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罪孽x絕望


    顯然,團長就是很任性的。


    不對,任性是一個太溫和的形容詞了,放在庫洛洛·魯西魯身上,應該叫胡作非為。


    伊塔噎了一下,才猶猶豫豫地說:“庫……庫洛洛。”


    庫洛洛一直注視著她,笑意加深了。


    “聽我說的話,一些細節可能沒那麽清楚,不如讓裏奧親口告訴你,怎麽樣?”


    這難道……就是出爾反爾?


    伊塔怒了,卻不敢說話,隻能低著頭在內心詛咒蜘蛛頭子。


    其實這樣也好,她很怕自己的憤怒會先在庫洛洛的敘述裏消耗掉,就像……酷拉皮卡曾經說過的那樣,最害怕的,無非是這一腔怒火會漸漸消逝。


    禮堂很暗,血腥味也很濃厚,走近了之後,還能隱約聽到微弱如貓叫的哀嚎聲。


    為什麽是微弱——在伊塔看清了飛坦在做什麽的時候,就明白了。


    這個畫麵對於從小接受社會主義偉大教育的伊塔來說,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她不想仔細看飛坦是怎麽將綁在椅子上的這個人的皮膚切成那麽恐怖的模樣,也不想知道這樣有多疼……但是強烈的共情心還是讓她也感到全身隱隱作痛,為了保護自己的眼睛,伊塔不得不轉過了頭。


    庫洛洛一直在仔細地觀察伊塔,帶著強烈的興趣和好奇,如同沉迷機械的人細細地拆開一枚精巧的表,每一塊旋轉的擺輪,每一根振動的遊絲,都帶著讓他入迷的螺紋曲線和嚴密機構——這樣的眼神,如果是落在了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物體上麵,是極讓人毛骨悚然的。


    看到她麵對這血腥的畫麵不忍地偏過頭去,庫洛洛微微垂下了眼,輕聲說:“塔塔不是要找他嗎?這就是裏奧。”


    果然,剛才還略帶憐憫的眼神立刻變得堅硬冷漠起來,伊塔不再躲避,直視著椅子上蠕動的血人,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走近了裏奧和飛坦。


    飛坦已經收手了,倚在旁邊的圓桌上,輕巧地擺弄著手裏的薄刃,感到了伊塔的靠近,隻是抬眼瞥了她一下。


    伊塔還是僵硬了一瞬間。


    和庫洛洛收斂而溫和的殘忍不同,這個人的冷酷是不加掩飾的,他還沒褪去的,在虐殺中被激起了某種狂熱和欲望的惡意眼神,讓她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創傷。


    但是她握緊了手裏的懷表。


    莎爾·威爾森。


    “他現在能聽到我說話……能迴答我的問題嗎?”


    伊塔問飛坦。


    手中銀亮的薄刃一頓,飛坦慢慢抬起頭,盯住她,從唇邊吐出了沙啞而尖銳的句子:“你……在質疑我?”


    在他金色的,如同碎冰威士忌和花斑毒蛇的眼神裏,心跳速度狂超140每分鍾的伊塔,用高考數學一般的高壓應變能力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大前提:刑訊者的基本要求=被刑訊者能夠聽到問話並迴答。


    小前提:飛坦=刑訊者


    結論:飛坦刑訊過的人一定能聽到問話並迴答。


    所以,伊塔剛剛的問話=質疑飛坦的能力。


    多麽嚴謹的三段論啊!


    這是被強烈的求生欲支配的伊塔的智商大爆發。


    張了張嘴,驚恐的伊塔小聲地向他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沒有意識到——”


    他手中的薄刃忽然再次動了起來,以為自己要交代一條命的伊塔立刻閉上嘴,緊張地看著他,卻發現飛坦並沒有理她,而是沙啞緩慢地對庫洛洛說:“教學樓下麵的地下室,是一個禁閉的念空間,施念者並不在這個禮堂裏。”


    “進不去麽?”


    “嘛……也不一定……”飛坦的表情忽然變了,聲音也惡意盎然,“隻要再加一種刑,他就說出了另外的一條路。雖然念空間是完全封閉的,但是裏麵的人卻需要空氣的流通,所以他們不得不在樓裏建了兩條通風管道。”


    伊塔:這不是我的bug之路麽……


    “唔……瑪琪,你帶著其他的人去看一下通風管道。”


    “ok。”


    伊塔又看了一眼被綁在椅子上的裏奧,他全程都在輕微地哀嚎,仿佛聽不到他們的話一樣,看起來已經徹底崩潰了,精神和□□都是。


    伊塔卻完全不覺得他可憐。


    她曾經放在以撒,那些叛逆的青少年,甚至是伊芙身上的同情心,此刻已經毫無蹤跡。


    “既然是一個幾乎封閉的空間……塔塔是怎麽知道的呢?唔,這樣一想,塔塔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庫洛洛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以及之前的黑洞……塔塔的秘密真多呢。”


    終於憋不住了?


