媽媽沒離婚,媽媽和洋洋開玩笑。”


    沒有結婚,何來離婚,安慰這孩子,她的心卻皆是瘡痍。


    孩子體諒不來她的苦處,孩子在她的安慰中安靜下來,抱著她的胳膊撒嬌:“我要見爸爸。”


    “爸爸忙。”


    “明天呢?”


    “明天也忙?”


    “什麽時候不忙。”


    “過幾天。”


    “幾號?”


    宣妮心口一痛,她怎知道。


    “32號吧。”


    “今天幾號?”


    “27號。”


    孩子低下頭,掰著指頭認真的數:“27,28,29,30,31,32。媽媽,媽媽,還有5天。”


    “對,還有5天。”


    宣妮鼻子更酸,她怎忍心告訴孩子,10月,隻有31天,32號,或許永遠不會到來。


    因為,她打算離開他了。


    *


    唐方禮迴到家,已經是半夜了,左邊的肩膀忽然刺痛了一下,他悶哼一聲,驚醒了蔚雪芬。


    蔚雪芬打開燈,就看到唐方禮站在門口,捂著肩頭神色痛苦。


    她趕緊下床。


    “老唐,怎麽了?”


    “肩膀刺痛了一下。”


    “趕緊坐下,我給你捏捏。”


    蔚雪芬完全像是忘記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唐方禮到這個時候,才開始對她產生了愧疚。


    伸手握住了蔚雪芬的手:“下午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蔚雪芬一腔的委屈,在這一刻都變成了通情達理,她隻要一個道歉,一個道歉就可以,隻要他說對不起,那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原諒。


    他說了,她的委屈消散了。


    “都過去了,我知道你壓力大,我給你捏幾把吧。”


    蔚雪芬的手,力道適中。


    唐方禮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忽然開始懷念起兩人年輕時候的點滴,他愛過這個女人嘛?當時和她在一起,單純隻是因為想攀附她的家庭嗎?


    年輕時候的花前柳下開始在腦海中電光石火而過,他才發現,也是愛過的,


    如果不愛,也就不會因為她,和自己的父親斷絕了17年的關係。


    他忽然想家了,想念那片農田,想念那碧藍的天空,想念父親做的艾粑粑,也想念父親質樸卻慈愛的笑。


    “雪芬,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你說。”


    “我想把我爸接進城。”


    蔚雪芬的手頓了一下,空氣開始凝滯,安靜的隻聽得見牆上鬧鍾的滴答聲,良久,蔚雪芬才輕聲道:“隨你吧。”


    唐方禮沒想到她會鬆口,她一直耿耿於懷她父親心髒病逝世的事情,覺得是當年他爹進城鬧的時候,把她父親氣住院了,之後心髒一直不好,才會走的那麽早。


    他倒是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


    卻聽得蔚雪芬道:“你爸或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藍家一直讓我操辦這事,隻是我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這個蔚雪芬從未說過,唐方禮原本心裏凝了感恩,瞬間散了,他皺著眉問道:“藍家說過這是,什麽時候,你怎麽沒和我說?”


    “就無憂剛迴來的時候,兩個月前。”


    唐方禮一下站了起來,左右踱步,滿臉抱怨:“蔚雪芬啊蔚雪芬,你怎麽不早說,這次藍家會給你釘子碰,保不齊就是為了這事,藍家是個重孝道的家庭,特意和你說讓你接我爹進城肯定不會沒有理由,你啊你啊你啊,你就小肚雞腸糾結著那點仇恨,我爹對不起你家我知道,可是也因為你肚子不爭氣啊,晨晨要是是個男孩,至於那麽多事情嗎?”


    原本短暫的平和,此刻又全盤打亂。


    蔚雪芬情緒也激動起來:“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嗎,今天歡歡還和我發脾氣了,為了當年智障的事情,你知道我看著這孩子我心裏有多難受多虧欠嗎?你要是給力,我也不用……”


    她的話忽然停住了,神色微微慌張。


    唐方禮敏銳感覺到什麽。


    “你也不用幹嗎?”


    蔚雪芬心虛的很,不過多年的計生辦主任也不是白做的,她眼淚滿了眼眶,委屈道:“我也不用種豬一樣,生完一個生一個,你以為生孩子好受嗎?”


    麵對她的控訴,唐方禮不說話了。


    就算真的愛過這個女人,這點點建立在功力之上的愛情,也早被生活中這些日積月累的抱怨給磨平了。


    窮人的愛情,禁不起柴米油鹽。


    官場的愛情,經不住爾虞我詐。


    富人的愛情,經不住燈紅酒綠。


    而他和蔚雪芬的愛情,這三個階段都走過了,這個女人,他早已經食之無味,隻是棄之可惜而已,畢竟她能幫他的地方,很多。


    所以,他不想和她鬧翻。


    他先平靜了語氣:“過去的都不提,好嗎,你也想我坐上那個位置的不是嗎,如果我爹的出現是轉機,你妥協我們就進一大步,你不肯妥協我也不要這個位置了。”


    蔚雪芬聞言急了,以為老唐產生了消極心態,忙道:“我就是受不了你那語氣,我不是說了把你爸接進城了嗎,我沒有不同意。”


    “好,我累了,我先洗澡,我爹進城的事情,我來安排。”


    “我也不想安排。”


    這語氣和態度,唐方禮窩著一肚子火,真的想發作,可是他忍了,他不想和蔚雪芬吵,覺得和她吵都是拉低檔次,她已經成當年時髦前衛的摩登女郎,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俗貨,他對她厭倦至極。


    ------題外話------


    對於有的親說的錯別字問題,請原諒一下,我以後會注意的,這章沒改錯別字,先將就看吧,我明天開始就會改完錯別字再上傳,抱歉各位。


    明天見,麽麽噠。


    唐家看似大家庭,其實每個都是大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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