    伊塔之前還在想,庫洛洛到底什麽時候會忍不住問她呢。


    “我告訴過俠客了,我有可以看到一點不同的世界走向,所以才發現了——”


    “說謊。”


    飛坦粘稠的,毒液一樣的視線惡意地落在她身上,身為喜怒無常說謊如喝水的變化係,他高高在上地點評伊塔的表演:“真是拙劣的演技呢,團長,把她交給我怎麽樣?無論她藏了什麽,有什麽陰謀,有哪些小心思,我都能讓她親口說出來……”


    他最後的一句話故意放慢了速度,尾音興奮地上挑,仿佛一塊冰滑下了伊塔的喉嚨,落進了胃裏,讓伊塔哆嗦了一下。


    伊塔:庫洛洛對不起我再也不詛咒你了!啊啊啊啊啊團長你不要把我扔給這個虐待狂——


    庫洛洛直起身子,麵無表情地打量著伊塔,那是一種默然而森冷的質感,讓伊塔忍不住輕微地後退了幾步。


    “塔塔覺得怎麽樣?”


    很不怎麽樣!


    “我……我會說的,但是,其實很多東西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她不敢再說謊,隻能一半透漏一半隱瞞,但是確實很真誠,在刑訊心理+微表情專家(飛坦)和頂級政客+旅團團長(庫洛洛)的目光壓迫下,換成你也隻能真誠。


    雖然距離並不算近,但是飛坦的表情和氣息都讓伊塔有種極其汗毛豎立的悚然,腦中瘋狂迴放起她沒穿越前曾經和朋友一起吐槽過的,飛坦的獨特癖好。


    《糖果與疼痛的味道》。


    想起自己現在還是個“蘿莉”,伊塔感覺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飛坦對著她惡意地笑著,緊盯著她,慢吞吞地說:“小嘴裏藏了很多東西呢……不知道等到這兩片粉色嬌嫩的嘴唇被全部扯掉,然後再把你白皙得像牛奶的臉皮一小塊一小塊地撕下來後……會不會聽話一點呢?”


    伊塔驚恐:聽話!我可聽話了!真的!要是騙你我就去死一死!


    眼睜睜地看著飛坦蒼白的手指輕微地抽動了一下,指尖的薄刃也泛起了冷光——伊塔瞬間向著庫洛洛的方向後退了幾步。


    最起碼,在目前的情況下,將這個兩個人比較一下,蜘蛛頭子的癖好比較正常……


    飛坦饒有興致,是那種殘忍而略帶嘲諷的興趣——她居然躲向了團長,難道她不知道,團長的手段是旅團裏麵最狠厲的麽?


    “有的是方法麽……稍微有趣一些也未嚐不可,”望著伊塔睜大的綠色眼睛,團長笑了笑:“我們的時間還很長,塔塔,如果你的選擇惹得我不高興,我們總可以把所有的方法都試一下……這樣,我履行之前的承諾,你現在可以問裏奧你想知道的了,他會全部告訴你的……同時,這個過程中,我想你會認真地思考一下我們的合作。”


    原本的恐懼立刻被難以壓抑的怒火取代,剛才還慌亂的伊塔陡然冷靜下來,她甚至沒有聽庫洛洛的最後一句話,而是偏頭看向椅子上虛弱地扭動的人形。


    即使是他口中可怕的威脅也不再重要了,自己這不過是一條無限重來的性命,那些也不過是短暫而毫無意義的折磨,她有更重要,遠遠比這些事情重要得多的事情要解決。


    像是剛才肩上幾欲壓垮她的重量再次迴來了,伊塔不再理會身邊的蜘蛛們,她一直等待的時候終於到來了,心中噴薄的憤怒像是火一樣瘋狂地燒灼著她。


    她走近了裏奧,俯下身來問他:“裏奧校長?”


    他隻是微微動了動。


    “你還記得莎爾·威爾森嗎?”


    裏奧卻忽然抬起了原本低垂的頭,他的眼球已經消失了,眼眶也被撕裂開,滿臉都是紅黑色的血,仿佛惡鬼一樣茫然又恐怖。


    “威爾森……”他含糊不清地喃喃。


    “是莎爾,莎爾·威爾森。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她嗎?”


    伊塔無比地冷靜,她抽絲剝繭一樣,決定要從頭到尾問個清楚,一個細節也不放過。


    “記得……”他虛弱地說,“第一次見她,是,是在學校的操場上,她……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麽?”


    “我很想要,很想要……我想得到她,用怎樣的方法都可以。”


    “為了得到她,你做了什麽?”


    那些恐怖的,惡心的,屬於莎爾老師的過去一一展開在伊塔麵前,鮮血淋漓,真實無比。在這裏和平安靜地生活了快一年,她幾乎忘記了這是怎樣的一個血腥世界,在莎爾老師掙紮在地獄裏的時候,她卻毫無所覺。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下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裏。”


    裏奧最後一直重複著這一句,無論她怎麽問,也不肯再說別的話。


    飛坦皺了皺眉,手指觸到了身邊的沾血的銀鉤,直起身子,準備再加點刑好讓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伊塔已經替他做了。


    她拿起手邊的餐刀,順著裏奧眼眶之前的裂口繼續切了下去。


    飛坦的動作頓了一下,收迴了手。


    黑紅色的血液,再次從那些縫隙裏汩汩滲出,滴進他張大的,不斷低啞地嚎叫著的嘴裏,一開始他隻是表情痛苦地扭曲,吞咽著這些新鮮的血液,最後卻笑了,甚至含著血喊了出來:“莎,莎爾!莎爾,你,你和我要剜去多少,多少血肉,才能離開地獄?”


    “你永遠離不開了。而莎爾·威爾森,從來就沒有進入過地獄。”


    伊塔冷靜地說。


    深綠色的眼睛仿佛深湖上結了一層冰霜,沒有殺意,也沒有憎恨,全程她都是平靜又冷漠,但是卻暗含著被激出的狂怒。仿佛她越憤怒,就越冷靜,邏輯也越發清晰。一如她越是驚慌,被逼上絕路,越能理智。


    如果能細細地琢磨,慢慢地磋磨,一點點地壓迫她的極限——是什麽樣的呢?那雙滿是深林和湖底的眼睛。


    庫洛洛想。


    裏奧驟然安靜下來,他睜大了原本就裂開的眼眶,似乎拚命想看清眼前的人,卻隻能讓血流得更快,疼痛更加深刻,他顫抖著說話:“你……你是,是誰?莎爾,莎爾在哪裏?


    “我誰也不是,裏奧先生。莎爾在天堂,而你在地獄。”


    伊塔站起來,俯視著他嘴角留下的,血和唾沫混合的液體。


    “你要救他嗎?”庫洛洛忽然開口,“現在,遊戲規則依然成立,塔塔隻要說出他的名字,他就能活下來。”


    不知道“活下來”觸動了裏奧的哪根神經,他在凳子上扭動起來,不斷地試圖說什麽,但是他的聲音卻是啞的,模糊不清的,根本無法傳到伊塔的耳朵裏。


    “塔塔想知道他的想法嗎?”庫洛洛饒有興致地問。


    “不重要。”


    伊塔重複了一遍:“不重要。”


    裏奧想不想活下去,和她有什麽關係呢?莎爾老師也曾微弱地祈求,那些渺茫的希望和渴求,不也被他隨意地拋之腦後麽?


    “裏奧·達倫思,我要他活下來。”


    這個世界滿是希望,也滿是絕望。曾經莎爾老師的痛苦,他必須自己走一遍。他活了下來,沒有眼睛,沒有臉,和殘廢的身軀,看見的隻有黑暗,耳邊是風聲和嘲諷,茫然地在路邊摸索,剩下的人生裏滿是恐懼和死亡。


    “好的。”


    飛坦走過來,抬手切斷了裏奧身上的繩子,裏奧瞬間就癱軟了下來,千瘡百孔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自己。


    他趴在地上,無法起來,也無法再出聲。


    此時,禮堂的燈忽然亮起,伊塔轉頭看去,看到了門口一身白衣沾著血跡的以撒。


    他站在瑪琪的身後,依舊是黑色的發絲,蒼白的臉色和藍色的眼睛,臉上沒有表情地看著禮堂裏的人間地獄。直到燈亮起,伊塔才意識到自己站在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斷肢,殘體,猩紅的血像湖泊一樣,血漿和腦漿噴濺在牆上。


    就連她的身上都有裏奧的血點。


    ……嗯,這種被現場抓包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伊塔猛然一個激靈,想起自己還沒和以撒通過氣,要是他說出去了自己可以進入那個密閉的念空間,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t-t。


    她想對以撒使使眼色,卻不敢。


    於是她隻能假裝一臉好奇地看著門口的以撒君,從頭到尾,他一直默不作聲地望著庫洛洛,看都沒看她一眼。


    就這樣保持吧,以撒小老弟,咱倆深夜吃零食吃出的默契是時候該表現出來了。


    但是伊塔望著以撒,卻隱約感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以撒一直有一種病態的美,她知道,但是那種虛弱而蒼白的美感從來沒有在哪一刻這樣深刻過。


    蒼白到幾乎恐怖,像是白紙上的墨點一樣對比鮮明。


    “擋在通風管道裏的那片螺旋風扇還有點意思,”信長和窩金從外麵走進來,抱著刀對庫洛洛饒有興致地說,“材質相當特殊,如果不用‘硬’,我的刀可能就被崩掉了。”


    那可不是,削人骨都是小意思……


    “果然是大手筆,而且,恐怕是專門為了這一代的‘以撒’而建的吧?”庫洛洛微笑看著蒼白的少年,“幸會,我是庫洛洛·魯西魯,幻影旅團的團長。”


    嗯?這一代的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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